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眼神一凜,繼而失神,末了盯住倪一暉,問:“虞小倩……她要嫁你了?”
倪一暉愣了一愣,失笑道:“那倒沒有,不過現在這社會已經不看重那些了,我跟她可說只差一紙婚書而已。”
多鐸凜嚴的壓低了眉頭,陡然之間,起初的疑惑已化爲了憤怒,兩手一伸,揪起倪一暉的領子來,拉近眼前狠狠的說:“姓倪的,我告訴你!我不管你們這是個什麼狗屁時代,也不管這是個什麼狗屁社會,我只知曉虞小倩是在乎世俗禮制的,你若想跟她好,那便將她娶回家!如若不能,我便叫你後悔招惹過她!”
說罷,在倪一暉愕然的目光中,面色兇暴的低聲追問道:“說,你跟她好過了麼?她願意嫁你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娶她?”
倪一暉萬萬沒想到會得來這樣一個結果,這姓金的整個一外痞內傻的呆子啊!人家跟他攤牌是想告訴他,你昔日的緋聞女友現在已轉投他懷了,可他怎麼反倒逼起婚來了……
這邊的兩人一較勁兒,那邊的虞小倩便再也站不住了,纏着於茜茜扶她調頭往回走來。腳下的步子如踱雲端,輕飄飄的踩不着點,於茜茜幾次低聲勸阻,可無論她說什麼,虞小倩就聽不進去,只那麼執拗的緊着步子,迫得於茜茜也同她一道朗朗蹌蹌的奔了回頭路。
還未走到近前,虞小倩就焦急的開了口,“你們倆這是在幹嘛?好好的怎麼又爭執起來了?”
原本打定主意今晚絕不搭理多倪二人,然而於茜茜拖上了倪一暉一起送她,這也就罷了,可到頭來還是理會了多鐸。初時的主意事與願違叫停,此刻同多鐸這麼面對面的站立着,哪怕中間插了個倪一暉,依舊令心房突遭強勁的波瀾衝撞,以至於語落不禁微微喘了兩口氣。
多鐸直勾勾的望着虞姑娘,從她在過道另一端掉頭的那一剎那,這凝望就如開啓的寶匣,相對而立的倪一暉亦被他臉上瞬過的光華撼動,更從他突然而至的靜默中體味到了絕對的關注。
倪一暉懊惱的閉了閉眼,沒想到虞小倩會拖着虛弱的身體掉回頭來替他們解圍,早知道她會這樣,他是打死也不肯做這件傻事的。周遭的氣場兀地變換,如果他再不開口說點什麼,這世上怕是隻剩下了虞小倩和金多多倆。
“我們沒事,只是聊得太投機,有些激動而已。”倪一暉轉回身來,含笑面對着虞小倩,那謊撒得有些蹩腳,笑容卻是一貫的和悅。
在此之前,虞小倩不曾看過多鐸一眼,此刻的相對無言釋放了積壓已久的怨念,倪一暉再一次不幸成爲了佈景,不論這佈景有多精緻,仍舊逃不開陪襯的命運。他明明與佳人咫尺相隔,那漠視卻是天涯海角。
“這段日子你過得好麼?怎麼把身子折騰成這副樣子了?”多鐸低沉的問道,彷彿不止倪一暉是佈景,連於茜茜也成了一道精美絕倫卻無足輕重的佈景,哪怕這位美麗的女子在他看來儼如嫂嫂再世,當下也無暇顧及禮儀。
虞小倩帶着一抹愁容,微微流轉着眼波,在她的世界裡,並非如多鐸一般屏蔽了一切旁人,於是她比他更難自處,她很想調轉目光看向倪一暉,應一應他的話,也很想看向身旁的於茜茜,告訴她:咱們走吧。可是,竟然挪不開眼光,所有的焦距,一併被眼前那個曾經不可一世,而今頹唐喪志的男人所吞噬。
良久,才重新帶起了保護色,將那愁容如絲畫一般抽絲卸下,一轉眼,面色已平常,只是語調仍止不住點點悲傷,自嘲的一笑,說道:“昨天我追着你問你的近況,你走得那麼瀟灑,今天怎麼自己倒婆媽起來了?”
多鐸輕輕皺了皺眉頭,心知積怨已久,卻還摸不到重點,一板一眼的爲昨天解釋道:“昨夜來看你,只是想確定你是否安好,但見你一切如常,心也就安了。”
“既是昨晚就心安了,今天還來問什麼?”虞小倩幽幽的將了他一軍。
“我……”多鐸一時語塞,半晌才落下眼簾,道:“你一單身女子獨居,我沒道理夜訪個沒完吧,只是見着身子無礙,便罷了。哪知你今日便暈倒了,這叫人怎麼安心?”
“這話嚴重了,夜訪算什麼?你不是曾大張旗鼓的住在那裡麼?你以爲你一走了之,這件事就憑空消失了麼?不覺得這些話聽來矯情麼?不如實話實說,是害怕久留惹閒話,到時候被女朋友誤會吧!”虞小倩漸漸有些激動,不爲緬懷那段其樂融融的時光,只爲憤恨古今難免的人走茶涼。
“女朋友?”多鐸一震,擡起眼來,看向她說道:“你這般激動作甚?別告訴我你介意的是那回事?”
虞姑娘心下一驚,想也不想的開口說道:“我一點也不介意,我跟倪一暉過得挺好的,介意你的事做什麼!”
嗚呼,那超級佈景非但註定了跑龍套的命運,甚而還得戴上“炮灰王”的桂冠,好歹倪一暉也是一個受盡追捧的型男,如今的落魄,該如何自處?
說到這兒,多鐸和虞小倩終於從雲端回到了地面,雙雙後知後覺的瞥了早已退向一旁的倪一暉一眼。那廂俊秀如常,平和淡定,任任何一個情敵見了警惕、亦任任何一個情人見了傾心,只是內心的一地狼藉,該由誰收拾去?
“金多多,我早跟你說了,我和小倩過得很好、很幸福,你不信我,總該信她吧。”倪一暉牽起嘴角笑道,這笑容僅限脣角,怎麼也攀升不到眼底。然而對虞小倩來說,僅憑他的迴應,就夠了。
多鐸臉色難看起來,礙於人家炮灰王都不曾發作,也實在不便發火,轉念間蓄積起一抹憂慮,不曾多想就破口而出,“既然過得挺好,爲何不娶了小倩回去?不管是做大做小,總該有個交代吧!”
好一個霹雷般的“做大做小”,連一直賦閒在旁的於茜茜都經由那霎時跌落的下巴入了鏡,心間不由得哀鳴,金多多呀金多多,說你腦子有病你還真的腦子有病,好在你主動撤離了虞小倩的世界,否則放這麼個神經病在她身邊怎能叫人放心。
倪一暉呆若木雞的愣在那裡,竟不知該怎麼接多鐸的話纔好,可多老爺絲毫不覺有異,擺出一副“我看你怎麼說”的表情杵在那裡,只差沒厚顏無恥宣告自己是虞小倩的家長了。
虞姑娘傻輪着一雙眸子瞅着多鐸發呆,心說久了沒跟你在一起,差點忘了你那要命的背景,既已拍拍屁股走遠了那就徹底一點嘛,這麼隔三岔五回來發表畸形言論,叫人還要不要那脆弱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