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娘聞言一驚，連咳嗽都忘了繼續裝下去；倒是蘇念語一說完，便趁劉姨娘還沒回過勁之時把她帶出了屋外，連連交代着柳桃珍珠：“快些把劉姨娘送回去，務必要請了大夫來診一診，再服侍着劉姨娘好好休息一番……”
等她交代完，劉姨娘忽地揪住了她的袖子，欲開口：“我的病其實並不嚴重，還是……”
見裝病不湊效，劉姨娘便想留下來看着，有自己在，晴姐兒纔不至於吃太多的苦頭。
蘇念語卻是把袖子從她的手中抽了出來，皺眉道：“劉姨娘這是對我沒信心嗎？”
“倒不是……”劉姨娘很是躊躇，想着說詞，蘇念語卻很快接了口，“不是就好，劉姨娘還是快些回去養病。”
說着，便要轉身回屋，不料，又被扯住了衣袖，果然又是劉姨娘。
劉姨娘閉了閉眼，想扯出點笑容卻是笑不出來，她壓着一肚子氣緩聲道：“晴姐兒真是越長大越目無尊長了，是得吃點教訓的……”
後面的這句話明明就幾個字，劉姨娘卻說得十分艱難。
蘇念語聽出劉姨娘的意思，這是不干涉她要做的事情了，又裝着遲疑了幾句，便爽快地把劉姨娘又迎回了屋裡。
見劉姨娘去而復返，蘇念晴眸中亮起了光芒：“姨娘……”
劉姨娘卻是擰着眉，臉色十分不好：“今日你犯了大錯，姨娘也不能徇私，就交由大姑娘來處置了，望你日後長點心，少犯這種錯誤。”
說罷，便在軟塌上坐下，不再言語。
蘇念晴眼中的光芒一下子被捏滅了。
卻聽得蘇念語道：“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想必在場的人心裡都十分清楚。我既然作爲長姐，原本就有教導妹妹們的責任，今二妹妹犯了不小的錯，爲了讓她有所感悟進而改正，亦決定讓她挨五個板子；至於碟玉和琉璃，竟敢在諸多主子面前冤枉好人，便拉下去領二十大板。”
劉姨娘聽得自家女兒打五個大板，心便揪了揪，可想到落到了大姑娘手裡也僅僅是五個大板，又在心裡舒了口氣；待聽到碟玉和琉璃每人要二十大板之時，她覺得重了些。
“琉璃和碟玉後面已經認了錯，對她們的懲罰未免重了些。”
說起來，兩個丫頭把二姑娘照顧得不錯，方纔也機靈，幫她們說幾句話倒是值得的。
卻不想，蘇念語轉過頭來，對着她笑道：“姨娘莫非忘了，方纔不分青紅皁白就要把元香拉下去的時候，您說的好像就是二十大板吧？”
“……”
一句話卻把劉姨娘憋得臉色越發不好看，僵着張臉不再說話。
幾個婆子丫鬟上前來，把面如土灰的碟玉和琉璃拉到了院子裡頭，不敢說什麼；倒是蘇念晴一聽說自己要挨板子，登時就慌了。
跪着挪到劉姨娘腳邊，道：“姨娘，你們不能這樣待我，我可是你的女兒！”
劉姨娘臉色明暗反覆不定，卻是不看蘇念晴可憐兮兮的臉，生怕自己一個心軟便和大姑娘鬧起來，她緊了緊拳頭，心裡有話想和蘇念晴說，卻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只得裝作氣憤的模樣，推開了她，卻不想，自己心裡煩躁之時，手上的力氣用得大了些，把自家女兒給推翻在了地上。
她下意識地就要去扶她，卻又生生收回了手。
罷了，受點委屈就受點委屈吧，想來也是她自己把女兒寵得不像樣了，纔會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來，長點教訓也是好的。
區區五個板子不在話下，比起當年她在董氏手中所受的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蘇念晴卻看不清劉姨娘眸中那糾結的神情，腦海中想着的是，姨娘竟然推開了她。
她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姨娘……”倒是十分失望。
劉姨娘有話說不出，看自家女兒這樣的神情，自是心疼，卻只能硬着心腸，從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
院子裡慘叫聲陣陣，聽着十分滲人，原本痛呼聲還挺高的，隨着木板一下一下打在物體上所發出的沉悶聲響，那呼叫聲慢慢也小了下來。等數夠了二十次，碟玉和琉璃是被粗使婆子和丫鬟拖進來的。
原本清清秀秀的兩個丫頭這會兒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溼了一臉的汗，長長的頭髮更是鹹溼地貼在面龐上，面色慘白不已。
蘇念晴一看兩個貼身丫頭的慘狀，原本就被劉姨娘的絕情打擊得臉色難看，再被那吃了板子之後一動也不動的二人，直接就爆了淚。
“姨娘，姨娘救我！”
聲音尖銳且悽慘。
劉姨娘看了看她，卻是忽地出聲：“來人，把二姑娘拉下去受五個大板。”
馬上就有兩個婆子從屋外走了進來，蘇念語瞧着二人卻是十分面生，又見她們抓二庶妹的動作十分輕柔，馬上就明白過來。
就說劉姨娘怎麼好端端的，還會主動開口要罰了二庶妹，原來那婆子是劉姨娘的人。
如此一來，二庶妹這頓板子便只是做做樣子，到時候她喊得悽慘一些便能矇混過關了。
劉姨娘還真的是機關用盡了，她怎麼可能讓她的計劃得逞？
她忙喝止。
兩個婆子本已經把掙扎着的蘇念晴抓到了門口處，聞言卻也只能停下來；蘇念晴只顧傷心，並不知其中有何貓膩，便用力一甩，從兩個婆子的手中掙了開來。明明是害怕不已，卻還是拿眼瞪着她，不肯說句軟話。
爲了防止劉姨娘起疑，蘇念語擺出了一副大人有大量的神態，皺眉道：“二妹妹，你若是跟我低頭認錯，再給我磕三個響頭，我便當今日的事情從沒發生過。”
劉姨娘一聽倒是歡喜，剛想從中周旋幾句，讓寶貝女兒低個頭省得吃那苦頭，那廂，滿臉淚痕的少女便已尖聲拒絕。
“哼，你還想讓我給你磕頭，做夢吧你！”
劉姨娘一聽，氣急攻心，竟兩眼一黑，扶着頭斜倒在了榻上，好在珍珠眼色好，適時接住了她。
蘇念語更是順便發怒，喚了徐嬤嬤過來：“嬤嬤，二妹妹的五個大板就交由您看着吧！”說着，也作頭疼樣轉了個身背對着衆人。
徐嬤嬤應得很是乾脆簡單：“是。”便重新喚了兩個粗使婆子把鬧着的蘇念晴給扛了出去。
外頭先是傳來了驚恐的尖叫聲，大板落下之後，那尖叫聲即刻就添了一絲慘烈的味道，聽得蘇念語心兒癢癢的，想看二庶妹在大板之下是怎樣的狼狽。
便一臉擔憂地走到了院子外，又一臉擔憂地看着淚花橫流又叫得慘絕人寰的少女被按在地上，一臉擔憂地看着那板子高高舉起又高高地狠狠落下。
心中默默數着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