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雲山莊人頭攢動,熱鬧非常。
雲中軒一身白衣,神情瀟灑地站在大門口迎接從各地趕來參加大會的各分會會主。
其實這個繼任大會早在三年前就該舉行了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在大會舉行前夕,繼任門主的雲中軒突然不知所蹤,直至三天後纔回來,並且拒絕再接任門主之位,隨後林清輝突起發難,重創門主之後逃去,他手下弟子也有許多羣起鬧事,在雲門引起喧然大波,幾至傾覆,最後雲中軒宣佈暫代門主之職,幾經波折,事態才慢慢平息。
時隔三年,繼任大會重新舉行,門主仍然是雲中軒,來參加大會的各分會長雖然沒有異議,但隨行的下屬心裡都難免有點嘀咕,不知道既然遲早是要當門主,當初又爲什麼要拒絕。
宋四便是其中一個。他是第七分舵弟子,進入雲門不過年餘,對三年前的事,也曾在別人口中聽得一星半點。此時便半開玩笑地道:“當年的門主大會中途夭折,不知道這一次,還會不會重蹈覆轍。”
“你胡說什麼?”第五分舵長雲碩剛好經過,聞言頓時大怒,一步就躥到宋四跟前,重重地甩了他一個耳光,厲聲斥責道:“膽敢在背後議論門主,你是哪一門的?”
宋四見到是以脾氣火爆著稱的雲碩,額上頓時冷汗涔涔,急忙單膝跪下,惶聲道:“弟子知錯,懇請會長息怒,弟子以後再不敢了。”
“還有以後?”雲碩怒眼圓瞪:“看你的服色,是第七分舵的吧,林潼那個混蛋呢?我倒要問問他,是怎麼教的弟子?”
“雲舵主,什麼事情需要這麼大動肝火啊。”林潼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今天是門主繼任的好日子,你這麼大嚷大叫的,沒的叫人笑話,說我們雲門沒有修養。”
雲碩聞言更如火上澆油,他一指宋四,鼻子呼哧呼哧地響:“你看看,這是你教出來的好弟子,公然在背後誹謗門主,也不知是誰在背後指使的。”
宋四汗如雨下,急忙辯解道:“屬下只是一時無心,隨口開個玩笑的,絕無任何人指使。”
林潼看了宋四一眼,冷哼道:“雲碩,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不過,也用不着做得這麼明顯吧,幾句玩笑之言也要計較,莫不是要借題發揮?”
“林潼,別人不知道你,我可知道你,你和你那個師傅一樣,都不是什麼好鳥,告訴你們,別想打門主的主意,不然,我老雲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林潼的臉色也變了:“姓雲的,你別和我來這一套,當年的事情,門主都沒有計較,你算哪根蔥,也敢站出來,我林潼跟着老門主東奔西走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你!”
眼見着兩人紅頭漲臉,伸胳膊擄袖子,一副死掐的架式,一旁的幾位分舵長急忙上前,將他們死死拉着。
“我說你們兩位不要一見面就吵行不行,今天可是雲門的大日子,在這個時候鬧事,這不是在拆我們雲門的臺嗎?”
“是啊,都是一家人,何必鬧得跟仇人似的,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真要鬧出什麼事來,就算門主饒得了你們,咱們也饒不了你們。”
兩人被幾位分舵長攥得動彈不得,只好各自怒目而視。
至於始作蛹者宋四,則早已被大家忘得一乾二淨,也不知道他躲到哪個角落去了。
“門主,時間差不多了,您先進去準備一下吧,這裡交給門下的弟子就行了。”
總管見時間不早,而新任的門主仍沒有入內之意,只好上前催促。
雲中軒看看恭立一旁的莊內弟子,又看看四周,心中暗歎一聲,她大概是不會來了。
壓下心中的失望之情,微點點頭,轉身向內堂走去。
拜過天地、祖師爺畫像,聆聽了門規之後,雲中軒站起身來,對着香案行了禮,只要從香案上取過門主的信物,就算大功告成,從此他就正式成爲雲家的門主,雲門上下數百子弟,外圍數千屬下的生死前途,從此就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了。
雲中軒看着碧綠晶瑩的門主令牌,心中百感交集。三年前爲了它,林清輝不惜叛出師門,並害他錯失了救月依依的機會,他本已發誓再不接門主之位,沒想到,父親卻詐死遠走,使得自己不得不違背誓言再次接下它。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最終還是回到了起點,這一塊小小的玉牌,竟使得師門之間互相陷害,使得他失卻了最心愛的人,當真是造物弄人。
他環顧四周,見衆人皆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不由暗暗苦笑,長吸一口氣,他緩緩向香案走去。
“慢着”一聲大喝,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衆人循聲望去,皆是一愣:“林清輝?”
林清輝大搖大擺地走進會場,倨傲地:“這個令牌,只有我纔有資格拿。”
此語一出,立時四座皆驚。
第三分舵長黃天戰憤憤道:“你這叛徒,早已被老門主逐出丐幫,還有什麼資格拿這個令牌?”
林清輝雙眼一眯:“就憑這個!”
說着右掌一揚,黃天戰措手不及,立時被擊得飛落一尺開外,口吐鮮血。
他一出手便擊傷黃天戰,立時激起羣情激憤,紛紛怒目而視。第三分舵的弟子更是破口大罵,若不是礙於雲中軒尚未發話,早已羣擁而上了。
林清輝卻若無其事一般,對雲中軒挪揄道:“雲門分舵的實力真是越來越不如從前了,看來你做這個門主還真是不夠格啊。”
雲中軒壓住心頭的怒火,看向已被弟子扶起的黃天戰,道:“黃會長,你怎麼樣,傷得嚴重嗎?”
黃天戰勉力起身,答道:“屬下並無大礙。”
頓了頓,臉上泛起羞愧之色道:“屬下無能,給雲門抹黑,請門主責罰。”
雲中軒溫言道:“黃舵主不必介意,林清輝武功雖然高於你,但採取如此手段,令人不齒。你先安心養傷,今日之事,我必定要爲你討個公道。”
“是,多謝門主。”
雲中軒看了林清輝一眼:“林清輝……”
林清輝打斷了他的話,道:“沒大沒小的小子,見了師叔竟如此無禮,你師父沒教過你要尊師重教嗎,竟敢直呼師叔名諱?”
雲中軒冷冷道:“你早已被遂出雲門,有何資格做我師叔?”
林清輝怒道:“一日爲師,終身爲師,你既稱了老夫二十年的師叔,豈可隨意更改?”
雲中軒也不與他爭辯,道:“你早已叛出雲門,今日卻又回來,且口口聲聲以師叔自居,想必是有所仗持吧。”
林清輝嘿嘿笑道:“這是自然,雲門上下子弟衆多,老夫若是沒有一些準備,怎敢貿然前來送死。不過,老夫也是雲門弟,看在昔日同澤的份上,老夫也不想大動干戈,你若識趣,趕快把令牌交出來吧。”
“你妄想!”一旁的弟子紛紛嚷道:“你這叛徒,也配做雲門門主?”
雲碩更是七竅生煙,摩拳擦掌,只要雲中軒一聲令下,他一定第一個衝上去。
林清輝陰險地看了衆人一眼,對雲中軒道:“你就是這樣管教你的屬下嗎,太不成體統了。”
雲中軒淡淡道:“他們說得不錯,你想做門主,只是妄想罷了。”
“哼”林清輝怒道:“你年紀輕輕,資歷不足,有什麼資格做門主?”
雲中軒反問道:“你又有什麼資格當門主?”
“既然如此,我們便來問一問大家的意見如何。”
林清輝似胸有成竹道:“支持做雲門門主的,站到老夫這邊來,老夫保證,絕不會虧待你們。”
“呸,你這老鬼,誰會支持你做門主。”雲碩大吼一聲。
林清輝一雙兇目直視着雲碩,目中閃機畢現。
沉默了片刻。
“弟子願意支持師尊。”
一個有些懶洋洋的聲音突然響起。
林清輝看到出聲的人竟然是林潼,面上泛起驚訝之色,今日之事雖然他早有佈置,但這個林潼卻顯然不在他計
劃之列。
林潼恭敬行禮道:“弟子本是孤兒,幸得師尊收養,教導成人,師尊之恩,莫齒難忘,唯以師尊馬首是瞻。”
雲碩目眥欲裂:“林潼,你這混蛋,老子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他媽的,居然敢背叛門主,老子和你拼了。”
他虎的一拳猛然擊出,雲碩卻不和他正面對敵,將身一側,便轉到了林清輝身後。
林清輝輕輕伸手,便將雲碩擊退。
轉過身來,看向林潼,滿意地點頭道:“不愧是老夫當年最心愛的弟子,沒有讓師傅失望。”
“嗯,你放心,事成之後,師傅必有厚報。”
林潼一臉感激之色:“是,多謝師父。”
林清輝又看向剩餘的十數人,語氣森然道:“你們呢?可要想清楚了,如若不從,後果自負。”
剩餘的十幾人對視一眼,當下又有數人出列,聲言支持林清輝,直氣得雲碩在一旁破口大罵。
林清輝得意地看了雲中軒一眼,卻見他站在那裡,一臉平靜從容,毫無憤怒驚駭之意,也不出言阻止,彷彿這一切都與他不相干,又似全在他掌握之中。
林清輝心裡反倒有些不安了。
轉而一想,今日之事佈置得停停當當,萬無一失,諒他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怎樣,現在支持老夫的人與師侄你相比,也差不了多少,看來你這門主之位也不是衆望所歸啊。”
雲中軒不動聲色道:“你既準備得如此周全,想必也早想好了解決辦法吧。”
“嘿嘿,老夫確實有個辦法,便由老夫和你單獨打鬥一場,只要你贏得了老夫,老夫便不再反對你當門主,如果你輸了,你便得乖乖將門之位讓出,如何?”
一向拙口拙舌的雲碩難得聰明瞭一回,道:“你不過是雲門的叛徒,憑什麼和門主賭,如若每個不相干的人都想當門,都要和門主比試,那我們門主豈不是應接不暇?”
其餘數位支持雲中軒的會長也紛紛出言稱是。
林清輝目中兇芒一閃:“你若是不服,我便先收拾了你也是一樣。”
雲碩卻不吃他這一套,梗着脖子道:“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
雲中軒微微一笑:“我記得某人以前說過不是我的對手,怎麼,今日卻這麼有信心了,真以爲雲某受傷就拿你不下?”
林清輝聞言心中暗喜,看來這消息果然不錯,雲中軒確實是受了傷不能與人動手。當下更加不可一世道:“你若是怕輸給我也沒關係,大可不必找藉口,總之只要你肯承認雲中軒是浪得虛名,這門主之位老夫也可以不要,或者,你也可派你手下的弟子與我交手,這樣我可是仁至義盡了吧。”
雲中軒心中冷笑,林清輝和自己可謂仇深似海,莫說毒傷已解,便是未解,寧肯廢去一臂,自己也斷要將他了斷。
他站起身來,正要應戰,忽聽有人笑道:“門主宅心仁厚,不想在今天的大會上讓人難堪,卻偏偏有人不識好歹,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嘖嘖嘖。”
後面的話雖然沒說出口,但一連三個“嘖”字,衆人皆不難想象話中未竟之意。
林清輝大怒,循聲望去,喝道:“是誰在那兒胡說八道,快滾出來。”
只見衆弟子中站出一個人來,滿不在乎道:“是我,怎樣。”
林清輝見他身形瘦小,容貌平庸,從身上服飾看來,顯然在門中地位低微,不由輕視地一笑:“你活得不耐煩了麼,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快滾開!”
那人嘻嘻笑道:“滾開,怎麼滾開呢,不如你來示範一下吧。”
四座開始有人竊笑。
雲碩卻盯着那人,一臉不可置信,這人,正是一開始說錯話被自己責罰的宋四。
他搖搖頭,心裡暗想,真是奇怪,我老雲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這個宋四,那時一臉熊樣,可不象現在這樣,嗯,怎麼說呢。
雲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合格的詞來,只是本能地覺得,現在的宋四和方纔那個截然不同。
不過,儘管想不出來,對於宋四關鍵時候敢挺身而出的行爲,他還是極爲讚賞的,他鄙夷地看了林潼一眼,心想,這個宋四,倒還有幾分血性,不象他那個會長那麼無恥,早知道,那個時候就不要打他耳光了。
林清輝冷哼一聲:“不識好歹的小子,等老夫當上門主,可有你好瞧的。”
“哦,原來你想當門主啊。”
宋四立時一臉驚愕:“可是,我們雲幫主纔不過二十多歲,起碼還可以活上五十年,五十年後雲幫主退隱再傳位的話,不知道老先生你是不是還活着呢。”
“哈哈哈哈”衆人立時鬨堂大笑,其中以雲碩的聲音最響。
林清輝氣急敗壞:“你是哪裡來的毛小子,老夫當年在雲門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宋四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怎麼現在的人動不動就說當年的時候呢,莫不是人老了,記憶力也出現問題了,生怕自己會記不住,所以需要老是提起?”
他一臉正色地看着林清輝,認真道:“如果老先生確實有此隱疾,我倒有個偏方,可以讓老先生一試。不過,老先生上了年紀,還需安心靜養,這些拋頭露面,打打殺殺的事情還是不做爲好。”
林清輝見他句句不離一個“老”字,顯然是譏諷自己,心中恨得牙癢癢的,若不是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真恨不得立時便將這個面目可憎的人挫骨揚灰。
宋四又道:“我們行走江湖,講的便是一個‘義’字,你當年勾結外幫,欺師叛祖,已是對師門不義,雲門主乃老門主親令所授,你不顧師令強搶門主之位,是對老門主不義,身爲雲門弟子,方纔竟然出手打傷門內弟子,更是對兄弟不義,似你這般無義無恥之徒,哪有資格來做這門主?”
他說一句,便往前逼一步,收斂了嘻皮笑臉之後,倒是爲得氣度莊嚴,林清輝被他氣勢所憾,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額上立時泌出一滴冷汗。
在場諸人皆被這一番話給震住了,這個宋四平時大家也都是熟識的,想不到竟然有如此口才,字字有力,句句在理,說得林清輝啞口無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雲中軒也是略帶詫異地看了宋四一眼,眼前這名弟子,自己也見過一兩次,不過武功平平、老實忠厚的一個人,此次丐幫大會他不過是負責招呼客人、佈置場地,爲何現在卻一反常態,在衆人面前不但神色自若,而且心思敏銳、妙珠連珠?莫非是自己觀察不夠仔細,以致埋沒了人才?
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面上露出了喜悅的笑意。
此時,林清輝見大家交頭接耳,皆是對自己不滿,便連方纔出聲支持自己的會長,除了林潼,也是面有異色。
眼見好好一個局面被宋四攪得七零八落,心中恨得咬牙切齒,暗忖此人是個滑頭,再與他鬥嘴也討不了好去,反而自取其辱,不如先放過他,待自己奪回了門主之位,不怕他飛出自己的手掌心。
主意一定,遂不再與宋四爭論,他一揚頭,對雲中軒道:“雲中軒,你到底敢不敢和我比試?”
雲中軒尚未答話,宋四卻道:“喂,你這人要不要臉哪,我們幫主是何等身份的人,怎屑於同你這樣的小人比試。”
林清輝怒道:“臭小子你說什麼,找死麼?”
宋四嘻嘻一笑道:“我方纔已經說過了,我們幫主是不會自貶身份和你比試的,不過呢,看你說了這老半天,也沒有人理睬,怪可憐的。這樣吧,反正小子我在門中地位低微,和你過幾招想來也不致墜了雲門威名,就讓我勉爲其難吧。”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雖然衆人對宋四的妙語連珠深感佩服,但那畢竟只是口舌之巧,可是比武之事卻是半點不能取巧。林清輝身爲雲中軒的師叔,武功極高,從方纔他一掌擊傷黃天戰的身手看來,這幾年來他的武功只進不退,宋四隻是一個小小的三代弟子,卻敢與他挑戰,豈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林清輝聞言不怒反喜,他宋四攪
局早已恨之入骨,聽得此言,卻是正中下懷,當下陰惻惻地笑道:“你想送死,老夫又豈能不成全你。”
宋四笑道:“我若是輸了,自然任你處置,但若是我勝了,又當如何?”
林清輝心道,我怎麼可能會輸給你?便大咧咧地道:“你若勝了,老夫也任憑你處置。”
宋四笑道:“那麼,若是我勝了,便要你對門主按照江湖規矩行一大禮,稱他一聲‘雲門主’,併發誓從此不再踏入棲雲山莊半步,如何?”
林清輝心中一驚,若是按照江湖規矩對雲中軒行一大禮,等於是承認自己已不是雲門弟子,對於門主之位不但再沒有爭奪的資格,而且,若是雲中軒將來再追究起叛幫之事,自己也絕不能抵賴,這個宋四,心思倒是細膩得很,居然方方面面都替雲中軒考慮得滴水不漏。
他冷笑一聲:“你不過是個三代弟子,在雲門地位低下,如果你輸了,能做主讓雲中軒讓出門主之位麼?”
話雖是對着宋四說的,但目光卻是看着雲中軒。
雲中軒看向宋四,到目前爲止,事態的發展完全在他掌握之中,只除了一樣,他並沒有料到蕭紫衣會扮成宋四的模樣出現。
雖然知道她武功高強,卻極不願讓她以身犯險,正在躊躇,宋四卻向他眨了眨眼睛,笑道:“門主放心,我一定手下留情,將他的性命留給你以後處置。”
以他的容貌做出這個動作實在顯得可笑,但云中軒卻絲毫不覺得。
他清咳一聲來掩飾自己心中的關切,笑道:“如若他輸了,我便將門主之位讓給你又何妨。”
雲碩急道:“那怎麼行,宋四怎麼會是他的對手,門主你要三思啊。”
“是啊,說不定,這個宋四和林清輝是一夥的,故意設這個局來讓門主鑽,門主你可千萬不要上當啊。”
雲中軒將手一擺,示意自己心意已定。
在場衆人不敢再多說什麼,心中卻是疑惑重重。
宋四欣然道:“多謝門主。”
宋四緩緩一擺手中竹棒,神情肅然,佇立不動。
衆人見他一改方纔嬉笑神情,竟是勁貫全身,顯得氣勢迫人,不由均是一驚,想不到此人表面上看起來平庸無奇,竟是個武學高手。
林清輝也是心中暗驚,始收了輕視之意,面露凝色道:“小子,出招吧,看在你是小輩的份上,老夫讓你三招。”
宋四卻淡淡一笑:“來客是客,不敢受讓,還是你先出招吧。”
林清輝額上青筋暴出,怒不可遏:“竟敢小瞧老夫,讓你嚐嚐老夫的厲害。”
當下雙掌一錯,出手便是十成功力。
宋四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衆人越看越是心驚,原本以爲宋四縱然武功不弱也不會是林清輝的對手,只是想仗着身形靈巧,與之遊鬥,以林清輝的身份地位,宋四若能支撐二十招,就已經可算是贏家了。沒想到宋四竟然不肯受他相讓,擺明了要以江湖人的身份與之公平比試,這樣一來,若是他贏了固然讓林清輝無地自容,可是若是他輸了,衆人也不能說林清輝以大欺小,當下紛紛爲宋四捏了一把冷汗。
沒想到幾十招下來,宋四非但沒有落敗,反而面不改色,神情輕鬆,林清輝卻已是汗流滿面,明顯落了下風。
衆人互相對視,均是大感驚訝。難道這個宋四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是雲中軒故意安排下來對付林清輝的?
“啪”一聲,場中纏鬥的兩人分了開來,宋四身形微晃,向後退了兩步。
雲中軒霍地一下子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關切,幾乎要衝到場中去扶,全靠着過人的意志支撐,才生生止住了腳步。
只見宋四退了兩步之後,從容站定,面色自若,而林清輝則被震出一丈開外,撞在牆上,又彈了回來,跌了個四腳朝天,好容易掙扎着爬了起來,卻已是灰頭土面,狼狽至極。
宋四含笑微一抱拳:“承讓了。”
林清輝面上紅一陣、白一陣。
雲門弟子紛紛歡呼起來,而方纔出言支持林清輝的弟子則面色灰白,只有林潼仍是那副懶洋洋的表情,隻眼中精光一閃即逝。
宋四上前一步:“在座各位皆是見證,在下既然贏了,你是否該遵守誓言?”
林清輝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不怒反笑:“你休要得意,等會老夫會讓你生不如死。”
說着,從懷中掏出一隻竹哨,用力一吹。
衆人大驚,心知他定是在周圍埋有伏兵,此時落敗便以訊號相傳來圍攻衆人,立時羣情激憤,紛紛圍了上來。而早先支持林清輝的人則紛紛擎出兵器,一時四周亂成一團。
宋四雙臂一伸,攔住衆人,笑着對林清輝道:“老先生你吹竹哨做什麼?莫非是爲門主接任一事以示慶賀?我看用不着這麼隆重吧,只要你向我們門主行個禮就成了嘛。”
最後一句卻是略帶些女孩氣。
雲中軒聽在耳中,卻是充耳不聞,此時,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她受傷了!她受傷了!
至於其他的,林清輝有沒有帶幫手前來,自己門主之位當不當得成,卻是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林清輝吹了幾聲,卻絲毫沒有動靜,不由大驚,他看着宋四的笑臉:“你……一定是你,對不對?”
宋四點頭笑道:“雲門數千弟子,雖然遍佈各地,但爲着門主大會,杭州城已聚集了近千名弟子,你那區區百來個人,當然是不夠看了。”
林清輝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想到自己多日的心血全被這小子破壞,數十年的心願終將落空,一時氣血翻騰,“哇”一聲,吐了一大口血。
宋四眉頭一皺:“你傷得不輕,我看你還是不要逞強的好。”
林清輝自知此事再難扭轉,一個不好,只怕自己這些人全都留在這裡。
只得捺下心中的恨意,勉強對雲中軒施一禮:“雲門主,老夫從此再不過問雲門之事。”
說完拂袖而去,臨走前,他回過頭看了宋四一眼,目中滿是怨毒之色。
那些出言支持他的人面面相覷,似乎對這結果也無比茫然,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
林潼率先撥身而起,朝着林清輝的方向追去,剩下的人才如夢方醒,紛紛尾隨而去。
餘下的七位分舵主紛紛看向雲中軒,只要他一聲令下,即刻便會將這些叛徒拿下。
雲中軒卻搖了搖頭,知道此時時機不對,當務之急便是完成繼任大典,然後整頓下屬,那些叛出的分會亟需控制。如若強來,只怕己方也會損失慘重。
宋四搶前一步道:“請門主繼位。”
衆弟子也紛紛道:“請幫主繼位。”
雲中軒看他一眼,方纔轉身,從香案上拿起綠玉牌。
雲門上下頓時爆出一陣歡呼聲。
雲中軒再回過身來,四處搜尋,卻已不見了宋四的身影,雖然明知會如此,心中仍不禁若有所失。
大會直到傍晚方纔結束,留下來的各分舵主則連夜開會商量善後相關事宜。
其餘各弟子也都各歸各位。一邊走還一邊談論着今日的事。
“真想不到,宋四平日裡也不怎麼樣嘛,怎麼今天竟有這麼好的武功?”
“是呀,林清輝原是老門主的師弟,算起來,還是門主的師叔呢,想不到今日竟被宋四給打敗了,想起來真叫人不敢相信。”
“我說呀,宋四一定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喂,你和他不是一向交情挺好的嗎,一會回去碰到他,一定要好好盤問一下他。”
“得了吧,人家那麼厲害,誰敢盤問他,我看,以後咱們可要對他恭恭敬敬的纔好,不然,他一發起火來,還不把咱們打得鼻青臉腫。”
一羣人邊說邊笑,一會就走遠了。
沈際飛見到雲中軒,尚未來得及開口,雲中軒已急急在他耳邊低聲道:“紫衣公主負了內傷,我現在脫不開身,你快去幫我看看她。”
沈際飛愕然,隨即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