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落依將手中的封魔火玉往緊裡握了握,這個就是當初師尊所說的那個遺落在外的宗門至寶嗎?當初她問起此物的下落時,師尊也只是沉默不語。大概是師尊當時的表情是自己從沒見過的黯然,所以她便沒有再多打探。
至於它是怎麼會在寧清遠手中,此時的莫落依卻是無暇多思。因爲那個血形人影已越來越清晰,按照雲靈宮中記載,那魔物應該快要現世了。若此時不動手,它必會爲禍世間。時間越長,魔物的實力就增長得越快,以後想要除去它,恐是千難萬難了。
所以現在是唯一的機會,莫落依盤膝坐正,對一邊正擔憂地看着自己的寧清遠道:
“哥哥,你幫我護法。一切……以後再說。”
寧清遠點了點頭,雖然他很是疑惑妹妹要做什麼,但還是沒有多問,只是警戒地看着周邊。
莫落依默唸着牢記心中的口訣,一手握着封魔火玉,一手打法。內力隨着口訣涌入封魔火玉,原來還是青白色的玉開變色,開始只是遊絲的紅線,漸漸地紅線越來越多,直覆蓋了整個火玉,紅光甚至開始向外溢出。
曲湘蓮從開始就一直密切注意着莫落依這邊的動靜,看到莫落依的舉動,她的臉色就變得很不好,看到莫落依手中的玉盤開始發光,不由臉色大變。
她還是小瞧了雲靈宮這代守護者的實力,本以爲只要用藥使她內力全無就沒有可能發動此物,但不知她怎麼弄到了暫時壓制毒性的藥,而且內力深厚到可以完全激發火玉,難不成是天要亡他們魔族嗎?
不成,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不要,這次也必須要成功,不然就真的沒有機會了,時間越長,老祖宗的靈智流失的越快,現在已經是書中記載的復活老祖宗的最後期限。
這次不成功,以後就算復活了老祖宗,也是一具沒有靈智的傀儡,而且不好控制,更不要說是帶領他們這些後輩,復興整個魔族了。
一定要阻止。曲湘蓮握緊拳頭,看了眼陣法外的血霧已經稀薄了些,眼中堅毅之色一閃,飛身出了由陣法而形成的保護光罩,向莫落依飛去。
“師尊!”柳毓見霧氣纏繞在曲湘蓮身上,漸漸腐蝕周身,很快她師尊就成了一個血人。師尊曾說過,只要血霧起了,就不可出這個光罩。不然,那些血霧可不分敵我,只要是活物,就會迅速腐蝕融化爲一灘血水,成爲復活祭祀的一部分。可是,現在霧還未散,師尊還是出去了,她不要命了嗎?!
曲湘蓮渾身是血,只覺周身似有千萬螞蟻在啃噬,痛入骨髓,但她還是咬牙向莫落依一掌打去。此招是她全力一擊,本以爲就算對方衆人聯手,莫落依也必死無疑。但沒想到,此擊只是讓對方的光罩像水似的起了一層波瀾,微微搖晃後就又平穩了下來。
該死,怎麼會這樣。雲靈宮什麼時候有了完全由內力構成的陣法了。她剛開始還以爲這不過是由莫落依激發出的護身罩,卻不想竟是陣法。要知道,護身罩和陣法完全是兩個概念,其防護力度也是天壤之別。
現在怎麼辦,退肯定是不能退了,那就只能攻擊了。希望莫落依當時發動時用的內力不是很多吧。
陣法裡的衆人眼見曲湘蓮渾身血污,面色猙獰的猶如地獄惡鬼般得向他們發動了攻擊,心裡本就一寒,已經提起全身內力準備反擊了,但見到對方的攻擊竟然破不了這個光罩,提起的心才放回了肚中。
但看到對方彷彿不要命了似的,拼命攻擊這個光罩,光罩也隨着她的攻擊搖晃的越發厲害,不由再次繃緊了心神。
也有人將希望寄託在前方的莫落依身上,但看到她手中放光的寶物,以及寧清遠凝重的臉色,也知道打斷不得,只好寄希望於這個光罩可以撐得久一點,或者外面的血霧足夠厲害,將老妖婆給馬上融化了。
曲湘蓮只覺得周身的痛已經麻木了,而她的神智也越來越模糊。眼前已是一片黑暗,她的眼睛已經瞎了。此時發動的攻擊只是出於本能罷了,就算如此力度也是越來越小,她知道自己撐不住了。忽然眼前白光一閃,耳邊似乎有什麼破碎的聲音。
陣法破了?可能是最後的迴光返照,也可能只是她自己的幻覺。她默唸了一段法決,燃燒生命,以灰飛煙滅不入輪迴的代價發出了生命最後一擊。至於結果如何,她已經見不到了,因爲隨着那一招的使出,她整個人就化成了灰燼,隨着血霧消散了。
光罩破了,血霧散了,人形的魔物已經凝結出了實體,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只有眼皮劇烈顫動,似乎在它睜眼的那一刻就是滅世。
曲湘蓮發動的那一擊,衆人雖齊力抵抗,但還是沒有擋住。紛紛吐血倒落在周邊,又有一半的人死了。現在活着得也就六七個人,還紛紛昏迷在地,奄奄一息,如果得不到救治,也就三五個時辰,不管正道邪道都再無宗師級高手,整個江湖武林都要沒落了。
因爲僅存的,不管是曲流殤及其身後的人,還是不出世的雲靈宮人嚴格意義上講,他們已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另外一個體繫了。
寧清遠當時護在莫落依身前,幾乎抵擋了大部分攻擊,再加上他先前已經受傷,實力大損,就算他舍了性命相護,還是被打落再旁。好在他性情堅韌,此時強忍着沒有昏迷,但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攻擊落在莫落依身上。
閉眼,一寸寸地咬牙向莫落依的方向挪動,他想,就算是死了,他們兄妹也要死在一起。
千鈞一髮之際,莫落依手中的封魔火玉紅光一盛,一團火光向那掙扎着睜眼的魔物疾閃而去。那火光穿透了曲湘蓮的攻擊,但卻沒有相消的阻攔半分,那攻擊還是眼見要落在莫落依身上。
莫落依苦笑,她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因爲那至寶只對純正的遠古魔氣有反應,對於曲湘蓮的內力是沒有半點作用的。她現在體內空蕩蕩的,半點內力也無。
兩個時辰的藥效已過,熟悉的痛感鋪天蓋地的襲來,比以往更劇烈的反噬使她的神智也開始模糊了,更不要說移動避開了。
她掙扎地向對面看去,只想再看那人一眼,看到的卻是那人通紅的盈滿淚的雙眼。爲什麼流淚,是因爲她快要死了嗎?他,對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吧,可惜卻將是生死兩茫茫了。
這次,是逃不開,真的要死了吧?很奇怪,明明應該是要解脫的輕鬆感纔是,爲什麼此時竟然會不捨,會留戀?是因爲哥哥,還有……他吧。
腦海中浮現出曲流殤的身影,先前對他的怨還有恨,以及種種複雜的感情都消失了,只留一種,那就是愛。
真好,自己終於學會了愛,還有了要愛的人,也算此生無憾了。
在意識陷入黑暗時,莫落依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鼻尖縈繞着那人熟悉的氣味。即使是幻覺,也很是安心。莫落依嘴角牽起一個可以稱之爲幸福的弧度,昏迷了過去。
此時,那血色魔物睜開了雙眼。霎時,整個世界風雲色變。驚雷響徹天際,不知何起的黑風在整個大陸颳起,只要被它吹到的生靈,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還是植物,都好像失去了精氣一般,無精打采,疲軟無力。
還有隨風而起的淡紅色的雨落下,竟連地表土層都可以腐蝕,更不要說其他生靈了,整個人間界,哀鴻遍野,死氣瀰漫。
但那一聲比驚雷還要震動天際的,透着濃濃絕望的那句:“吾不甘,吾,不甘啊……”的話語過後,所有的異象都消散了,就如同它出現的那般突然,消失的也很是詭異。
如果不是周邊如同被凌虐的慘狀還在,人們還以爲剛剛的那一切不過是大家集體做的一個噩夢罷了。
是的,莫落依成功了,雖然她現在已經昏迷不自知,但她卻是阻止了滅世魔頭的重現。
那魔頭睜開了眼,氣勢驚天,正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調動魔力,就被那團火光罩住,然後無數金色的符文閃現將那魔物圍住,數不清的符文在魔物周邊快速遊走,就像一個繭封住了魔物,不管它在裡面如何攻擊、掙扎,都於事無補。
一會後,符文一頓,隨之那句“吾不甘啊”話語的傳出,那個金色的繭越來越小,最後一道金光落在還握在莫落依手中的封魔火玉上,原本青白的玉盤表面多了幾道金色的紋絡後,一切恢復的平靜。
這一系列的變動說起來很長,但實際卻是半刻鐘不到。現在紫陌山峰上,還清醒的人,也就曲流殤和那邊還在護罩中的人了。而在這一刻,那邊的光罩也算是完成了最後的使命,咔嚓一聲,碎裂消失了。
也是這一聲響,使裡面的人回過神來。
柳毓呆呆地盯着抱着莫落依的曲流殤的身影,有些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師尊自殘似的死了,自己的丈夫摟抱着別的女人,周邊的人都以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
四周殘敗的景象提醒着她,這一切都是她師尊做的,而自己就是幫兇?可憐她現在才知道,師尊原來的目的不是報仇,竟是要滅世?!
這時,她只覺得,她的世界就如同眼前這殘破的人間,整個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