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靜和離開C市的時候，她囑咐我不要去送她，說最後一頓飯和田曉華吃，她會送她，讓我管自己忙。我就沒有去送她了。
我想她應該是先回她老家S市的。她再漂，也總是要在放假的時間裡，回一趟家的。到了九月份開學，一直到了十月份，又是漫長的三個月，我們又是什麼聯繫都沒有。
我曾經和舒靜和說過，白天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晚上還要做方案，如果做方案的時候，能看到彼此的頭像是亮着的，即便不說話，也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我也曾經和舒靜和說過，如果隔了太久沒有同她說話，一定會犯病，就像是一個人對某樣東西有上癮一樣。所以，當7月份舒靜和離開C市，我們又是漫長的時間沒有任何聯繫，我又開始慢慢回到原來那種熟悉的隱忍，心漸漸又變得有點荒涼起來。
沈思茜和我吵架，說我沒有心。
我把我的工資卡給她，讓她自己喜歡買什麼就買什麼，但她偏偏又一分錢都不捨得花。卻又經常習慣性地在她同屋面前抱怨沒有錢，錢不夠用，抱怨我沒有買禮物送她，抱怨我對她不夠用心。
“思茜，我不喜歡逛街，這個你是知道的。”
“男人有幾個喜歡逛街呢？但是，如果一個男人有心，他即便不喜歡逛街，也會去陪他的女朋友逛街的。”
“我們並不是沒有一起逛過街啊，只是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這個你最清楚。”
“你沒有時間？沒時間你怎麼就能擠出一整天時間去陪靜和學姐逛鳳山？”她終於還是把她的不滿爆發了出來。
我看着在情緒上的沈思茜，沉默了半響，然後儘可能用緩和的聲音對她說：
“思茜，這個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除了家人，除了你，剩下的就是舒靜和。如果要死，我都希望我能死在你們的後面。我和家人、還有你，再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個城市中，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生存着的，這個世界如果崩潰了，我們都是在一起的。舒靜和，她不一樣。至少現在的她，一個人，很辛苦。她就像我另外一個至親一樣，你能體會我的意思嗎？”
“另外一個至親？”沈思茜不解地反問我。
“如果，你有機會和她接觸，或許，你也會把她當你的家人，或者你自己的姐姐，一個至親。”我一邊說，也一邊整理我自己的思緒。“至親”這個詞，我以前沒有想過，現在卻覺得是再恰當不過的一個詞了。
“我不懂你說什麼。我沒有那麼大的心胸。我只知道你很在乎她。你在乎她勝過在乎我，是不是？”
“思茜，你不要把問題對立起來。我和你從大學開始談戀愛，一直到現在，一起走過來，彼此熟悉，彼此習慣，彼此有情分。我覺得，只要你願意，我們就這樣子一輩子走下去，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其他。”
“從來沒有想過其他？”沈思茜疑惑地看着我。“你從來沒有想過和靜和學姐在一起？”
沈思茜這種咄咄逼人的詢問，令我疲倦，卻也讓我有機會反問自己。
“沒有。”我如實地回答她。我腦海裡像放電影一樣，把與舒靜和相關的畫面一張張放過一遍後，我發現，我確實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沈思茜分手，去追求舒靜和，和她在一起。我再掛念舒靜和，我再想幫上忙，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事情。她有她的世界，我有我的現實。她理應值得更好的人去愛她，而不是我。
但是，恐怕沈思茜是不願意相信我的話的。
果然，她搖頭，大聲地反駁道：“不，我沒有辦法相信你這句話。我是你女朋友，但是我總覺得你沒有那麼緊張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總是心不在焉呢？你時常心不在焉，你自己都不知道吧？如果，你那麼想她，那你就去找她去啊？既然都是‘至親’的情分了，那你就去找她啊！”
“沈思茜，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大聲地吼了她的名字，右手一拳砸向牆壁，住處的牆壁竟然被我的拳頭砸出一個凹槽。手上的皮筋都被撐破了，一下子就血跡斑斑。
“張念，你這是幹什麼啊？”沈思茜被我這個動作給嚇壞了，一下子從剛纔的憤怒嫉妒轉爲緊張害怕，馬上前來，抓起我受傷的右手，看看是否傷得嚴重。
“你有話好好說，幹嘛傷害自己？”她一邊心疼地說着，一邊去拿消毒水，創可貼，開始爲我處理傷口。
我默然地由着沈思茜處理，不願再多說一句話。
這就是我和沈思茜的關係。會吵架、會質疑、卻也會心疼對方、憐惜對方，隨時準備着一起面對和處理生活與工作中出現的問題。
隨後很長一段時間，除了工作上必須說的話，我都基本保持沉默。
沈思茜和其他同事有時候問我，最近話爲什麼這麼少？
我想說什麼呢？
我一天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和人交流，都在和人說話，我能不能忽然覺得說話其實是一件很糟糕的
事情，所以我不願意說話？我爲什麼不能自己靜靜地呆着？我幹嘛要不分時間地點、不分心情好壞的時候和人交流？
有一天晚上，我依然熬着夜，聽着莫扎特，在做圖紙。做着做着，心裡突然變得非常難過。深夜的2點半，我獨自一人，自言自語，在線上打着字，給舒靜和留了很長的一段話：
事後看看牆壁，覺得自己的臂力還是有的，尤其是爆發力——牆壁上的凹槽就算用錘子，也不是輕易能弄出來的。
後來的一個月，基本沒怎麼用右臂，因爲害怕從此不能玩羽毛球。所以不能用右手的我只好天天往工地跑。
不跑還好，一跑就發現其實那個比我多了兩年經驗的搭檔，真的是隻菜鳥，在方案的前期給我埋下很多問題。
這些問題我不好和工長說，更不能和客戶說，只好東拼西湊的解決。
這樣一來，工程部辦公室裡就常常出現這樣的場面：一位二十出頭的小毛孩和一位四十上下的老工長爭得面紅耳赤。
唉。
現在這些事情都過去了。
我在想，當時如果你在我身邊，我會怎麼對你？我不是一個會遷怒的人，我鄙視這種性格。但如果在當時，我一言不發，冷冷的站在窗邊上的樣子會不會嚇到你呢？
哈哈。
靜和，我最親愛的朋友！
我多麼希望再見到你，我多麼希望你能健康快樂地生活，找到一位好丈夫，生一個可愛的孩子，讓這個世界在你眼中不那麼乏味，讓你生猛地活他百八十年。
你知道嗎？你一直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裡，我想幫忙又幫不上忙，我對自己有多生氣嗎？我現在的工作和生活，就算再困難，我總是有辦法應對。唯獨你，我一點忙都幫不上。
你空間的照片很有意思啊！哈哈！我休息的時候，用製圖軟件改了又看，看了又改，每次看到，都禁不住傻笑個半天的！你看，我又笑了！這些作品我都留着呢，但你永遠別想看到。
你看了你的空間嗎？
我的那些留言語氣太重了吧。
我老了以後肯定是一個頑固的糟老頭，只有脾氣過了以後纔會服軟。
你總和我說一切都好，那爲什麼在你的空間裡總難看到些快樂的東西？總是安靜地憂鬱着。
晚安！我最親愛的朋友，希望你現在正睡得很香。
啊，我的手已經復原了，痊癒了，你不用爲我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