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章芮樊病重一事很快傳的滿城風雨,章年卿要告假回鄉探父,開泰帝以朝廷多事爲由,死死壓着章年卿,不肯放他回去。

章年卿退一步要馮俏回去,開泰帝也不答應。章年卿急紅了眼,撲通跪下:“皇上,自古孝爲先……”

開泰帝擡手壓下他所有話,耐心道:“章愛卿孝子之心,朕能體諒。不如這樣,朕派林醫正親自去趟河南,爲令堂瞧瞧病……”

章年卿垂下眼,低道:“謝皇上恩典,還是不勞煩林醫正了。”失魂落魄的離開。章年卿既怕皇上‘趁他病要他命’,又擔心林醫正以看病爲由,到河南去摸地形情況。

身在內閣之便,縱然皇上有隱心瞞。章年卿也隱隱發現一些蛛絲馬跡。開泰帝讓人訪遍古典,摸索河南地文情況。

自陶金海在河南稱霸後,朝廷百官進出河南都有人跟着。從和景帝開始,朝廷便對河南兩眼一抹黑,成了聾子、瞎子。陶金海比番王還可惡,開泰帝在齊地稱王的時候都不敢對朝廷這麼冷硬。

章年卿腦中渾噩,遇人勉強一笑,匆匆離開。

因此一遭,劉俞仁仁義的名聲倍遭人詬病。劉俞仁在門客中也頗有微詞,原本看在情義面子上留下來,劉宗光這顆大樹倒下都沒有離開的門客,又陸陸續續走了一波。

那犯了錯的門客問劉俞仁爲什麼不解釋,劉俞仁淡淡瞥他一眼,漠然道:“你做的和我做的有什麼分別嗎。”

解釋徒勞無功,說的再多,不過是門客忠義,願意爲主子背鍋罷了。

都說寡婦失節,不如老妓從良。劉俞仁這種仁義君子,此生更是不能犯一點點錯誤。哪怕很微小的一件事,世人都會覺得他在此之前的好,是道貌岸然的僞裝。

劉俞仁聲名一敗塗地,連帶着兒子對他也不喜。小魚兒素來和章鹿佑玩的好,縱然父輩不合,章年卿也從不在子女面前灌輸什麼。

在章年卿眼裡,劉俞仁不過是恰好站在他對立面。不管他曾經覺得這個人虛僞、功利亦或其他什麼。這些年的交往,足以讓他認清,劉俞仁是一個真正的君子。章年卿相信劉俞仁不會對阿丘做出什麼事。

正如到此刻,章年卿也不相信父親的傷勢劉俞仁所爲一樣。他太瞭解劉俞仁了,若章芮樊是偶然受傷,劉俞仁絕對會藉機設策,毫不手軟。

但他絕對做不出去傷害章芮樊的事。

可阿丘並不這麼想,章鹿佑不是無知小兒。在中學堂聽見流言蜚語,心裡便窩着一團火。見了劉子權也沒好臉色。

小魚兒不明所以,高興的給章鹿佑打招呼:“行雲哥!”章鹿佑冷漠的從他身邊走過,彷彿沒有看見他一樣。

小魚兒以爲他沒聽見,笑着追上去說話,只聽章鹿佑吼道:“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說話!”劉子權一愣,抿了抿脣,低道:“下堂後我跟你去看小姨。”

“滾!”

小魚兒忍了又忍,眼淚沒有落下來。

中學堂放堂後,章鹿佑也沒有等小魚兒,徑直坐上馬車回家。小魚兒到章家後,不出意外的吃了閉門羹。良久,良久,纔有小廝擠眉弄眼的讓他去後門。

小魚兒心裡一喜,一開門,是小明稚。明稚手裡提着小籃子,塞到她手上,悶聲悶氣到道:“子權哥哥,你走吧。我哥在生你爹的氣。他不會理你的。”

“我爹?”小魚兒滿目愕然。

章明稚道:“你爹派人到河南打傷我爺爺。我哥哥不理你都算好的了,我要是男孩子,不打你一拳,我就不姓章。”

劉俞仁抓住她的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章明稚嚇的抽回手,“你幹什麼?”小魚兒喃喃道:“阿稚,你打我吧。我替我爹贖罪,你打死我吧,我一定不還手。”

“你瘋了!”明稚轉身就跑,一溜煙兒的跑回屋。捂着胸口,久久不能平靜。想了想,轉身去找章鹿佑。她撒嬌道:“哥,子權哥也不能管他爹爹做什麼啊。”

章鹿佑左躲右閃不理她,耐不住小明稚的纏供功夫。章明稚問:“你們不是好兄弟嗎。”

章鹿佑翁裡翁氣道:“好兄弟不會打傷他爺爺。”小明稚辯道:“可那又不是子權哥哥派人打的。”

章鹿佑陷入沉沒。

章府後門外,小魚兒抱着裝滿點心的小籃子,垂頭喪氣的回去。明稚拉着章鹿佑來時,門口已經空無一人。

兄妹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章鹿佑試探道:“我們回去吧?”小明稚點點頭。

劉府裡,劉俞仁正着急上火,四下找兒子,見小魚兒回府,大驚失色:“小魚兒你去哪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小魚兒甩開他的手,怒目相對,質問父親道:“你是不是派人打傷明稚她爺爺了。”

劉俞仁到道:“你說什麼?誰給你說的這些混話。”

“你還不承認!”小魚兒憤怒吼道,他一把推開劉俞仁,抱着小籃子跑回自己房間,惡狠狠道:“你真給我丟人!”

“小魚兒,小魚兒!”劉俞仁焦急喊道,卻怎麼也喊不回自己兒子。

身爲一個父親最大的打擊,是自己兒子認爲你是個小人。劉俞仁不懼外人的流言蜚語,卻怕小魚兒厭惡的目光,恐懼籠罩在心頭。不知道天下所有父親都是這樣,還是章年卿劉俞仁在這一點上有着驚人的相似。他們都怕自己在兒子面前擡不起頭。

章年卿經歷過這種折磨,他知道父親在一個男孩子心目中倒塌是什麼樣的感覺,他不願意讓阿丘覺得,他是一個小人。劉俞仁亦是,他從不知道在自己兒子眼中看到鄙夷,是這樣痛心疾首的感覺。他不願意對天下人解釋,卻迫不及待的想讓兒子知道真相。

劉俞仁一夜無眠。

晚上馮俏悄悄對章年卿說:“明稚今天哭了。”章年卿坐起身子,“阿稚怎麼了?”

馮俏覷着他道:“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章年卿了悟道:“和劉俞仁有關?我猜猜,是爹的事。”

馮俏點點頭,“爲這個,孩子們都不開心。”她嘆氣道:“早點水落石出纔好。”

章年卿凜然道:“不爲孩子們,我也會查的水落石出。”

馮俏鋪好帳子,道:“好。只一件事,青鸞你打算你怎麼辦”

“青鸞。”章年卿沉默片刻,“她尚未出閣,久居內宅,消息沒那麼靈通。你看管好下人,別人他們走漏了消息。”

“先瞞着青鸞嗎?”

“恩,瞞着。”

第二天,章年卿和許淮商量後面,決定讓許淮去河南一探究竟。

皇上連拒了馮俏章年卿的回鄉的請求,對章年卿的退步很滿意。河南勢必得去一個章年卿的人,開泰帝想了想允了。

許淮如今是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派遣地方確實有點委屈。許淮卻滿不在乎,擺手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該是我大顯身手的時候的了!”

章年卿儲謙楊世子等人都爲他送行。

臨走前,儲謙小聲道:“有些話章大人不便與你說,我卻得給許大人叮囑清楚。章大人盲目相信劉俞仁,讓我至今費解。我擔心章大人當局者迷,一葉障目。你調查時,勿必別一味繞開劉俞仁,小心燈下瞎。”

“我懂。”許淮正色道:“我也頭疼章大人這一點,古往今來,我就沒見過章大人這樣的。計較起來,他從和景年間起就和劉氏父子不對付,也不知章大人那來的胸懷可以和劉俞仁交好。”

儲謙頗有找到知己之感,拍着他肩道:“可不是嗎。之前劉家遇難,劉俞仁還把他兒子送到章家避難。你說說,這都算什麼事。”

一旁楊久安插嘴道:“聽說是小嫂子和劉俞仁頗有淵源……”

儲謙許淮厲聲道:“世子爺,請慎言!”楊久安訕訕的摸摸鼻子,識趣的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