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命……饒命,好漢饒命啊!”遊魂被徐福的一根手指摁作漸變透明,終於受不了內心的恐懼開口告饒。
原來,當年蘭芝被丟到荒郊野外,身體和魂魄都受到了極大傷害。同她一起被丟出的“『奸』夫”雖然先一步死了,但不甘就此離去的殘魂卻先一步混進了她的體內。
“這些年,你寄居於鈴鐺的生魄,幾乎享盡了她母親最珍貴的貢饗,你爲什麼還賴着不走?”
“報仇!”遊魂顫抖一下,就像是揭開了心底最痛的傷疤,“當年若不是蘭芝那賤人和別人通『奸』,我如何會被牽連頂包?”
“放.屁!虧你還是當事人之一,連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都不明白嗎?當年害你枉死的本是南郡太守,和蘭芝又有什麼關係?”
遊魂囁嚅不答,一雙瘦如麻桿的手影還想觸碰徐福指間的晶瑩。
“罷了,”徐福不耐煩道:“如你這般善惡不分、是非顛倒,留在人間也是禍害,還是早些消散、少造些罪業吧!”說着,他手指朝下用力一按,牆上的人影化歸無形。
……
剛纔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怎麼一會兒功夫又沒音兒了?蘭芝在門外側耳傾聽,一顆心都揪的緊緊的。
她想進去查看,又怕打擾了徐福對小鈴鐺的救治;橫着心想要忍住,又擔心小鈴鐺受到傷害。就在她左右爲難之際,對面的門嘎吱一聲打開了。
“娘!”小鈴鐺最先從屋裡蹦出來,一下撲倒蘭芝懷裡。
蘭芝捧着小鈴鐺的臉仔細端詳:明亮的眼睛、紅撲撲的臉頰、挺翹的鼻子、肉嘟嘟的嘴巴……簡直比她之前的狀態還要好些。
“鈴鐺,你還頭暈嗎?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蘭芝拉着鈴鐺轉一個圈兒,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這位方士就把女兒給治好了?
徐福隨後從屋裡走出來,看到她那難以置信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放心!羅掌櫃可是我交好的朋友,倘若小鈴鐺以後犯病,你隨時可以叫他過來尋我!”
蘭芝聽了徐福的話,開始還沒轉過彎兒來,但一想到徐福之前提出的條件,不禁羞得臉頰通紅。
“哦!對了,還有這個!”徐福看着她有苦難言的模樣,隨即想起那殘魂沒有消耗盡的容貌和香氣。
他把一粒瑩光發亮的丹『藥』遞給蘭芝,“把這『藥』服下,包管你的容貌恢復如前!憑你那般姿『色』,別說是羅掌櫃了,就是朝堂權貴也會爲你傾倒……”
“可是……可是我……”蘭芝不知該怎麼向徐福表述自己對精緻皮囊的負累和戒備。
“你不想變美對不對?”徐福嘴角勾起一抹暖『色』的弧度,“沒關係,我保證,無論這美貌維持的長短,你的人生都會因爲這次改變而變得容易許多……”
蘭芝見徐福已經把話說到如此地步,終於把那粒丹『藥』仰頭服下。
……
再說羅平在郎中處轉了一圈,一顆心始終還記掛着蘭芝這邊兒的情況,所以他隨便抓了包健脾胃的草『藥』,便又早早的又趕了回來。
“怎麼樣?咱們現在離開嗎?”羅平掀簾進到屋裡,卻冷不防被屋裡一大一小兩位美人給驚了眼。
小的那位自然就是鈴鐺,就像布偶娃娃突然注入了生氣,顧盼之間滿是嬌憨稚氣;大的那位雖然年紀偏長,卻自有一股成熟的風韻。
虧得羅平自認爲這些年在外闖『蕩』,見慣了各『色』美人,但像這般品級的,他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
蘭芝被羅平不錯眼兒的打量看得臉皮發燙,遂把臉微微挪向一邊兒道:“羅大哥爲何這般看我,難道我臉上有灰麼?”
羅平聽着這聲音極其耳熟,再看看蘭芝那身衣裳,終於不確定的問道:“你……你莫不是蘭芝嫂子吧?”
“這纔是這位夫人的真正面目,羅掌櫃難道沒有想到?”徐福笑得高深莫測,而羅平的一顆腦袋卻搖得像個撥浪鼓。
……
回去之後的一整天,羅平都恍恍惚惚的。他有氣無力的趴在櫃檯上,極疑心自己裝病裝得太像,真的招來了瘟神。要不然這心跳加快、遍身痠軟無力算怎麼回事?
“羅掌櫃?您沒事兒吧?”小白不知什麼時候從狗子家回來了,他看着羅平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禁伸出手來在羅平眼前一晃。
“哈?”羅平像驚醒一般站直了身子,警惕的四處打量,“怎麼了,怎麼了?”
“還怎麼了,這麼多客人等着結賬呢,你托腮不理,在想什麼心思呢?”小白指指身後排起長隊的客人,不滿的向他質問。
羅平順着小白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嚇了一跳。好麼!怎麼這麼多蘭芝排着長隊望着自己啊?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自知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所以只能拼命『揉』着眼睛。
他閉眼再睜開,客人們各種驚詫、打量的表情全部涌入眼底。
呼,難道自己是被一個半老徐娘『迷』了心啦?他搖一搖頭竭力保持鎮定,打起精神開始給各位客人結賬。
“對不住了您吶,吃好了?”他賠笑和客人對話,“一隻鹽水鴨、一碟花生豆、兩碗素面對吧?”
“總共五十四錢,您拿五十就成!”
“您的是?”
“一斤熟牛肉、一盤紅燒魚,還有一碟素什錦?總共八十九錢,您拿八十五錢吧!”
……
羅平低着頭運筆如飛,不知不覺排在他前邊排着的隊伍一再縮短。
“客官您用了什麼菜?”他等不到客人搭話擡起頭來,卻見蘭芝就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
難道又花了眼啦?羅平愣一愣神,丟下筆就開始用力『揉』眼睛。
不對呀!剛纔他恍惚還看見了小鈴鐺。難道真的是蘭芝來了?
羅平心裡犯了嘀咕,纔要把手放下,便聽見蘭芝珠玉碰撞般的聲音。“羅大哥?您下午忙完了,能不能去一趟柺子巷?”
柺子巷,其實就是她住的地方,但是考慮衆目睽睽之下說話不便,她儘量把話說得婉轉。
才從她那兒出來,怎麼她又叫自己過去?難道她的意思是……羅平想到某種可能,心臟不由得一陣噗嗵噗嗵的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