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夜陵拍了拍她:“本王知道,這不怪你。”
“怪我,都怪我,我的孩子……你是不是恨孃親……”斐凝香收了哭聲,淚卻一顆一顆從眼裡滾落,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王爺……臣妾就是該死……”
說着,她就要下地,被炎夜陵扯住了:“你要做什麼?”
斐凝香卻不說話,眼睛瞧着一處,那是針線簸箕。裡面有一把剪刀閃着寒光。
炎夜陵將她摟在了懷裡,低聲道:“你要做什麼?”
“臣妾該死。”斐凝香的力氣很大,掙扎着:“臣妾爲什麼沒死……孩子……你等等娘。”
楚狸鼻子一酸,這樣的斐凝香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脆弱,這樣的可憐。
“別胡鬧,本王不怪你。孩子……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怪你。”炎夜陵聲音溫柔地道。
慢慢地,斐凝香的情緒穩定了些:“王爺,孩子當真不會怪我這個當孃的嗎?”
“不會的。你是個好孃親,他離開,是他的不幸,或者是時機未到。”
“不,我們的孩子怎麼會是不幸的呢?王爺……你說,是不是,我們的孩子一定很聰明,一定象你……”她邊說邊抹着淚水,想笑。
提到孩子的聰明,她想笑給炎夜陵看。
只是那笑容真讓人心酸。
楚狸別過頭去。
“是的,孩子一定象我,也會象你,象你也好。”炎夜陵眼睛裡也蘊着霧氣,這個孩子是他一直盼着的,終於來了,他總會想象這個小傢伙會長成什麼樣子,是個男孩還是女孩,會不會很漂亮,很聰明?
可是……
“王爺,我能爲你們做點什麼嗎?”楚狸弱弱地開了口。
“你出去吧。”炎夜陵的聲音很平靜,好像沒有波瀾,但楚狸聽得出來,他在壓抑着痛苦,那聲音從裡往外透着冷氣。
而斐凝香完全被打垮了。她伏在炎夜陵的懷裡,想獲取一點溫暖。
這個孩子是她的命一樣,是她和她愛的男人的孩子,從知道懷上他的那一刻,她一直是幸福的,她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母親了,她想象着孩子的一切,甚至都準備好了小衣服,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便是摸摸肚子,看他長了沒有,她想到的種種,就是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失去他!
現在失去了,她再沒有什麼力氣指責楚狸,甚至連看她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這世上什麼都不重要了。
她彷彿被人抽走了靈魂。
這樣的痛,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懂。
楚狸回到自己的房間。呆呆地坐在牀上,她有些恨自己了。
自己是個禍害吧,斐凝香那樣對待自己是沒錯的吧?
只是她很有預見性,她預見了自己會害她害得很慘,所以才那樣對待自己?
楚狸苦笑了一下。
她無法原諒自己。
冬蘭得知了情況,也沒說什麼。
這個時候誰又能幸災樂禍呢?她們又不是斐凝香。
終於,到了晚上。
楚狸猶豫了很久,來到了王爺的院子。
屋子裡沒有點燈。
她問小丫環。知道王爺在。
她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屋子裡沒有聲音,她推門自己進去了。
藉着窗外的光,她看見炎夜陵坐在黑暗裡,一動不動。
“王爺……”楚狸喊了一聲。
沒有反應。
“王爺?”楚狸又提高了聲音,往前走了幾步。
“你什麼事?”炎夜陵的聲音傳來,在暗黑的夜裡,分外 的冰冷。
楚狸知道,他在怪自己。
她硬着頭皮道:“今天這件事情,對不起。”
炎夜陵沒有出聲。
楚狸繼續道:“我不該和她起爭執,哪怕看在你的面子上。”
“行了,你不用說了。”炎夜陵止了她的話。
楚狸站在那裡,很無措,頭一次這樣無措。
她想離開,可是這樣就離開,她……
“你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請離開。”炎夜陵的聲音冰冷冷地。
現在楚狸多麼希望他能罵自己兩句,或者象昨天那樣把自己拎起來扔到外面,雖然那樣會很疼,但都好過現在他這樣對自己。
這讓她很嫌棄自己。
他失去孩子一定很痛苦吧。
“你打我兩下會不會好受一點?”楚狸想着開口道。
炎夜陵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他一點聲音都沒有。
象是沒聽到她的話。
“她好些了嗎?”楚狸又問。
“睡了。”炎夜陵回答了她的問題。
楚狸心裡一喜:“大夫瞧過了嗎?不會落什麼毛病吧?”
“這點不用你操心,你可以離開了吧?現在,我不想看到你!”炎夜陵又把她拒了千里之外。
楚狸心情鬱悶極了。
也很是同情斐凝香。
她認爲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自己跟人家吵架,她也不會那樣激動,不激動孩子不就沒事了?
她從未如此內疚過,雖然這個斐凝香可恨極了,但怎麼說都是與自己有關。
楚狸嘴角起了水泡。
真是上火了。
冬蘭晚上回來,興致勃勃地告訴楚狸,丫環家丁們的毒都祛的差不多了,楚狸點了點頭,沒事就好。
“王妃,您怎麼了?好像不開心呢。”冬蘭站在她身前,看着她。
楚狸衝她笑笑:“你去歇着吧。”
“奴婢不累,王妃,白天我聽到她們講的事情有些意思,我講給您聽啊。”冬蘭討好,想哄楚狸一笑。
楚狸點頭。
“東城張家的小妾,婚後三年未孕,張老爺本來納她來便爲傳宗,就想,她還吃好的,穿好的,又不能生,就和正室商量着把她休了。結果休書還沒下來,那小妾就懷上了,張老爺喜出望外,每天換着法兒的哄她,她更加自嬌,沒事兒的,您說她想吃什麼?”冬蘭問楚狸。
楚狸不明白她要講什麼
,便問道:“吃什麼?”
“她大冬天的,要吃那夏天裡纔有的果子,您說上哪兒去弄去?張老爺無法,便差人四處去尋,連正室都跟着想辦法,哀求自己的孃家來去尋,說起來,也算是不錯的正室了。最後也沒找到,後來張老爺想出了個辦法,張貼榜賞錢尋果子,看誰家藏了,賞銀出到了百兩,終於有一家人送來了幾個果子,那小妾急急地吃,結果您猜怎麼了?”
冬蘭又賣了個關子。
見楚狸沒什麼反應,她繼續道:“那小妾連核吞了,後來卡到了,悶憋得在地上翻滾,最後的結果誰也沒想到。”
“到底怎麼了?”楚狸看着說話費勁,徑直地問。
“老爺把她休了唄。”冬蘭說完看楚狸。
果然楚狸問了句:“爲什麼呀。”
“因爲她翻滾的時候,肚子裡的孩子掉了,你說老爺不休她能留着嗎?誰讓她那樣招搖,肚子裡有個崽就不知該怎麼的好了。我就瞧不上這樣的人,那生孩子誰不能生啊。總之一句話,人不能太過份,老天看着呢。”冬蘭大大咧咧地道。
聽到孩子掉了,楚狸心一揪,她沒有冬蘭預想的那樣,覺得這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如果不是目睹斐凝香當時的痛苦,如果只是聽到她孩子掉了,那有可能和冬蘭一樣,一起批判那個得瑟過頭的小妾,可眼見着平時裡不可一世的斐凝香真情流露,她竟然也有物傷其類的感覺。
物傷其類?她覺得這個詞不太恰當。那就是推已及人吧。
楚狸因爲想到了一個恰當的詞,一喜,嘴角掛上了淡淡地笑。
冬蘭卻會錯了意,以爲楚狸願意聽這樣的逸事,便接着道:“王妃,我聽人家說,女人第一個孩子要是流掉了,以後的孩子都不太好活呀。”
“真的嗎?”楚狸問,心裡又是一驚。
“西城的王家就有這樣的事情,他家出事的是正室,那正室這麼多年差不多能懷上十個孩子,可是一個都沒站住,都是三四個月的時候掉了。後來那個王家的老爺納了幾個妾,這不,前年王府纔開始添丁,因爲這事兒,王家還請了佛,在家常供着,也不知是不是佛爺開了眼,今年正室又懷上了,現在能有五個來月了,我們的廚娘說,前幾天買菜的時候,碰到了她家的廚娘,站在一處聊了一會兒,那廚娘女主子又有些見紅,整天躺在牀上,一動不敢動,怕是又保不住了。如果她第一個孩子不是因爲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的話,後面也不會出這樣的事了,看來,還真得注意,好像過了五個月,孩子就沒事了。是這樣的嗎?王妃,我們對面的人家最近也剛出了事,她的侍妾的孩子也掉了,您說奇不奇怪?反正今天我們在一起就說這樣的事情來着,她家的孩子掉了,可是因爲正室的妒嫉,生生地給打掉的,但是他家老爺沒在,還不知道呢,若要知道,回來不知又會出什麼事情呢,我看保不準正室得被休了,那個侍也是厲害的主兒,成天在家裡鬧,本來她家的事情沒外人知道,她這一鬧,家裡的丫環奴婢也都知道了,嘴又不嚴,滿城都知道了,都傳到我們王府裡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