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語帶着徐嬤嬤及元香一起走到外院的時候,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
蘇念晴的奶孃寧嬤嬤正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鬧,有人過去要拉她起來,她便就地一滾躲了開,如此反覆,身上的衣裳也是髒得不成樣子。
元霜皺着眉就站在那羣丫鬟婆子的跟前,似在勸着寧嬤嬤。
寧嬤嬤卻只顧嚎:“我家苦命的二姑娘,那麼乖巧溫柔的人啊,怎麼從玉蘭苑一回去便成了那模樣!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犯了錯,還是遭了有心人的暗算……哎喲,我這心肝啊,這人心就是變化快,前一刻明明好得不得了,下一刻又能翻臉不認人,果然是好狠的心啊!可憐我家姑娘那麼良善,也不知礙了誰的眼……哎喲,我的心肝好疼啊……”
寧嬤嬤一副撒潑樣,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就連那頭上的珠花都因她的動作過大而掉了半截出來,搖搖欲墜。
她這是爲二姑娘來喊冤了。
元霜看寧嬤嬤如此,倒是很有耐心:“寧嬤嬤,事實不是您所想的那樣,不如到院子裡說話吧!”
寧嬤嬤卻是把眼一瞪,看着元霜的眼色像恨不得撕了她一般:“進了你們玉蘭苑,也不知出來的時候是不是也要被打得遍體鱗傷!你個小蹄子,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們都是一夥的,只准自己笑得開心,卻不讓別人好過,我可都記着的!想讓我到院子裡去說話,不就是因爲怕我在這門口一鬧,壞了玉蘭苑的名聲不說,還引了老爺或者老夫人的人來嗎?我就是覺得我家姑娘冤怎麼了,眼下只能躺在牀上,疼得都說不出話來!你們……你們可真是欺人太甚!這還不是嫡女苛待庶女嗎?嗚嗚……我那苦命的姑娘……”
元霜饒是性子再好,也覺得寧嬤嬤不可理喻,原本和和緩緩的語氣中無端多了一絲冷意:“寧嬤嬤也是蘇府老人了,應該知道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做,您這樣貿貿然來這裡尋大姑娘的不是,總是要拿出證據來。”
不等寧嬤嬤迴應,又犀利一問:“您來了玉蘭苑哭鬧,劉姨娘可是知曉的?”
與其說是問寧嬤嬤,還不如說是在提醒。
在玉蘭苑發生的一幕一幕她全都是看在眼裡的,雖不說,心裡卻明鏡似的。
二姑娘找茬失敗,還沉不住氣,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撒了一通氣,也不知是抽的什麼風,抱的是什麼心態。
不管心裡多憋氣,總要記得彼此的身份,縱使生母是劉姨娘,老夫人又待她極好,卻也改變不了她只是個庶女的事實;而大姑娘再怎麼被老夫人嫌棄,總還是蘇府的嫡女。
還是在玉蘭苑耍起了性子,也不知是誰給她的膽子!
元霜想到這裡,眉頭鎖得越發深。
之所以在寧嬤嬤面前提到劉姨娘,是想讓寧嬤嬤快些清醒,別以爲她這樣鬧一鬧就行了,連劉姨娘那樣的好手段都只能眼睜睜看着二姑娘受罰,寧嬤嬤若還有點腦子就趕緊收拾一下回了沁竹居,省得又給二姑娘添上一壞筆。
可惜,寧嬤嬤原本就是帶着一身怨氣而來,哪裡聽得出元霜的旁外話?愣是沒悟出她的一片好意,一聽元霜說她是過來哭鬧的,立馬就不樂意了。
又想到之前被元霜扇的巴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便把元霜用力一推,元霜沒防備,驚嚇之下便被推倒在地,差點磕破了膝蓋。
寧嬤嬤還不滿意,指着元霜便大罵起來:“你以爲你是誰,不過是大姑娘身旁的一隻狗罷了,還敢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當心虧心事做多了,晚上睡不好覺!想要管我,還不如先管好自己!”
寧嬤嬤一臉兇相,再加上那潑婦罵街的架勢,愣是讓旁的人都不自覺地拉開了幾步的距離。
可憐元霜剛要爬起,被寧嬤嬤又是罵又是推的,半天都沒起身。
元霜自是心裡恨的,卻憋着,不想和寧嬤嬤撕破臉皮,這一側臉,卻見門口處站着一行人,中間那少女美麗華貴,清亮着一雙眸子看着眼前的一幕。
也不知是何時站在了那裡,看到了多少,聽到了什麼。
元霜回想了下,確定方纔自己並沒說什麼過分話會引起懷疑的,便定了定心,一面擋着寧嬤嬤的手腳,一面道:“姑娘……”
這聲姑娘,倒是讓打得很是過癮的寧嬤嬤訕訕地收回了手腳,到底也是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是不好看的。
蘇念語正看得盡興,怎麼說也是狗咬狗的戲碼,若不是被發現了,她倒還想命人搬條軟塌出來坐着繼續看。
她輕輕咳了咳,又擡頭看了看日頭,這會兒父親該是下朝快到家了吧?
想來,寧嬤嬤選在這個時候來她這裡鬧,不過是想在父親的必經之路引了注意,從而讓父親也認爲她欺負了庶女,進一步讓她在父親面前失了寵,而後她就可以交由劉姨娘處置了。
又因爲有了罰蘇念晴那一遭,蘇念語若是落到了劉姨娘手裡,懲罰肯定是不會輕的……
蘇念語扯了扯脣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前面站着的寧嬤嬤,明明方纔還像個瘋婆子一般又吵又鬧,此刻卻又僵着身子一動也不動,就連看着她的眼神都閃過一絲驚懼。
想來也不是一股腦兒豁出去鬧的,到底是想到了之前她被打得暈過去的那一遭,應該還是心生畏懼的吧?
蘇念語走了過去,明明是面帶笑容的一張俏臉,看在寧嬤嬤的眸中卻是如蛇蠍一般,她不自覺地往後退。
有清脆的聲音不慌不忙地響起:“寧嬤嬤,你剛剛不是還哭喊得挺大聲的嘛,還打了我的丫頭,怎麼現在看我來了就停手了呢?”
蘇念語這些話,寧嬤嬤偏偏只聽進了“打了我的丫頭”這幾個字,止不住又惡狠狠地瞪了瞪走向大姑娘身側的元霜。
原本就看她百般不順眼,這會兒更是想吃了她的心都有。
果然是說一套做一套的,既讓劉姨娘信任她,又讓大姑娘維護她,心思倒是深沉,定是暗地裡做了些什麼討好雙方的事情,瞧她那一臉牆頭草的模樣!
回去了,定要和二姑娘好好說一說才行。
如此想着,卻見幾丈外的亭粱之後有人在給她打着手勢,她頃刻間臉色一變,來不及醞釀一下情緒,又倒地哭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