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一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

一夜無夢。我邊打着哈欠邊往外走,赫然看到站在門口衝我微笑的天曦嵐。糟了,昨天好象跟人約好是一早要談事情的啊,我這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知道人家等多久了,我本來是要博他同情取他信任拍他馬屁的,可我一個貪睡,貌似要把事情給搞砸了啊。哎呀,壞事了壞事了。

我忙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嘴巴歸位之後,傻傻的賠笑道:“曦嵐,這麼早啊!”

他不說話,只點了點頭,看着我,眼睛淨若琉璃,裡面有盈盈笑意。這人怎麼這樣?永遠都是那種溫吞吞好脾氣的純潔樣子,哪天知道我騙他,會不會一時想不開抹脖子那啥了?

“曦嵐,”我與他坐在花園的小木凳上,深深深呼吸,豁出去了,死就死吧!不過冒牌仙人,我的小命既是你救的,我想你不會辛辛苦苦救了來再殺掉,做出這種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糗事吧?

“曦嵐,有些事我想坦誠的告訴你。”我看着他,仔細觀察他的面部表情,決定若有什麼不對勁,立馬住嘴,人不能有蠻勁啊!

“好。”他笑看着我。唉,冒牌仙人,你別光顧着傻笑啊,你這樣我根本無法準確判斷出你心裡的真實想法,這不利於我正確的分析判斷形勢呢。

“曦嵐應該知道望月國使臣此行的目的吧?”聽說望月國使臣已經到了,曦嵐雖然年初外出遊山玩水直到前兩天才回來,雖然他幾乎不理政事,但這麼大的事,以他一個皇子的身份又豈會不知,“我,是龍曜國人。”

“然後呢?”他依舊一臉的笑容,並不因我的話而感到一絲驚訝或瞭然什麼的,好似一早便知道了我的來歷般。

我不禁有些些心慌,他的表現太鎮定太坦然,好象一早看穿了我,而我卻根本不知他的打算。我真的可以徹底坦白,賭他不是四皇子一夥,甚至可能與四皇子不對盤麼?

“曦嵐,我從未想過要去害人,我只是不想我的國家血流成河。曦嵐若覺得我身份不便,就請帶我出宮吧,救命之恩,微眠沒齒難忘,他日若有機會,定當犬馬爲報。”

“你一女子,如何力挽狂瀾,救國家於危難之中?”他似乎不擔心我的身份問題,相比起來,他更好奇我一女子,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妄圖改變天下形勢。

“曦嵐好奇麼?那就拭目以待吧。”我對着他微微一笑,眼裡有狡黠,然後正色繼續道,“曦嵐,我要做的事,需要等到望月國使臣順利完成使命如願離開天青國,這此之前我只能按兵不動。在這段時間裡,你若留我在宮裡,能答應我護我安全麼?不然,請你送我出宮吧!”

我直直的迎視他的眼睛,這三天來的觀察與思量,我相信你不會害我,至少短時間內不會。他的目光晶亮,欣賞與恍然之色一瞬即逝,好象已經明白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一般,眼神復又恢復平時的笑意盈盈,溫和的道:“微眠怎知我一定會幫你?”

“我的命是你救的,若真註定它會葬送在天青國,由你收回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安排了。”我也微笑,心裡一鬆,曦嵐他這樣,算是默認了我的請求了吧。

本來就沒想過以龍曜國使者的身份正大光明的求見天青王,我所需要的結盟,亦只能在暗中進行,如今有了曦嵐的幫助能呆在皇宮裡,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大好事。至於他是真心幫助,或者只是互相利用,現在還不是我考慮計較的時候。

我心裡明白,昨日裡偷溜出小白宮意外碰見了四皇子,就不可能再過上舒舒服服的安穩日子。其實我也沒有太自責,就像七公主一聽說天曦嵐帶了個女人回宮,就巴巴的過來想看個究竟一樣,我遲早還是會與四皇子見面的。若是刀疤男一早就認出了救我的是六皇子,四皇子怕是更會藉機找上門來了。

“曦嵐,你覺得這樣可以麼?”我一襲對襟束高腰白色長裙,隨意挽了個高髻,一支碧玉珍珠簪,未施粉黛,走出房間,問等在外面的天曦嵐。

七公主派人來傳話,說是淑妃娘娘容妃娘娘在御花園景觀臺賞花,唸叨着曦嵐出去大半年,回來幾天了也沒見着他面,所以特意請曦嵐過去,順便吩咐我也一道。淑妃娘娘?當初張德在講到天下形勢之天青國形勢時,特意提及四皇子,言他的母妃是寒星國當今聖上的胞妹“淑儀公主”,該不會就是這個淑妃娘娘吧!

“無妨,隨意便好!”他仍是一身白衣,笑看着我,似乎對這趟請安有些漫不經心。

或者是跟他坦白了我的一半身份,又或者是因着之前的約定,我與天曦嵐之間,竟有了些心照不宣的味道。既然他不擔心,我又何必太緊張。

我走在天曦嵐的右邊,彷彿置身於花的海洋。天青國的皇宮與狐狸的那一畝三分地很不一樣。大概人家有聖山罩着,有聖湖潤着,所以那土地就格外的肥沃,大冬天的,人家那旮旯,奼紫嫣紅的竟開滿了整個皇宮,像個世外桃源,美不勝收。天曦嵐同學在旁邊耐心的爲我一一介紹,我眼神渙散的看着他,心裡無限暇想:冬天就美成這樣,那到了春天怎麼辦?要是這麼美的地方,統統屬於我一人,那該多好啊!

一路不停的有太監宮女行禮,我也沒空理會,兩隻眼睛依舊不停的左看右看,順便在心裡默記周圍環境。不一會兒,景觀臺便到了。

所謂的景觀臺,是御花園裡的一處致高點,拾級而上,鮮花環繞,中有玉桌玉凳,三面輕紗飄飛。我尾隨着天曦嵐,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下,上面呼啦啦的圍着一大幫人,而且都是女人,除居中坐着的兩位外,其餘皆站着。這陣勢,好不祥的預感啊!

“兒臣曦嵐,給淑妃娘娘、容妃娘娘請安。”待我走近,天曦嵐便拉着我一起下跪行禮。

那傳說中的天青國皇帝的後宮女人之二?呵,這還是我穿越到這裡來第一次見到後宮女子,之前在龍曜國,龍狐狸一個女人也沒有,以他皇帝的身份,也難怪我將他當做同□□好者了。我腦海裡無數念頭晃過,嘴裡卻恭恭敬敬的道:“民女月微眠,給淑妃娘娘、容妃娘娘請安,淑妃娘娘吉祥,容妃娘娘吉祥。”

“快起來吧,曦嵐你都回來幾天了,竟忙得不見影,今兒個若不是我們叫你來,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肯來請安呢。”一個溫柔得似能滴出水來的聲音響起。

“娘娘恕罪,本打算明天一早就過去請安的,偏生娘娘今日早了一步,是曦嵐不是。”天曦嵐微笑着賠不是,語氣裡是一貫的溫潤。

“罷了。你就是七丫頭從昨天唸到今天的那姑娘?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從昨天唸到今天?以昨天七公主對我的態度,怕是說了不少壞話吧,我心裡哀嘆一聲,慢騰騰的擡頭,神色卻是再溫順恭敬不過,嘴角揚起一抹極淺極淺的微笑。

正中坐着兩個衣着華美神情雍容的女子,玉凳上皆鋪着薄薄的一層毛毯。左邊一個挽着高髻,飾玉蝶花鈿簪、鸞鳳金步搖,遠山眉,點絳脣,藕色夾襖外罩了一襲蓮紅色對襟織錦長裳,上有銀線繡成的點點落梅圖,說不出的端莊淑雅;右邊一個梳着繁複的百花髻,滿頭珠釵,一襲蜜合色長裳,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口,即便這樣坐着,也分明讓人感到她的扶柳之姿、似水溫柔。剛纔說話之人,該是右邊那位吧,想來她便是容妃了。圍着她二人的,除了我認識的七公主,還有七八個年輕女子,其中一個削肩細腰,高挑身材,眉眼俊飛,讓人見之忘俗,另一個年齡尚小,嬌小稚氣,她二人穿着皆與七公主相似,舒廣袖,上窄下寬曳地裙,一個一身丁香紫,另一個一身杏黃,該也是公主吧。而其餘五六個女子,雖也明豔動人,但看其穿着打扮,應是貼身大丫頭之角。

“長得倒是不錯,怪不得曦嵐將你帶回了宮。”容妃的聲音依舊溫柔,臉上的笑容卻有些清冷,看着我的眼神閃過一絲凌厲,“不過你既已跟了曦嵐,需得一心一意,就別作他想了。”

什麼?跟了曦嵐?

“娘娘,月姑娘是曦嵐的朋友,並非如娘娘所想。”天曦嵐躬身回話,微笑着澄清事實真相。

我終於明白了,敢情大家都把我當成天曦嵐的小蜜了啊!這沒名沒份,我也沒啥出身來歷,她們也不挑刺,這倒是難得。可是一心一意別作他想是什麼意思啊?

“曦嵐,昕嶸今日一早便來央求本宮將月姑娘許了他,本宮自是狠狠訓斥了他,斷了他這念想。也不知他着了什麼魔,你們兩兄弟向來親厚,可別爲了一個女子傷了感情,若讓你父皇知道,還不定會氣成怎樣呢!”坐在左邊的淑妃終於開了口,聲如其人,端莊圓潤。

昕嶸?莫非是四皇子?我就說嘛,那打不死的小強怎會讓我安生過日子。不過他的如意算盤顯然打錯了,皇宮中最多的就是女人,最不值錢的也是女人,尊貴如公主也只不過是用來利益聯姻的籌碼,皇室裡又豈容得了兩皇子爲搶一個女人而鬧得不歡?可是如果他央求的時候已經預知這結果了呢?我心裡冷笑,四皇子,你是想將我推向風口浪尖,以這種不討人喜歡的方式麼?

“是,曦嵐謹遵娘娘教誨。”

“姐姐,曦嵐也不小了,晗嶧、昕嶸他們哪個不是早早成家,哪有這年紀還成天在外遊山玩水沒個定性的?姐姐向來視曦嵐若已出,何不作個主求了皇上,替他辦了喜事,這姑娘雖非官宦人家出身,長得倒清秀可人,我看曦嵐也是真心喜歡纔會將她帶回宮的,是侍妾是側妃都依了曦嵐,他成了家,端妃姐姐泉下有知,也該含笑了。”容妃親暱的拉了淑妃的手,臉上的笑容一如她的聲音水般溫柔,說到最後,卻又盈盈欲泣,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天哪,她們是在說我麼?她們不會三兩句話將我的終身大事也給順便解決了吧?雖然我好象是個26歲的大姑娘了,可這身體才18歲啊,貌似都還沒完全發育成熟呢。還侍妾?還側妃?她們怎麼能這樣污辱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