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想活,比任何人都想活着,即便只是苟活如螻蟻,他也不想死。
故而。只能讓賢妃死了。
他用盡全身力氣抓住鳳酌遞上來的劍,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盯着賢妃的眼,隱帶赤紅,他好似想說什麼,然而一張嘴,就是大口的血順嘴角而下。
賢妃無路可退,腿腳一軟就跌坐地上血泊中,她看着虛扶着大皇子的鳳酌,滿腔的怒意和怨毒都傾瀉都她的身上。
“你這賤人,竟敢如此害我!”她大吼着。嘶聲竭力。
鳳酌揚起下頜,居高臨下的睥睨她,那眼神就像在看蠅營狗苟的死物,“罪有應得!”
大皇子揚劍,當真人連同劍就往賢妃身上刺下去,鳳酌堪堪拉住他,聽的噗嗤一聲悶響,羽長鋒利的劍尖刺進賢妃胸口。
殷紅的血像是花兒一樣徐徐在她宮裝上綻放蔓延開來,大團大團的紅,像極被染的雲絮,她看着大皇子,張了張嘴,爾後就那般哈哈大笑起來,狀若癲狂。
“我是該死,我是該死。”她赤手抓住劍刃,不顧五指鮮血橫流,噗的將羽長抽了出來,“你也同樣該死!”
她是看着鳳酌說的這話,誰都以爲瀕死之際,她還要掙扎幾下。
鳳酌更是不屑,論拳腳。賢妃哪裡是她的對手。
可誰曾想,賢妃竟旋手握着羽長,一個轉身,舉劍朝皇后撲去。
樓逆眼瞳驟然一搜,狹長的鳳眼彎成危險的弧度,他身體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已經飛身躥了出去。
皇后穩坐書案後,紋絲不動,她冷眼瞧着賢妃離她越來越近,竟緩緩的嘴角勾出了個冷笑。
那樣的冷笑,淺淺淡淡。但又很是譏誚,瞧在鳳酌眼裡。居然與徒弟平素的冷笑很是相同。
雄劍靈霄鏗然出鞘,璀璨的寒光點點,猶若冰沙漫天,後劃破天際,帶出呼嘯的尖利聲響。
最後“嗡”的一聲,穿透賢妃的後背心,由後即前,刺了個對穿。狀系鳥圾。
當是時,羽長離皇后,不過一指長的距離。
羽長劍尖一顫,從賢妃手中垂落,叮的一聲落地又彈起來複又落下,賢妃睜大了眸子看着皇后,清清晰晰地映照出皇后的模樣。
她嘆喟般的嚥下最後一口氣,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竟是到死都不瞑目。
樓逆一抖靈霄,皺眉甩掉劍上的鮮血,很是嫌惡地看了看賢妃的屍體,錯腳一踏,撿起羽長,才擡眼,就正對上皇后的視線。
他一頓,又若無其事的移開,將羽長送回鳳酌手裡,對望着他一臉希翼的大皇子,反手就是一劍,瞬間結果了他的性命。
末了還摸出帕子來爲鳳酌擦手,“師父日後莫要再像剛纔那般,什麼人都去親近,平白髒了自個的手。”
鳳酌眉心一突,這滿地的屍體和鮮血,他竟也能溫情起來,還當着皇后的面,這讓她總有一種醜媳婦見公婆的忐忑不安。
她瞄了眼皇后,見她嘴角含笑地看過來,猛地從樓逆手裡抽回手,喝了他一手,“大白天,知禮些!”
話才完,觸及皇后興味的目光,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當着別人親母的面吼兒子,且這人還是大夏最尊貴的皇后。
她這番彆彆扭扭又故作無謂的小模樣,很是愉悅了御家兩姊妹,御旻淺笑道,“榮華縣主,救駕有功,姨母你可要好生賞賜哪。”
御曦之也湊熱鬧,“對的,鳳三是個好的。”
如今賢妃與大皇子已死,所謂的逼宮自然功敗垂成,兩姊妹也有心思玩笑了。
鳳酌暗自瞪了樓逆一眼,見他滿目溫潤地看着自己笑,越發覺得難爲情。
皇后卻笑道,“當然是要賞的。”
她話語一頓,居然說,“不若將端王賞給榮華爲夫如何?”
這話一落,驚的鳳酌差點沒跳起來,御家姊妹轟的笑出聲,連樓逆也是微微一揚下頜,從善如流的道,“兒臣,謝過母后。”
這聲“母后”他喊的再自然不過,可聽在皇后耳裡,卻是微微一愣,繼而眼梢微溼,連聲道,“好,好。”
御家姊妹頓時就啞聲了,根本不太懂這些的十一瞥了樓逆一眼,還是曉得這所謂的九哥纔是母后的親生兒子,心頭頓警覺起來,總覺得自己在母后面前要失寵的錯覺。
他腆着小臉,拉拉皇后的袖子,乖覺的道,“母后,十一也是您的親生兒子。”
皇后怔忡,揚手摟着十一,淡淡地應了聲。
收斂了情緒,樓逆一揚靈霄道,“外面還有叛亂禁軍,母后最好就在長樂殿,待兒臣去剿滅賊子!”
皇后點頭,“帶了多少兵馬回來?”
說道這個,樓逆輕笑了聲,“足夠殺光所有的禁軍就是。”
聞言,皇后也不說其他,她斂袖執筆,就着此前大皇子拿來的空白聖旨,刷刷寫下旨意,後又從書案後摸出玉璽來,狠狠地蓋上印,交由樓逆道,“拿着聖旨去,若有違着,當殺無赦!”
樓逆臉上的笑意瞬間加深,他接過聖旨,帶着鳳酌兩人殺了出去。
皇后揉了揉眉心,看着樓逆消失的背影,臉上不自覺的帶起了笑意,顯然能看出她還是很高興的。
御家姊妹挽起袖子,開始清理起長樂殿來,嚴嬤嬤找了半天,才找着個完好無損的茶壺,倒了盞茶與皇后,欣慰的道,“這下好了,娘娘可安心了,端王殿下這般能幹,日後定能爲娘娘分憂。”
皇后壓下上翹的嘴角,邊撫着十一的總角,邊嘆息了聲,“我從未養育過他,也不知他到底認不認我這個當孃的?”
連“本宮”的自稱都不用了,口吻有忐忑,哪裡像是個母儀天下,還掌控整個朝堂的皇后。
嚴嬤嬤安撫的爲皇后揉了揉太陽穴,寬慰道,“娘娘自不必擔心,老奴瞧着端王可不是賢妃的兒子那等性子,他是個好孩子,也定然曉得那等事,您也是沒法子的,咱娘娘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皇后漸漸放寬心,即便又是個壞的,哪裡還能壞過賢妃的兒子去,她都過了那麼多年,也不在乎剩下的這些年。
……
大夏五月甲辰年,帝崩,皇子逼宮,端王勤王護駕,帝后攝政,史稱“母儀盛世”,大夏王朝,興盛一時……
出自《大夏後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