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二

山雨欲來風滿樓(二)

“回兩位娘娘,民女自知身份卑賤,高攀不起六皇子,所以斗膽請娘娘收回成命吧!”我一把撲跪在地上,言辭懇切,態度恭敬。我也知道這樣冒犯不是明智之舉,但這種時候再裝傻充楞,我真的會在敲鑼打鼓聲中被人扭送進洞房的。我不要,我死也不要。

“你!”容妃手指着我,才說了一個字,見曦嵐也一把跪在了我身邊,一時楞住沒了聲音。

“容妃娘娘,曦嵐雖對月姑娘有愛慕之心,但月姑娘既還沒接受曦嵐,曦嵐亦不想強迫了她。曦嵐相信終有一天月姑娘會敞開心扉接受兒臣,到時再勞煩娘娘爲曦嵐主持婚事,望娘娘成全。月姑娘不懂宮裡規矩,剛纔衝撞之罪,娘娘大量,就饒了她吧。”

曦嵐他?我呆呆的盯着身邊的人,這小子,演起戲來表情恁的真實,再加上這麼帥的外表,若生在我們那旮旯,奧斯卡小金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妹妹,既是曦嵐求情,這次就算了吧。至於他倆的事,曦嵐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勉強不來,就隨他意吧。”淑妃的眼神從我身上一掃而過,然後看着我旁邊的人,溫柔道,“她早晚是你的人,宮裡的規矩也該好好學學了,你找個嬤嬤教她,免得到時出錯。這宮裡頭,不是人人都像容妃娘娘這麼疼你又好說話的。”

曦嵐拉着我一起謝了恩,然後扶我起身,引着我一一介紹一直圍在淑妃、容妃身邊的女子。我之前猜得沒錯,除七公主櫻璃外,那長身修立之人是三公主槿瑜,年幼的是八公主梓珞,另五人分別是她五人的貼身丫環寶蓮、玉芙、素菁、碧萼、蘭芳。我一一向她們行禮,她們又向我身邊的曦嵐行禮,好一陣忙活。

“四哥,四哥。”七公主歡快的衝拾級而上的男子喊道。

四哥?天昕嶸?我頓時石化。

“兒臣給母妃、容妃娘娘請安。”四皇子行完禮起身,衆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行禮。

“想不到六弟和月姑娘也在啊!”天昕嶸話雖說給曦嵐聽,眼睛卻毫不客氣的停留在我身上。

我假假的賠了個笑臉,順便用期盼的眼神瞅了瞅天曦嵐,他對我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對四皇子道:“是啊,不過剛巧準備要走的。”

說完就拉着我,徑直走到淑妃、容妃跟前,微一行禮:“淑妃娘娘、容妃娘娘,曦嵐有事先行告退,改日再向娘娘請安。”

“我纔來,六弟便急着要走,就算有事,現在也該是用膳時間,今日難得大家都在,何不一道陪母妃用膳,好好熱鬧熱鬧。”兩個皇妃還沒說話,四皇子便先一步來挽留了。

四皇子你應該還沒想到我就是雲風吧,早上纔去求你老媽被訓話,這時候又要跳出來惹是非麼?你這麼急切的究竟打着什麼壞主意?

“四哥,改日吧,今日真的有事要辦。”天曦嵐不急不惱,依舊好脾氣的微笑道。

“母妃,明晚父皇設宴款待望月國使臣一行,不如請月姑娘也參加。月姑娘才藝過人,明晚若能獻藝一曲,給父皇留下好印象,想來日後定不會爲難六弟與月姑娘。母妃以爲如何?”

天哪,做兒子的這麼客氣恭敬的向做孃的請示,只怕是後媽都會忍不住點不同意,更何況人家是親媽。

果然,淑妃略一沉思,便對自己的兒子讚許的點了點頭,然後眼睛看向天曦嵐道:“也好,我做個主,曦嵐你明晚就攜月姑娘一起出席晚宴吧。”

一旁的容妃上下打量了我幾眼,估計還沒原諒我剛纔的衝撞之罪,假意笑道:“月姑娘回去好好準備準備,這身打扮在明晚是不合規矩的,曦嵐你在一邊看着點,到時莫出了差錯,惹你父皇生氣。”

曦嵐與我謝恩領命,然後退下。

我走在天曦嵐身邊碎碎念:“曦嵐,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明天晚上我可不可以稱病不去啊?”

女人就是麻煩啊。一下子給我亂拉紅線,一下子又要讓我登臺表演,還說要找個嬤嬤教我宮裡規矩,要是來個容嬤嬤類型的,那我不被活活折磨死纔怪呢!5555,想我在龍曜國的時候,哪有這般收斂乖巧的?狐狸可從沒埋怨我沒規矩過,還是狐狸好啊,我好想他,好懷念在龍曜國的自在日子。

“微眠,你若不願意去就別去了。”他站住,看着我微笑。

我忽然有一瞬間的迷惑。覺得天曦嵐這樣微笑的時候其實是最難讓人讀懂的,因爲他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笑容裡,讓人分不清他真實的想法,或許這樣的一張笑臉,纔是他隱藏自己的最佳假面吧。我仔細盯着他的眼睛,幸好,他的眼睛還是清澈的,眼裡有笑意,也有認真。我相信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算了,去就去吧,我也想去湊湊熱鬧,就是要表演節目有些麻煩,要是隻是光坐着吃美食就好了。”我訕訕的自我調侃。

“微眠真的想去?”

“是啊,我可不想再被那些娘娘說不懂規矩了。再說了,四皇子執意讓我過去,就算我逃過了這一次,他又會盤算其它的,我又怎麼可能逃得去?與其躲避,不如面對。”雖然我心裡百分百肯定四皇子要我參加晚宴絕對沒安好心,明晚好象是去赴一場鴻門宴一樣,但他如此算計於我,又怎知不是給了我一次接近天青國王的大好機會呢?

“微眠不用太擔心,我們有約在先的。”他的話有安慰的意思,還對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微笑,他都這樣說了,我能不相信他麼?不管日後怎麼樣,起碼這一刻,我是幸運的。

“曦嵐,你說我表演什麼節目好呢?”既打定主意要去了,那就好好迎接挑戰吧!你說要是我明晚趁獻藝的機會告訴天青國王我就是龍曜國宰相兼談判大使,他會不會當場嚇暈?嘿嘿!

“微眠想表演什麼呢?最擅長的又是什麼?”天曦嵐微笑,眼睛卻有絲好奇與期待。

“歌?舞?琴?”我總不能說單口相聲吧!要是廣大羣衆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這嶄新的藝術形式而冷場,那就尷尬了,“其實我最擅長的是吃和睡。”

我訕訕的笑笑,這是大實話啦。結果天曦嵐同學卻只盯着我,N秒之後終於忍不住的笑出了聲。我楞楞的看着他笑得春光燦爛的模樣,然後撇撇嘴徑直向前走去,真是的,我還以爲這人只會假笑呢。

“微眠,微眠,你總不能表演吃和睡吧?”他急走幾步跟上我,臉上卻仍是那欠揍的笑容。

“曦嵐,我想好了,不過需要你幫我準備一些東西,明晚之前備妥,有問題麼?”我停下腳步,回頭對他能多溫柔有多溫柔的笑,小樣的,看我不整你一回!

“好。”大概被我臉上陰轉晴的快速變化嚇到了,他好半晌才吐出一個字。

“那你隨我來吧,我把我需要的東西一樣一樣說給你聽,明晚之前搞定,你一個皇子說到做到,可別出差錯了哦。”我轉身低頭賊笑着向我的小白宮方向走去。

天曦嵐同學,敢笑我,你就折騰去吧,哼!

燈影婆娑,夜如晝。

我終於明白,所謂的我也參加晚宴是什麼意思了,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我現在是什麼身份啊,平民百姓!怎麼可能在這種宴會上佔有一席之地,莫說現在與天曦嵐沒親沒眷的,就算真跟他那啥了,也非得過五關斬六將還得留着小命爬上正王妃的寶座,纔可能和那些王公貴族金枝玉葉一桌吃飯。這所謂的參加晚宴,其實也就是讓我登臺表演個節目,感覺就跟一唱戲的差不多,汗一記。

“曦嵐,你快走吧,大家都入席了,別在這裡磨磨蹭蹭的了,快走快走。記得等下散席了來接我就是了。”我使勁將天曦嵐往外推。

“我還是留在這裡陪你吧。”他往我身後看了看,臉上有絲不放心。你問我身後有啥?幾口大箱子,一間小廂房唄。我現在只能呆在這裡做好表演準備,然後輪到我時我就傻兮兮的跑出去獻一回藝。這待遇,悲哀啊!

“滾!”我怒火攻心,口不擇言的壞毛病又犯了。

天曦嵐同學可能從沒享受過這種待遇,楞了幾秒鐘之後,摸了摸他那挺直的鼻子,終於灰溜溜的走了。

我把箱子打開,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一一放好,發了一小會呆,然後掩了廂房的門,開始梳妝。外面鼎沸的人聲與歌舞聲遠遠傳來,看着銅鏡裡費力盤着高髻的自己,恍若隔世的感覺。越是在這裡過得小心翼翼,越懷念在龍曜國大大咧咧的日子,心裡也越發想念龍狐狸和穆清林。思來想去,有時候覺得那些日子好近,彷彿就是昨天,有時候又覺得那些日子好遙遠,好象再也回不去的感覺。我握着那塊鳳蘭玉佩,狐狸也不知現在在幹嘛?可有憂思難眠,可有想我,可有堅信我一定會將好消息帶回龍曜國?

“誰?”廂房的門“吱呀”一聲,一個人影閃了進來又反身掩門。我大驚,起身後退,將一直帶在身邊的清林替我備的小匕首緊緊攥在手裡。

好熟悉的背影!可是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會是誰呢?

“主子。”那人轉身正對着我,陌生的一張臉,卻是雲白的聲音。

“小白!”我驚呼一聲,正欲飛身撲過去,忽又想起了什麼,身形略動了下,終究還是止住了。我遲疑的開口,“你真的是小白麼?”

“是。”他的眼神有絲疑惑,卻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我略一思索,走過去,伸手拉住他的手。那熟悉的冷冷的溫度,他真的是小白,這一回我沒有認錯人了。視線頓時模糊起來,聲音也有些哽咽:“小白,真的是你啊,你還好嗎?你怎麼這身打扮這副模樣?你怎麼會在這裡?雲耀雲輝他們呢?他們還好嗎?”

“他們住在客棧,等你的命令。你怎麼到皇宮裡來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臭小子的口氣永遠這麼差,倒像是他纔是我主子似的。可是這時候聽到他臭屁的調調,我卻破涕爲笑,覺得好親切:“小白,我這樣你也認得出來?你不奇怪我原來是女的?”

“怕只有你一人才覺得自己扮男裝能瞞得了人。”

靠,好幾天沒見,這死小子就不能說些好聽的,就不能不惹我生氣麼?算了,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問,就不和你計較了:“小白,你扮成這樣想幹嘛?你也易容了?還套假髮?”

“我假扮望月國使者的隨從才找到你。”這小子永遠只挑他感興趣的問題回答。

望月國使者的隨從?小白的腦細胞也很豐富活躍啊,他肯定是順着刀疤男這條線一路摸索過來的,四皇子和望月國果然有貓膩。我左右看了看,時間不早了,就快輪到我登臺了,我一把拉過小白,輕聲交待道:“小白你在這裡就好,能混入望月國使臣身邊更好。我現在沒時間跟你多說,你晚上到曦嵐宮裡芷蘭宮的小白屋來找我,我有事跟你說。最好我們之間再定個暗號什麼的,方便聯絡。我一會兒要出去獻藝,你快走吧,別讓人看見了。”

“這衣服是你穿的?”小白好象沒聽我說話,反而欺身走到我平鋪在箱子上的裙子前,那是我昨天畫下來扔給天曦嵐讓他搞定的東西之一,我還以爲他會很爲難呢,沒想到人家二話不說就接了差事,第二天也準時送貨上門,絲毫不差。

“是啊。你呆會也在宴上吧?便宜你了,可以看到我跳舞。”我將他往外推,真是的,連狐狸都沒看過我跳舞呢,倒便宜了外面那幫人,悔啊,虧啊。

他站在門口,怪異的看了我一眼,終是什麼也沒說,一轉身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