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宇!時宇!”清溪一邊不住焦急呼喚,一邊迷茫地看着外面所有正在毀滅神虞的人或靈。
那偷襲得手的神王在虞童擊破帝都大陣後,一抹臉現出真容,淡笑着站在了虞童面前,拱手說道:“不負所托。”
“大師兄……”時宇的心,徹底冷了。
“不錯,也只有你能實打實冒充那個死老頭。”虞童擡着頭,看向了早已破碎不堪的神虞大界界陣。
乾瘦的金靈界大長老剛剛擊毀最大的一座神殿,正從那裡飄然而落。
“王陽明呢?”那身影未到,喝聲先達,片刻後立在了虞童身邊。1
“那死老頭是第一個被幹掉的,我最討厭的就是這個老學究!”虞童沉聲答道。
大長老金克敵嘿嘿一笑,不再問文神王,落地站在虞童面前,“你說過的,無論所得何物,你都不會索回。”
“放心,我雖然看不起你,也不會此時自毀大好局面。”虞童不屑說道。
墨域澹聽到金克敵說起文神王,低頭神色一黯,隨即又擡起頭長舒一口氣。
“怎麼?捨不得?別忘了沒他你早已是神王,甚至還能更進一步!”虞童斜睨墨域澹一眼。
墨域澹淡然一笑,並未回答。
金克敵則是嘿嘿冷笑,看着墨域澹連連搖頭,又連連點頭。
“咔嚓嚓”!
脆裂的聲響連綿響起,衆人不再言語,擡頭向高空望去,脆弱無主的護界大陣再也抵擋不住天火的侵襲,像是碎裂的綢布般一片片從大陣脫落,飄搖消散在空中。
洶涌的天火不再是順着無數天窟墜入神虞大界,而是直接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瞬間掃過所有星辰浮陸,眨眼便緊緊捲住了僅餘的中央主陸。
毀滅,一切都被毀滅。
無數的軍寨,無盡的修士,還有那守護了神虞無數年的虞神宮,都在天火中焚滅殆盡。
熊熊烈焰跨過一切阻礙,再沒有停步,充斥在整個神虞帝國無數子民代代生息的大陸上肆意騰躍。
久被圈養的凡俗,又怎可能抗拒這連虞神宮都擋不住地無情屠戮!
所有的凡俗子民,上至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最多也只見眼前紅光一閃,就此完結餘生,沒有一聲哀鳴,沒有一絲抵擋。
也許這也是一種幸福吧,無知無覺地死去,至少比那些戰死的猛士要幸福許多。
只有虞童、金克敵和墨域澹的身周沒有半點火焰,再爆烈的天火,在靠近他們的時候都化作了清涼微風。
一息?還是兩息?在燃盡了帝國大陸無垠廣袤之後,無論是奔淌於地還是張揚於空的狂暴火焰猛然凝縮,化作一千百丈高的烈焰巨人,懸於曾經星光閃耀的虛空。
可現在,那無垠虛空再沒有一顆星辰可以閃耀,再沒有日月可以輝煌,只有那刺目的紅光擠滿了天地。
火焰斂盡,茫茫神虞大界只餘頹敗無息的死寂,所餘百萬叛變的神虞修士,夥同那無數界外來人,陪着耀眼的火焰巨人,幽靈般立在遠空,遙望着再無生機的神虞主陸。
火焰巨人動了,他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傑作,隆隆作響的沉悶話語響起:“虞小兒!金老兒!此戰我出力最大,虞神宮我一人獨滅,損耗太巨,這人我就不客氣了!”
說着,數條蜿蜒火流從火焰巨人身上漫卷而出,射向還伏在地上的虞神王。
虞神王毫無知覺地隨着火流消失在了火焰巨人口中,沒有痛呼,沒有掙扎,他早已被虞童傷魂破體,無有點滴抗拒之力。
“味道不錯,可惜體虛裡弱,只能補回我半成損耗,那這兩個我也不客氣了!”說着又是數十道火流席捲而來,直撲早已化爲焦土的皇城所在。
“滾!”
虞童怒喝一聲,雙目兩束冷光如刀,輕鬆割斷了所有火流,去勢不減狠狠插在了火焰巨人熊熊燃燒的軀體上。
如水流淌的赤紅巖漿陡然灰敗,如沙如塵飛散滿空。
火焰巨人痛呼一聲,連忙後退,躲在遠遠的高空憤怒高喊:“虞童!你這是翻臉不認人嗎?金老兒,你我一同殺滅此僚!再分所餘!”
金靈界大長老笑着搖頭,緩緩後退數步,離虞童遠了些,沒有響應火靈王的攛掇。
墨域澹冷笑一聲,擡步就要衝向高空。虞童左臂輕擡,抓住了墨域澹的衣襬。
“哼!火靈王!你不要太過,虞神宮滅非你一人之功,金靈界同樣功不可沒。
而且我護着爾等界外修士不受大陣本能壓制,又強壓虞神宮高手修爲,不然你以爲憑你可以對付那麼多神殿殿主?
我所耗數倍於你!
神虞所有珍藏都在虞神宮,不是這主陸!剛纔那些被你們攻破的軍寨和神宮諸殿,那裡所藏足夠補爾等兩界今日所出之力。
虞神王本是我佐餐佳餚,既然你想要,我便送你,就當是幫忙的謝禮添頭了。
www◆ тt kǎn◆ ¢ ○ 這兩個陣靈你也想染指?不要得寸進尺!”虞童夷然不懼,怒斥火靈王,而後冷冷看向金靈界大長老。
墨域澹見虞童出手阻攔自己,放下腳步淡然輕哼,收回瞭望向火焰巨人的冷電目光。
而退到一旁的金靈界大長老聽了虞童的話,又見他向自己瞥來,微微一笑,點頭示意自己無有它想,對收穫非常滿意。
“嘿嘿。”
火焰巨人訕笑兩聲,緩緩飄來,化作丈二大漢落在虞童身邊,斜睨着皇城說道:“那,這兩個小丫頭你是想自己享用咯,既如此我便不要。
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剛纔可有點不對勁,那個小姑娘從界外帶回了一個人,不知道藏哪兒去了。
只有掠過我的火焰時我才稍有感觸,你們恐怕都沒察覺吧。”
“召回了一個人?”虞童眉頭一皺,扭頭看向皇城焦土,兩個纖細苗條的身影正緊緊拉着彼此的手,滿面悲慼憤恨地看着他。
“你倆應該感謝我,沒了神虞大界,我們都自由了,若是聽話,我還能收你倆做婢女,若是不願,那就乖乖化爲我的大補吧!”虞童毫不遮掩地說道。
“你癡心妄想!”清池憤然喊道:“沒了界陣身無所寄,你我都得死!你是瘋了嗎?勾結外賊毀滅神虞!神虞天帝哪裡對不起你!神王哪裡對不起你!”
“死?你死了嗎?我死了嗎?這不是好好的,啊?哈哈哈.......”
虞童狂笑不止,“哪裡對不起我?何止是我!還有你們!我們都被騙了,被神虞那個老鬼騙了,三神王這幾個混蛋騙得更久!
界陣根本不是我們的命源!神虞大界更不是!那只是我們的枷鎖!蠢貨!
你我三人勤勉護界,這幾個混蛋卻在享受花花世界,怎麼對得起你我?
沒有了界陣,沒有了神虞大界,我們就自由了,想去哪去哪,想幹什麼幹什麼,你說,我該不該殺了這幾個老狗?哈哈哈...”
“不過,自由了你們也別想着跑!”虞童話風一變,“我們三個一體同生,你們跑到哪兒,我都能找到。說!你們召喚了誰回來!是不是神虞那個死老鬼!”
虞童雙目赤紅,激憤話語燃起了癲狂本質,像是要擇人而噬。
他這話還沒得到回答,倒是先把那些來助拳的傢伙嚇了一跳,紛紛張目四望,神念鋪天蓋地席捲萬方。墨域澹更是雙膝一軟差點跪下。
“不可能!”虞童又自言自語,“我試過,他留給我們的召喚術早已無用,不然我也不會發動這場滅界大戰,他一定是早就死在哪個旮旯再也不會回來了。”
驚駭萬分還沒回過神來的衆人,狠狠瞪了虞童一眼,是虞童早說神虞不會歸來,才配合他共饗神虞界滅盛宴,這突然又說召回的是神虞,怎不讓衆人以爲上了惡當。
若是神虞正笑呵呵地隱在虛空看自己表演,玩夠了出手抹平一切,那他們後悔都來不及。
“沒出息!怕什麼?就是神虞回來,能擋得住我們聯手?”虞童對衆人驚慌失措很是不滿。
沒人搭理他的輕蔑,因爲他們還在質疑神虞是否真的存在,一個個慌慌張張地左顧右盼,神念鋪天蓋地擠滿了神虞廢墟每一處細微毫末。
“切!廢物!”虞童罵了幾人一句,又轉向皇城焦土。
“你們兩個,想好了麼?是做我的婢女,還是做我的補品!這世上,也只有你倆纔是值得我享用的無上佳品!”他已想到兩姐妹召回了誰。
那隻蒼蠅並不重要,神虞真正的力量在這一戰毀失殆盡,估計召回他只是怕自己事後想起追殺,趁着還有餘力弄回來,送到一個自己找不到的地方罷了。
墨域澹也想到了,他揪扯着鬍鬚,不住向四周打量,像是要找出時宇的藏身之處。
“做夢!哪個你都別想!””清池憤然答道,淡黃色的光焰猛然從她體內.射出,絲絲龜裂佈滿了她俏美清麗的面龐,又快速蔓延至脖頸柔荑。
“自毀?哈哈!你想都別想!被傷成這樣,還由得你?給我過來吧!”虞童輕蔑大笑,同樣忽的散出明黃光焰。
光焰猛撲清池清溪,死死咬在清池自毀而發的淡黃光芒上。
兩股黃光彼此糾纏互噬,無奈清池明顯傷重不支,一息未過便被虞童壓制,淡黃光芒被壓回體內,身上龜裂紋路一一消失不見。
“我不要你死,你想死都不行。我要你死,你一刻都不得活!”虞童隨着那明黃光焰一齊撲向了清池,猛然一掌劈在了清池額頭。
清池再也穩不住人形身軀,嘭的一聲炸開,變作一團純粹的淡黃光團漂浮於空。
虞童單掌抓下,牢牢按住那淡黃光團,隨着無比舒暢地擡首長吟,清池化作的光團急速縮小,全然吸入虞童掌心。
衆人好奇地看着虞童強噬清池的這一幕,靈體之間互相吞噬可不多見。
只有墨域澹低眉垂目,似有不忍地轉過頭去。
清溪像是嚇壞了,微張着小嘴,目內氤氳泫泣,呆呆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姐姐消失在虞童手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不要啊!”清池湮滅的那一刻,黑暗中的清溪慘呼連連。
虞童說三陣靈都已自由,此刻的清溪完全可以放棄抵抗,帶着時宇一起墜入虛冥黑淵,未來如何,交由未來決定。
界陣已經不在,她自由了,虞童不會順着虛冥黑淵追來,但清溪仍在奮力抗拒着虛冥黑淵的吸引,低聲自語:“我不能走,我要和姐姐在一起,我不能走,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對的,她只讓我護着時宇逃走…時宇,你快醒來啊!我還要去找姐姐!”滿目淚水潸然而下。
“輪到你了!你們都是神虞那死老婆的模樣,我看到就生氣!”虞童絲毫沒有被清溪嬌憐模樣打動,同樣狠狠一掌劈下,卻只劈散了幾縷光影。
“假身!”虞童怒喝,猛然擡首四顧,神虞無論主陸還是虛空皆盡一片空落焦土,哪裡還能藏人。
“在這!”虞童雙足一頓,直刺半空,“咔嚓”一聲脆響,空無一物的半空硬是被他撞裂百丈空間,一座殘存的小小神殿正頹敗懸浮。
“虛冥黑淵……”受到驚動的墨域澹低聲默唸。
虞童驟見神殿也是驚怒飛退,直到萬丈之外才定住心神。
“出來!”遙遙懸立的虞童大喝一聲,單臂伸出化爲靈掌,扎入神殿洞開的窄門,猛力在裡面掏撈着。他似乎也是心有忌憚,不敢過分用力驚動那低矮神殿。
虞童探掌入殿,正是時宇醒來之時,清溪再無更多時間講述什麼,狠狠拉起時宇往他腦海中塞入這所有的記憶,而後猛然將他推入虛冥黑淵。
清溪脆弱重傷的軀體,再無力支撐虛冥黑淵與虞童雙重巨力的撕扯。
“啊~”嬌.啼悲呼聲起……
時宇閉上了眼睛,所有一切在此刻結束。
到最後,也沒能看到自己父母一眼,怕是在天火降臨的一刻,就化爲青煙了吧,我那年幼的小弟,可憐他還未感受人間的美好,便已完結此生。
“爹…娘…小弟…你們都沒了,霜雪沒了,師父…清池姐…清溪姐…就連總說生命無盡的你們,也離開了我……”時宇帶着滿腹的酸楚心痛,昏迷在這無盡的黑暗墜落中。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