羅平目送蘭芝離開,因爲周圍人的豔羨目光心頭更添狂喜,似乎這人人垂涎的女人已經是他的所有。
好不容易捱到關門打烊,他隨便找個藉口就匆匆趕往柺子巷。
一路上,他雖極力剋制想象,但還是不由自主的猜遍了他們見面之後的旖旎。
類似於近鄉情怯,臨到蘭芝家門口,他的腳步不自覺的放慢下來。
如果進了屋,蘭芝表現出無比的仰慕和依賴,那自己該作何取捨?是要徐福承諾的功名利祿,還是要美人的?
羅平望着柴門,心裡一片茫然。
“羅兄弟來了怎麼也不進屋?”蘭芝突然發聲,把羅平嚇了一跳。
他扭頭望向背後,卻見蘭芝挽個竹籃,嘴角含笑站在那裡。
還未徹底黑透的天『色』,就像給蘭芝的背後打了一層柔光,映襯着她雲鬢輕墜、眉眼如畫,看着更加楚楚動人。
“小鈴鐺呢?”羅平不動聲『色』的把目光從她身上挪開,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麼。
“她……她跟徐方士出去玩了。”蘭芝說得不以爲意。
到底是親爹啊!老婆都舍的下,卻捨不得自己的孩子。羅平心裡替蘭芝感慨一番,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難過。
“羅兄弟,你且在堂屋坐會兒,我去竈間燒幾個小菜,很快就過來……”蘭芝把羅平讓進屋,轉頭就要去往廚房。
“誒,不必如此麻煩……”羅平想要客套一句,卻曾想卻被蘭芝當真又按回椅子裡。
“你快坐下!不論如何,今兒你一定要留下來嚐嚐我的手藝。打從第一次見面,你就不停的幫助我們娘倆;若不是你一直以來的接濟扶持,小鈴鐺恐怕也沒命活到現在……凡事都講個際遇緣分,我們……”
蘭芝語無倫次,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話說到這裡,她不自覺又想起徐福的話,“羅掌櫃可是我交好的朋友,倘若以後小鈴鐺犯病,你可以隨時叫他過來尋我!”
“叫他過來尋我”,這六個字就像是魔咒一般叫蘭芝着『迷』。她望着眼前這個還一無所知的男人,心裡暗自下定決心:不管是爲着小鈴鐺,還是爲着她自己,她一定要竭力爭取到這個男人!
身未動,臉先紅。她也不管那半句沒頭沒腦的話,跺一跺腳跑出屋外。
這……怎麼感覺有股撒嬌的意味?羅平什麼都沒有做,身子已半邊酥麻。一想到今晚可能會發生點什麼,他的頭腦就愈發混『亂』。
廚房裡,蘭芝開始手忙腳『亂』的洗菜、切菜、做菜,在竹籃的一角,還有徐福送她的一罈果酒。
麻腐雞皮兒、間道海棠果、生醃水木瓜、懸炙鹿皮肉、離刀紫蘇膏、滴酥水晶鱠。
六道菜有鹹有甜、有冷有熱,每一個都是她花費心思選出來的。
她自忖羅平平日裡吃的都是赤油重醬的北方食物,所以特意給他做一些南方新巧、精緻的吃食。
海棠果和水木瓜因爲都是生食,所以沒怎麼耗費時間。麻腐雞皮兒要的是火候,所以小火慢煨也並不是難事。只有這水晶鱠和鹿皮肉出乎意料的麻煩。
水晶鱠需要精緻的刀工,才能把鱖魚切成半透明的薄片;而鹿皮肉需要在火上不停的翻轉,才能保證鹿肉和鹿皮炙烤的火候勻稱、不焦不硬。
蘭芝既要順着魚的肌理切片,又要隨時注意鹿肉的炙烤時間,一時間手忙腳『亂』、應接不暇,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體的異樣。
在她的鼻尖上泌出一層明晃晃的薄汗,空氣裡瀰漫的全是她失去多年的、叫人心醉神『迷』的甜香。
耳聽着砂鍋裡煮着的酸筍雞皮咕嘟咕嘟的冒泡,她慌忙過去把鍋蓋揭開條縫。
鍋裡翻滾的熱氣好不容易纔找到宣泄的出口,紛紛擠到才揭開的鍋縫。
一股白『色』氣浪帶着灼人的力量猛然躥至半空,順道還舐過蘭芝翹着的小指和無名指。
“嘶——”針扎般的疼痛傳過大腦,叫她忍不住一聲抽痛。她堪堪收回右手,卻又聞到一股烤糊的味道。
糟了,鹿皮炙!她轉身翻轉鹿肉,纔看見皮肉上一塊巴掌大小的炭跡,足足佔了整個整塊鹿肉的一半兒還多。
“嘖——”她忍不住有些嫌棄自己的笨手笨腳,再看才扭七扭八切下兩片的鱖魚,心裡更加煩躁。
不知是站在火爐邊炙烤太久,還是因爲遭受挫折太多,蘭芝的心裡一股焦躁的情緒開始潛滋暗長。
罷了!不做了!總共兩個人,六個菜吃的完嗎?
她把手裡的刀重重的丟在案板上,咚,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這巨大的聲響驚到了蘭芝,叫她不由自主打一個冷顫: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情緒這般反常?這次設宴難道不是自己的主意嗎?叫羅平吃到自己親手做的飯菜,難道不是自己的心願嗎?怎麼菜才做到一半兒,自己就後悔了?這可不像是自己的『性』格啊!
她吹一吹被燙紅的手指,重新拿起菜刀準備片魚,可是心底裡就像有一百隻貓抓一般。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叫囂着、鼓動着:
做什麼菜呀?憑你這般姿『色』,隨便勾勾手指,他還不瘋撲過來?像他這般能幹又忠厚的男人不多了,把握住他,不僅能和徐福搭上關係,還能保她們母女下半輩子無憂。
啪!菜刀再次被蘭芝丟在案板上。她熄了火,撇下做到半成的水晶和鹿皮肉,只端着海棠果和水木瓜就想出門。
她扭着腰肢才一隻腳邁出門檻,腦子就清醒過來:自己這麼投懷送抱太不知廉恥了吧?
嗯,不知廉恥!可是不知廉恥、擅秉風情,男人不是才更喜歡嗎?她嘴角勾出一抹往常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媚笑,就端着兩個碟子往堂屋而去。
屋子裡已經全黑了,而蘭芝離開時卻並未掌燈。
“羅兄弟?”蘭芝試探着喊一聲,雖然兩眼一抹黑,但不耽擱她用甜的膩人的聲音招呼羅平。“你不點燈,也不過來接接我嗎?人家真的好害怕!”
再說羅平,一個人靜坐在屋裡,差不多半個時辰的冥思,他終於艱難做出決定:他不能背叛徐福!這蘭芝再怎麼嬌美,也不過是徐娘半老,況且她還和徐福有過一段情,她還有個年紀不小的閨女……
還是正經把她當做嫂子吧,只要得到了徐福的青眼和引薦,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他在心裡自覺拿定了牢牢的主意,可是蘭芝只酥酥一喊,便叫他全部的心理建設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