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三章

朱佑佑帶着陸東來一行人去工地,那兒,毛敏兒陪着幾個法國人早在地工等候了,三方約好今天在工地見面。

哪知毛敏兒這個被毛小樸當從甩兩巴掌卻還能保持風度的人,一下子失魂落魄了,眼睛瞬間紅了,直直地看着陸東來,連聲音都是顫抖的,“東來。是你嗎?”

陸東來微笑,伸出手,“敏兒,你好。”

這也是個混蛋,對人家毛敏兒親也親了,摸也摸了,還想跟人家以普通朋友禮節的方式握手?他能若無其事,毛敏兒怎麼能假裝無事,這人,是她一見傾心的愛人,曾經的男朋友。

毛敏兒神不守舍,握住了那隻溫服乾燥的手,“我,我”她想說我不好,可心情起伏得太厲害,以至口頭不能完整表達。

朱佑佑皮笑肉不笑,“原來你們認識。”

陸東來的底,作爲合資方,他自然知道,這兩人看來關係不尋常,難怪毛小樸在北京吃了毛敏兒的虧,估計陸東來出力不少。

這麼一想,心裡原本對陸東來在一見面就建立起來的好感和敬佩全沒了。

一對狗男女!

咳咳,朱家人冤枉人是不是一挑一個準?

朱公子喲,人家若計較,你不知道怎麼死的!還有一位閻王沒出現,若知道你還對他家大嬸起過那點膩歪的心思,可以鬧翻你!

陸東來倒也不裝,微笑解釋,“在北京認識的。”輕描淡寫的一句,解釋了他和毛敏兒的所有關係,認識的而已。

毛敏兒淚眼汪汪,卻作聲不得,她在北京已身敗名裂,也不指望今天陸東來能重新接受她,可他們畢竟有過一段,他怎麼能如此輕鬆,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法國人可開眼界了,前幾天見識了一場風波明動,今天又是一場情潮暗涌,中國的趣事多咧,來此地來對了。

朱佑佑不耐煩了,對自己的助手說,“你把一些情況跟他們仔細地說說,下午回公司開會。抓緊時間。”

意思很明顯,老子瞧不得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潮,快點看,看了回家洗洗睡。

東道主如此催促,毛敏兒雖然知道朱佑佑是針對她,卻也不好發作,收拾心情和眼淚,強作歡顏,回到工作上來。

下午的會本是三方各回各家,自我探討,陸東來卻提出和朱佑佑一起召開,他有一些細節想法想讓大家一起討論一下。法國方主要是技術支持,暫時無須參加。

朱佑佑還是覺得陸東來這個人挺靠譜的,心思縝密,行事果斷,如果沒有毛敏兒這根攪屎棍,他很樂意把陸東來當作自己的偶像。

會議上,助手將所有的資料都擺到桌子上,陸東來針對海陽的地理環境和資源,一條一條分析自己的看法和建議,例用實例和數據作爲分析的依據,指出朱佑佑目前工作中的不足點和閃光點。

朱佑佑默默地聽,不得不承認陸東來分析全面,考慮周到,邊邊角角都想到了,不過他發現有個重要數據錯了,於是翻查了一下資料,確實錯了,後面少了一個0。

朱佑佑問助手,“這資料誰翻譯的?”

少一位數,差之千里,助手也覺得事情大條了,冷汗直流,“是新來的助理黃又珍。”

朱佑佑將手中資料一甩,“這資料早就到了我們手上,什麼讓新來的人翻譯?毛小樸翻譯的呢?沒有?你怎麼不交給毛小樸翻譯?”

助手正欲解釋,哪知陸東來一下抓住了朱佑佑的手,臉色急切,聲音微顫,“毛小樸?毛小樸在哪?快帶我看看!”

朱佑佑有些意外,不過也不意外,認識毛敏兒,肯定認識毛小樸,他不客氣地掙脫了陸東來的手,“毛小樸前幾天辭職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揉揉手,媽的,要不要這麼用力,還痛呢。

“前幾天辭職?她在你這裡上班?”陸東來追悔莫及,原來當日他沒有眼花。

“是,不過有人對她不利,她辭職了。”朱佑佑淺淺看他一眼。

“毛敏兒?是毛敏兒要害她對不對?”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麼?”朱佑佑沒好氣,哼了一聲。

“你知道有人害她爲什麼還讓她走?”

“不讓她走,就有人害我!”朱佑佑冷冷一笑,這話,你懂。

陸東來輕輕吸了一口氣,定定神,掏出電話,“西爲,樸兒在海陽,不過目前又沒見人了。”掛上電話,陸東來對自己的項目經理說,“這個項目以後交你全權負責。我有要事要忙。”

項目經理有些納悶,要事?這個項目還不是要事麼?事關十幾億的投資。不過他不敢問,默默點頭。

陸東來看向朱佑佑,“朱先生,麻煩你把毛小樸的資料給我好嗎?我找她好久了,如果你能幫我找到她,這個項目我讓利百分之三給你。”

在場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合計幾十億的投資項目,後期的利潤可想而知,百分之三,那是一筆多麼巨大的金額。

朱佑佑有些動容,商人謀利,當然首先是爲了這筆錢,其次是被陸東來的誠意打動,他花這麼大的代價找毛小樸,肯定不是爲了害她。不是害她,難道是愛她?朱佑佑想起毛小樸那張臉,那身段,那神情,有點恍然,愛上她應該很容易吧。

“你跟我來。”

朱佑佑將陸東來帶到毛小樸住的地方,此地,早已人去樓空,走得很乾淨,連初七的玩具都搬走了,如果不是朱佑佑確定毛小樸帶着初七住在這裡,陸東來真不能相信這兒有一對母子住過,收拾得太徹底。

“她們當晚就搬走了。”

朱佑佑語氣有些傷感,她搬進來時,房子裡什麼都有,一應俱全,走後還是老樣子,只是找不到她和初七的一點痕跡,連牆上的畫報彩圖都沒有留下。她到最後找房東給錢,可能都不知道那胖胖的女房東是假的,真正的房東是他老媽吧。

“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陸東來心一寸一寸往下墜,不知道要墜什麼地方纔能踏實。飄啊飄啊,沒着沒落。

“濃眉,大眼,很有男人氣概,不過是個孬種!可能怕毛敏兒對付,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陸東來在記憶裡搜索,濃眉,大眼,男人氣概,太粗像了,他搜不到這個人。但他相信,如果真是孩子的爸爸,那麼絕對不是躲起來了。能在北京一夜間拿下毛家的人,怎麼可能在海陽這塊小地方躲起來。

陸西爲馬不停蹄風急火急,當夜就來了,朱佑佑首先被陸西爲絕麗的容顏驚到了,而後被他眼睛裡的殺氣驚到了,再後被他身上籠罩的蕭瑟和悲傷驚到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要找毛小樸,難道是這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絕美少年?朱佑佑突然之間閃過一個念頭,毛小樸,你躲起來也好,不要殘害人家未成年少年郎了。

接下來更讓朱佑佑吃驚了,這個少年竟然趴在毛小樸睡過的那張牀上嗚嗚地哭起來,口裡還在喊,“死大嬸,死大嬸,你跑哪兒了,真不要我了麼?”

朱佑佑有些想笑,轉頭想找陸東來調侃一下,他嚇了一跳,陸東來眼睛紅紅的,眼淚在眼窩裡打轉,頭微仰,不讓那滴眼淚落出來,卻仍然止不住一臉悲傷。

朱佑佑突然想起一句挺裝逼的話,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是爲了不讓眼淚掉下來。以前,聽見這樣的文藝腔就感覺全身被蟲子爬過一樣,起一身雞皮疙瘩,而現在,他理解了四十五的悲傷。

朱佑佑笑不出來了,他內心突然竄過莫名的傷感,有種空蕩蕩的落寞。

這天晚上陸西爲說什麼也不走,要在這裡呆一夜。陸東來明白陸西爲的心情,其實他也想留下來,感覺一下毛小樸的氣息,可陸夫人還在酒店,他不能把她一人丟下,只得回來。

陸東來心情沉悶,抑鬱,看到陸夫人時問她吃飯了沒有,陸夫人低頭淺淺一笑,說吃過了,然後沒再作聲。

陸東來也不想說話,在陸夫人房裡呆了一會兒,回了自己的房間,各處打電話尋人。如果在平時,陸東來只要心情稍微好一點,就能發現陸夫人的不對勁。陸夫人眼睛紅腫,分明哭過,聲音略略嘶啞,說明哭了不短時間,雙手緊握,不停地交換,說明緊張。

陸夫人確實哭過,從昨天就開始哭了,昨天晚上她怕陸東來發現問題,早早睡了,所以陸東來沒有發現,今天她在眼睛上打了些粉霜,幸好又蒙過去了,陸夫人暗中舒了口氣。不然,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陸夫人來海陽,沒要司機陪同,她一個人回了以前的老家,其實她的老家早沒人了,她去了老家那一帶的墳山,她在荒涼的山上,來來回回地尋找,仔細觀看着那些石碑上的名字,終於,她在一座近乎平坦的墳冢前停下來,拂開石碑前深深地野草,露出上面幾個大字:

故顯妣孫母段氏之墓,孝女孫柔佳立。

沒錯,陸夫人就是當年的孫柔佳,毛小樸的親生母親。

孫柔佳當年接受了李湘湘和毛家兩老的條件後,生下孩子安葬母親,然後她離開了海陽,幾番輾轉,她到了北京,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陸際的原夫人王菲菲,兩人年齡相差十來歲,可很談得來,王菲菲甚至給別人介紹她時,說是自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