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神鬼仙翁獨眼龍

武繼光爲追那使用鴻蒙紫氣的女郎,衝入林中,不料人未找到,卻遇見曾經在宣城向他下毒的金雪痕,這金雪痕並不諱言他是金蜈宮的人,卻堅邀繼光談幾句話。繼光心懷坦蕩,隨口便答應了他。

二人席地坐下後,金雪痕未語先笑道:“武兄年紀輕輕便已譽滿江湖,量來醉心你的女子不少。”

繼光不悅道:“你要和我說的話就是這個?”

金雪痕哈哈一笑道:“武兄不必性急,兄弟話還沒有說完呢。”復又把臉色一正道:

“可是真正可以武兄匹配之人,卻找不出幾個來,武兄以爲對嗎?”

繼光見他盡說些不着邊際的話,心裡不禁有些不耐煩起來,立起身來道:“金兄如無其他的事兄弟可要告辭了。”

金雪痕微微含笑道:“我知武兄明日是黃山論劍會上的主角,但也用不着如此緊張,金蜈宮主人因慕武兄高義,擬與武兄聯手合作,特着兄弟先知會一聲,不知武兄意下如何?”

“兄弟早就說過,我和金蜈宮仇深似海,這合作之事請勿談起。”

“金蜈宮有一紫衣女郎魏紫娟,武兄和她論交,金蜈宮主人有意促成你倆好事,也唯有此女,纔是真正可以和武兄匹配之人,希望武兄切勿錯過這種難逢的機會。”

繼光這才明白,原來他轉彎抹角,繞了一個大圈,所要談的一句話,無非是利用女色,引誘自己投入金蜈宮,不由長笑一聲,說道:“請金兄代我上覆金蜈宮主人,她的好意在下心領,一切的事情,明日黃山論劍會上了斷,兄弟到時還要領教一番她的蓋世絕學。”

金雪痕臉上陰晴不定了許多,輕輕一嘆道:“武兄何以如此固執?”

繼光立起身來狂笑道:“即令金蜈宮與我沒有殺父之仇,像她這種瘋狂狠毒的行爲,武某也絕不坐視武林人遭受劫難。”

“金蜈宮主人神功蓋世,座下高手雲集數以百計,以武兄一人之力,恐怕也難於挽救這場劫難吧?”

“武某亦知黃山之會,不啻中原武林人存亡之戰,死生禍福殊難預料,但這點兄弟絕不放在心上。”

金雪痕倏然失聲一嘆道:“想不到武林一般朋友,均把金蜈宮主人視作了殺人魔王,實際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武兄若知道她的身世,也將一掬同情之淚。”

繼光冷笑道:“武某亦知她心懷亡國之痛,但這種報復也太以過份啦,同時據說他還隱隱存有獨霸江湖的野心呢,這種存心更令人難於諒解。”

金雪痕臉上不由倏然色變,他絕未料到金蜈宮主人的機密他竟全都爲這少年所知,於是心中殺機更濃,冷冷一笑道:“武兄既知她有此苦衷,便不應對她再事苛責,人各有志,兄弟也無法勉強武兄,明天咱們始信峰前再見。”

說完把手一拱,縱身沒入林中,繼光爲人最重義氣,他和金雪痕雖是萍水相逢,總算曾經論交,雖明知在宣城時,對方曾對他下過毒手,但未眼見之事,也就不便談起,竟聽任他揚長而去。

此刻夜已深沉,突然想起符小娟和莫丹鳳何以沒有跟來?道她們找不到我徑自回去了?

繼而一想,這是絕不會的,她們明知自己業已追敵入林,怎會離去?說不定已經穿林過去了,想到這裡,心裡到覺發急起來,趕緊一騰身,穿林而過,也向前面追去。

穿過密林,是一片荒草沒脛的墳地,寒風拂過,一片蕭煞景象,卻不見一個人影,心想也許他們已追到前面去了,縱身正待穿過這座墳地,驀然

紫影一閃,紫衣女魏紫娟突然由一座墳瑩後轉了出來,繼光驟見之下不禁一怔,衝口問道:“咦?你怎麼也來了黃山。”

魏紫娟神色黯淡地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來了已經二天了。我是同師伯祖一道來的。”

“你師父不是禁止你不準來嗎?”

“是的,但我卻必需趕來。”

繼光不由詫異道:“那又爲什麼呢?”

魏紫娟擡頭望了他一眼,低頭撫弄着衣帶沒有做聲,繼光細看她的臉色,比過去清減多了,嫵媚中帶着深度的憂鬱,和過去的華貴高傲大不相同,二人相對默然了一陣,紫娟倏然擡頭幽幽一嘆道:“還不是爲了你。”

“爲了我?”繼光滿臉迷惘的怔了一怔,倏然縱聲狂笑道:“你以爲金蜈宮主人這次的陰謀一定會成功?依在下看來恐怕未必。”

旋把臉色一正,朗聲道:“姑娘對在下的恩情,在下終有還報的一天,至於貴宮金雪痕所提的那件事,卻是斷難從命,區區苦衷尚祈姑娘原諒。”

魏紫娟從沒有聽過金蜈宮有金雪痕其人,聽繼光語氣,似是那人曾對他提出說什麼要求,而且牽涉到自己,她乃是一個外和內剛,性情極其高傲的女郎,只因對繼光一見傾心,才處處委屈自己,此刻細味繼光話中之意,似乎對自己除了感恩之外,毫無一點友情表露,不覺十分灰心,當下慘然一笑道:“魏紫娟承認春蠶作繭自縛,但我絕不是世俗女子,對所愛的人必須佔有,只是不願眼看你身蹈危機,才千里迢迢趕來黃山,以期略盡心意,我知你此刻意氣昂揚,哪會把我這薄命女子放在心上,而我卻仍然認定你是平生唯一知己。至於剛纔你所提的金雪痕,金蜈宮根本就沒有這樣-個人,魏紫娟更未向任何人談及你我結交之事。”

繼光見她剖心示愛說出這番話來,不啻把她的心事赤裸裸地暴露,心裡又是惶恐又極感動,情不自禁地向前連跨二步,極爲激動的道:“武某一介武夫,承姑娘如此關心厚愛,實覺慚愧無地,在下絕非狂妄不知利害的人,和金蜈宮這場決鬥乃是逼不得已,蓋因我既不能放棄父仇不報,也不能眼看着中原武林遭此浩劫,同時更未考慮到個人的生死問題,至於姑娘心意”

魏紫娟突然打斷他的話頭道:“夠了,夠了,魏紫娟此來除了慰我片面相思外,還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和你商量,只須你點頭,黃山這場腥風血雨立時便可熄滅,不然的話,真是不堪設想。”

“你我良友會晤,儘可談些別的,何苦老是提到這事,再說即令武某肯於罷手,金蜈宮主人又豈肯放下她的屠刀?武林七派也不肯就此干休呀!”

紫娟輕蔑地冷冷一笑道:“武林七派雖然虛名在外,還沒有資格充任黃山事件的主角,金蜈宮此刻也是勢同騎虎,欲罷不能,如今可以影響黃山這場大劫殺的,只有你一人。”

繼光大笑道:“姑娘此言大是欺人,想我武某一個後生小子縱有幾個老前輩維護,又有什麼力量左右這許多江湖聲名顯赫的人物。”

煌Γ朗聲答道:“可能不是他的對手,但如果事情逼到頭上也就說不得了。只有仗着腰忌蝰劍,全力一拼……

非幻點頭似是讚佩又似感慨的對他看了一眼,隨即一嘆道:“老僧方外之人,本來早已不問外事,只是這場腥風血雨關係着數百人的生命和整個武林劫運,由不得老僧再偷閒,深望施主體念上蒼好生之德,凡事莫爲己甚。”

繼光深爲老僧這種悲天憫人的精神所動,慨然一聲長笑道:“大師所言雖是,但這場紛爭主動的並不是弟子,而是金蜈宮主人,似應把這話對她說纔對。”

非幻又是一聲長嘆道:“你可知今日的金娛宮主人業經勢同騎虎嗎?縱令她想罷手也已不可能了,而施主這方,除了百毒尊者,黃龍道長等幾個成名人物,另外還有一股絕大的勢力介入,故名義上是武林七派和金蜈宮的爭鬥,實際卻是你和金蜈宮兩方勢力的決鬥,而且你那股勢力具有絕大的影響力,這也就是老僧千里迢迢趕來黃山的原因。”

繼光不禁有些茫然,暗道:“另外這股勢力屬於哪一方呢?”

“也許施主認爲老僧有些危言聳聽,實則老僧句句都是實話,一切到時自知,屆時務望緊記老僧今日之言,老僧另外還有些事處理,有緣容再相見。”

大袖-舉,身形冉冉飄起,恍眼之間已出去二十餘丈,繼光細看老僧所用身法比元元大師所用的達摩一葦渡江輕功又不知高明瞭多少倍,心裡不由暗暗讚佩不已。

非幻走後,紫娟告辭道:“我得走了,明日之會可能我不參與,一切望君珍重。”

紫衣飄閃之下,人已到了數丈以外,繼光怔怔地站立當地,半晌方纔發出一聲輕嘆,紫衣女的情意綿綿,白眉老僧的再三諄諄囑咐,實使他感到困惑,紫衣女是金蜈宮主人的徒弟,白眉和尚是她的師執,自然深明金蜈宮的實力,聽他們的口氣,似乎對自己勸阻多於警惕,好象深怕自己趕盡殺絕似的,這不是笑話嗎?

金蜈宮收羅的高手不知有多少,而自己僅僅只有五、六個人,勝負顯而易見,而白眉和尚卻斷定金蜈宮主人必敗,難道這是故意驕敵!看那老僧一團正氣卻又不象是壞人。難道真個另有一股勢力來助?

想到自己年紀輕輕,剛出江湖不久,友人並不多,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人會趕來相助,好在明日便是會期,到時當可明瞭,此刻何必去操心,心念一轉之下,身形倏起,直向東山口奔去,到達山口,只覺四周靜寂寂地,不見半個人影,暗忖:“她們究竟那裡去了?”

轉了一會,找不出任何跡象,只得返身又向南山口奔去,到達南山口,仍是一片靜寂,看不出絲毫徵兆。

此刻已將近三更,他獨自一人奔馳於深林絕澗之中,只覺整個的黃山,就象死去了一般的沉寂,間或林中傳來幾聲夜梟悲鳴,越發顯出夜的陰森可怕。

想到明天面臨的一場生死搏鬥,立刻意識到這片刻的寧靜,正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奏,自己還有許多事情得和幾位老輩人物商量,實不能再這般亂跑了,也許符小娟她們尋不見自己,已經回去了也說不定。

於是決定先行回去再說,免得黃龍師伯等得着急。

繼光回到大夥兒約定聚會的那個山洞,黃龍道長、萬里雲煙陸通,四海神偷等都候在洞內,一見他進來不由齊感詫異道:“郡主和符姑娘何以沒有同回?”

繼光皺着眉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陸通倏然跳起身來道:“照此情形看來,一定又落到金蜈宮主人手裡裡,我們得趕緊設法法營救纔好。”

四海神偷冷冷一笑道:“此刻離天明只有一二個時辰了,找又有什麼用呢?依老偷兒看來,還是省點力氣,準備應付明天論劍吧,再說大哥已經跑了一夜,明天還得對付金蜈宮主人呢。”

黃龍道長也覺得此刻如果出來尋找她們,不僅無益,而且影響明天的大事,捻着長髯沉吟了一會道:“依貧道推測,她倆都有一身不凡武功,最不濟也可全身而退,況且還有赤地千里和百毒尊者二位未回,或許遇上了他們也不一定。”

萬里雲煙見大家都這般說,心裡雖然着急,卻不好再說什麼,武繼光這時臉色十分難看,也深爲剛纔的事而感到懊喪,如果自己不是急於追趕和他對掌的紫衣人,何致於和符小娟她們失去聯絡,是以坐在那兒只是發怔。

四海神偷表面看來,似乎怪誕冷傲,其實爲人最是熱情,對這位“大哥”如今發生了極其深厚的情感,見他那副滿腔懊喪之態,立刻走上前來拍着他的肩膊安慰道:“天已經快亮啦,還是安心休息一會兒吧,此刻任什麼大事你也不用管了。”

繼光苦笑搖了搖頭,氣得四海神偷怪眼一翻道:“難道三哥的話說得不對?”

“對極,但事情千頭萬緒,叫我如何靜得下心去?”

“事已至此,急又有什麼用,老偷兒相信那二個丫頭死不了。”

繼光見他一副體切之情,實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得依言把眼閉上,凝神做起坐功來,不久便已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等到一覺醒來,天已大亮,睜眼一看,百毒尊者和海天神叟父女都已來到,慌忙跳起身來,向大家一一道過早安,正待談論赴會之事,凌波仙子突然拿出一個包袱來對他招手道:

“今天天下武林各派的人云集,難道你還穿着那件破叫化衣?”

繼光把自己全身上下看了看,微微一笑道:“那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呀?”

凌波仙子打開包袱拿出一件藍緞衣衫來,送到他手裡,道:“衣服已經替你準備好了,非換不可。”

黃龍道長見時間已經不早了,遂從旁接口道:“武世兄你就快換上吧,我等也該走了。”

繼光只得依言接過衣衫,找了個僻靜處換上,又用山泉把臉上的易容丹洗去,一切停當,重又走進洞中。

黃龍道長立刻起身道:“我們這就起程去吧!”

於是,三老一道簇擁着繼光,一徑向始信峰奔去,這次論劍的東道主是少林和武當,於是峰前的-片草坪之上,早已兩派派人搭好了一座臨時的較技臺,東西南三面各有一座用葦草搭成的看臺。

繼光等一行人到達時,七派來人早已候在南面看臺之上,居中坐的是元元大師、天龍道長、綠林聖者三人,七派掌門人反倒坐在後一排,再後便是各派同來的子弟們。

黃龍道長和海天神叟等人,都是不喜交遊的人,並未向他們打招呼,繼光更不願多此一舉,幾人徑自走到東面看臺之上,天龍道長和綠林聖者遙遙望見,連忙立起身來招呼道:

“幾位請裡面坐吧。”

只有元元大師仍然閉目合睛,不言不動,凌波仙子小嘴一撇道:“那老禿驢好大的架子。”

海天神叟狠狠瞪了她一眼,面向南面把手一拱道:“不必啦,就這裡好了。”

幾人隨即入座,凌波仙子自始至終都緊倚着繼光寸步不離,她自幼任性已慣,只知愛其所愛,絕無普通一般少女的扭怩矜持,這時竟又自然而然緊倚着繼光坐下,繼光此刻卻未想到那些,一到峰前,便把四周的環境細細察看了一番。

這座場子是少林、武當兩派,經過一番極其周密的設計劃所選定,背倚削峰,前面左右都是極其廣闊的荒原,目的在防止金蜈宮暗施毒計。

百毒尊者見繼光只管四面察看,知他是在察看地形,不禁微微一笑道:“此間業經老偷兒與我仔細勘察過,保證不會發生問題。”

繼光點頭笑道:“經過二哥和三哥的法眼,自然沒有問題了,我是在想着何以到這時爲止,還不見有一個看熱鬧的人來,難道都遭受了金蜈宮的截擊?”

黃龍道長哈哈一笑道:“金蜈宮手段雖然毒辣,諒他一手也難遮盡天下人耳目。”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你們看那邊看熱鬧的人不是來了嗎?”

大夥兒擡頭一看,果然三三兩兩,來了許多看熱鬧的江湖人,繼光暗中嘆息道:“那晚谷中死傷了許多人,想不到仍然有人敢來,江湖上人真是奇怪得很。”

不一刻功夫,場中所看熱鬧的人,至少已有二百人,風塵三友和丐幫幫主嶺南蛇神,鐵杖叟張超等也都來到,丐幫雖在上次中原武林與金蜈宮決戰中,擔任了前哨,但他卻是獨樹一幟,並不和七派來往,向南棚中的七派掌門人以及東蓬繼光等打過招呼後,既不上南蓬,也不登東蓬,就在空地上盤膝坐下下來。

看看日影已到當中,而金蜈宮並無一人前來,七派中人不禁有些着急起來,這次黃山論劍,原是元元大師和綠林聖者、天龍道長等出的主意,目的在引誘金蜈宮的人前來,並無意真正舉辦論劍之會,如今金蜈宮的人一個也不見前來,那就得真正舉辦了,不然這臺如何塌得起?

可是這論劍之會有許多手續,參加爭奪天下第一劍的人,必須經過好幾個層次的比賽才能進入最後決鬥,而他們卻壓根兒沒有準備。

時間在期待與焦灼中緩慢溜過,而金蜈宮仍然設有絲毫動靜,臺下看熱鬧的人漸漸不耐煩起來,有的高聲叫囂,有的惡語冷嘲,認爲元元大師、綠林聖者等簡直在尋天下武林人開心,哪有天都快黑了還不開始的道理?

繼光等會在東蓬之上,心裡也覺焦急異常,他們並不是因爲金蜈宮主人不到場而着急,而是赤地千里符風、白衣羅剎符小娟與莫丹鳳,直到現在還沒有趕來,如果不是遇上了危險,哪會不來之理?

這時臺下噓聲和吼聲已越來越厲害了,有的人竟立起高聲大罵起來,天龍道長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了,目視綠林聖者道:“愚見不如你我三人,同去臺上交代一番,免得這羣人狂呼亂叫的,將來傳出江湖毀損你我聲名。”

綠林聖者點頭道:“道長所言極是。”

元元大師倏然雙目睜開,冷冷哼了一聲道:“這羣不知死活的東西理他則甚?不如打發他們走吧,如果老衲所料不差,金蜈宮的行動當在黃昏以後。”

他的嗓門極大,這一句話在場的人差不多都已聽到,於是人羣中立起一陣騷動,並有人大聲吼道:“想不到堂堂少林高僧,竟說出這種話來,簡直等於放屁。天下武林人推舉你等幾位擔任論劍會上的仲裁人,你們意把他視同兒戲,真是豈有此理。”

元元大師等三人,雖在武林巾聲名顯赫,但此次弄巧成拙,平白受人指責謾罵,竟鬧了一個面面相覷,相對苦笑。

海天神叟因他們擅用仲裁會之名,並未與他商量,心裡本就不高興,此刻經大家鼓譟謾罵,愈覺不快,霍地立起身來揚聲大喝道:“黃山論劍每十年一次在始信峰舉行,這是武林人所公定,本無須通知,此次雖然少林與武當二東道主準備不夠充分,那是因爲另有原因,大家應該原諒,你們這般對待仲裁會的仲裁人,不嫌太以失禮嗎?”

此老內功精湛,聲若洪鐘,直震在場諸人耳鼓嗡嗡作響,剎那全場雀無聲,就這時刻,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起,一羣灰袍和尚飛奔到,就在臺前停了下來,既未出聲,也未向任何人打個招呼。

南面蓬上元元大師不禁詫異道:“咦?那不是‘玄虛’嗎?”

敢情來的竟是少林子弟,紫虛上人才待派人詢問,呼,呼!

半空飄身又響,宛如朵朵紅雲飄落,八個身穿大紅八卦袍的道士,簇擁着一個臉上少血無肉的老道士,又飛降到了場中。

崑崙廣法道長面上倏然變色,高聲喝道:“誰叫你們離開崑崙玄武宮的?”

老道士無表情的冷臉上抽搐了一下,冷冷哼了一聲,根本不理不睬,跟着場中又到了四五批人,就在臺前空曠之處雁行排開,好象在等侯迎接什麼人來到一般。

南面看臺之上的七派掌門人,業已發現來的這些人,都是各派留在山上的門下弟子,但奇怪是何以不向掌門人行禮打招呼?

坐在繼光身旁的四海神偷,早已覺出事態已不尋常,轉頭向繼光笑道:“大哥你看出來了嗎?武林七派只怕要從窩裡反呢!”

繼光曾經說過少林玄虛和尚謀叛的消息,一看這情形,更加了然於心,立時點頭道:

“三哥說得很對,我們且看他們究竟弄些什麼花樣?”

就這時刻,一片馬蹄之聲由遠而近,八匹駿馬旋風一般馳到,馬上騎士是八個身佩厚背鋸齒刀的錦衣大漢,一到臺前,驀地兩下一分,一齊跪下馬來,抱刀恭立,跟着遠遠響起-

陣笙歌之聲,二十四個綵衣女郎簇擁着二座彩輿,冉冉而來,其快如風,剎那已到臺前。

排列臺前空地的七派人士,一齊上前躬身喝諾道:“少林派掌門人玄虛,恭迎主人蓮駕。”

“崑崙派掌門人宏法,恭迎主人蓮駕。”

就在這些入一片歡呼聲中,彩輿幔簾緩慢拉開,走出一個容華絕代,舉止高華的紫色宮裝少婦來,輕輕一擺玉手道:“諸位遠道辛苦,請免去俗禮吧!”

繼光一見這宮裝婦女,頓覺面容極熟,似在那裡見過似的,百毒尊者倏然冷哼一聲道:

“原來是她!”

繼光不禁詫異地道:“難道二哥認識她?”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大哥真是貴人多忘事,在宣城暗算你的金雪痕不就是她嗎?”

繼光不禁恍然道:“是了,無怪乎連聲音都那般熟悉。”

這時南蓬上的七派掌門人,再也煩耐不住了,他們萬想不到,留在本派的門下弟子,竟都做了金蜈宮門下走狗,尤其他們自稱掌門人,使他們又驚又怒,元元大師首先離座而起,飛撲到玄虛面前,沉聲唱道:“玄虛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欺師滅祖。”

玄虛面無表情地伸手從懷中取出一串念珠,高舉過頂道:“師叔輩份雖尊,總該知道少林歷代祖傳規約吧?”

元元大師一見這串沉香念珠不禁一怔,此珠爲歷代掌門人信物,見念珠如同見掌門人,任何人均須聽從持珠人凋度。

這時紫虛上人和七派掌門人也已到了面前,一見這念珠也是一怔,這念珠就是上次所失竊,雖然繼光揭穿了悟空的陰謀,但並未追出念珠,想不到果然到了玄虛手中。

那玄虛見紫虛滿面怒容的走了過來,立時又舉起念珠高宣一聲佛號道:“老僧已蒙祖師恩典,接掌了門戶,請師兄率領同來的弟子們暫退一旁聽候差遣。”

紫虛上人縱然修爲高深,此刻也難遏止心頭怒火,冷冷哼了一聲道:“你我同門師兄弟,你想掌理門戶,儘可對我明言,何須做出這種出賣祖宗之事,難道你就不怕遺臭萬年嗎?”

玄虛枯癟的臉上倏涌一重殺機,厲聲喝道:“你若再敢多饒舌,我要用門規處置你這叛徒。”

紫虛身爲掌門人,鄢有不知法度之理,真個不敢再多語,其會餘門下弟子,雖個個都臉含怒容,但卻敢怒而不敢言,一轉頭隨着紫虛退到一邊。

這時各派掌門人,已都找上了各派的門下,剎那場中一片混亂,畢竟天龍道長較爲沉穩,連忙排衆而出,高聲喝道:“各派請暫停清理門戶之事,貧道有話說。”

凌風首先走了過來,跟着崑崙廣法道長,五臺普靜禪師也走了過來,天龍道長面容十分沉穆的道:“各派門規素來嚴謹,此刻竟同時發生此事,其中必有原因,我們仍應先行對付了金蜈宮主人再說,萬勿亂了章法。”

各派掌門人都點頭稱是,回頭一看,宮裝婦人已由那羣綵衣女郎簇擁着上了四面看臺,居中坐下,各派來人就和僕從一般分列站在兩旁。

東西兩蓬遙遙看對,宮裝婦人遙望着武繼光點頭微微一笑道:“武兄此來是爭奪天下第一高手呢?抑是另有他圖?”

語音雖低,卻如銀鈴一般散佈空中,入耳字字清晰,繼光心裡不禁一蕩,連忙收斂心神朗聲答道:“芳駕可是金蜈宮主人?”

“不錯,柳如煙現時添爲金蜈宮主人。”

在場老一輩的人,一聞這柳如煙之名,不由齊感一震,大家都知當年金花洞主確有這麼一位多才多藝的嬪妃,卻不知道如今怎會成爲武林人物?

這時元元大師、綠林聖者、天龍道長以及七派掌門人,又重上了南面草蓬坐下,看熱鬧的江湖人,也齊張着兩眼,緊張地看着金蜈宮主人舉動。

元元大師突於這時插嘴道:“施主出身貴胃,自知理法,何竟仗着武功,肆意殘殺江湖同道,近又勾起各派門下弟子背叛師門,這等作爲無異向中原各派公然挑戰,你是明欺中原無人嗎?”

柳如煙明明聽着,卻連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仍然面含微笑的對着繼光道:“金蜈宮與地靈教素無過節,更無利害衝突,如武兄有意奪天下第一劍,柳如煙倒願拱手相讓。”

繼光劍眉一揚,長笑一聲道:“芳駕不必說得那麼好聽,金蜈宮還存有一份人性,江湖之上也不致遍地血腥了,武某參與黃山論劍,並非奪那天下第一高手,卻是專爲見識芳駕的鴻蒙紫氣而來,連日你在黃山所造成的風風雨雨,無非是意欲達到你那橫掃武林的目的,可是武某卻認爲你那想法太以天真啦。”

武繼光近年在江湖之上,雖然聲譽雀起,究竟還是後生小輩,剛纔高踞東臺,大家都以爲是黃龍道長、海天神叟等幾個老輩人物所提攜.故大家並未對之重視,這時金蜈宮主人兩度開言都是對他說話,立時引起了大家的注目,這一番措詞強硬的說詞,大夥兒聽來尤覺暗暗心驚,暗暗佩服這少年的膽識驚人,詞鋒犀利。

柳如煙臉上的笑容仍然未斂,伸手一掠鬢邊秀髮,正待開言,南蓬的元元大師已洪鐘以似的宣了一聲佛號,沉聲道:“今日之事已非言詞所能解決,金蜈宮既仗着武功,公然與中原武林爲敵。中原武林同道,也只有從武學上以牙還牙了。”

他因身爲少林前輩長老,金蜈宮主人竟然對他如此輕視,是以激發了他滿腹嗔念,柳如煙冷冷瞥了他一眼,嗤的一笑道:“老和尚如急欲前赴西方極樂世界,柳如煙自當送你一程。”

元元大師氣極,呼的立起身來,大袖輕輕一抖,人已箭疾的落到了較技臺上,怒喝一聲道:“鴻蒙紫氣雖是玄門絕學,不見得便能奈何老衲,我們不妨就此印證幾招。”

紫虛上人一見元元大師飛出,壽眉一皺,深覺這位師叔太過暴燥,簡直身份盡失,但又不便攔阻。

誰知金蜈宮主人坐着連動都沒動一下,轉過臻首輕聲對玄虛道:“你派個人上去和他走幾招,本宮絕不讓他失手就是。”玄虛合什答道:“遵命。”

立時轉頭對身旁的一箇中年僧人道:“了塵你上去和老和尚走幾招,主人自會暗中照應,你放心動手好啦!”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但繼光和幾個老輩人物聽得清清楚楚,四海神偷低低的笑道:“這番老和尚可好看啦。”

說話之間,了塵早到了較枝臺上,元元大師一見他上來,倏把雙目一睜道:“你來幹什麼?”

了塵有恃無恐,三棱眼一翻抗聲道:“奉命特來陪你老人家走幾招。”

元元大師直氣得鬚眉戟張,雙目精芒暴射,大喝一聲道:“滾回去!”

大袖猛的往外一丟,一股急疾的掌風潛力,狂飄疾涌而去,但聽一陣狂嗥聲起,了塵的一個身子,猶如彈丸一般騰起二丈多高,帶着一蓬血雨,直向蓬後落去。

一來元元大師猝然發掌,了塵未曾防備,對方已經有五六十年的禪門修爲,這一拂之力不下千斤大鼎,猶如鐵手。

元元大師一招把個少林弟子震斃後倒感意外的一怔,柳如煙突然格格嬌笑道:“你們口口聲聲,都說金蜈宮殘殺無辜,老和尚剛纔的手段可是出家人所應有的嗎?”

這位金蜈宮主人真個陰毒已極,故意叫一個少林子弟上前送死,她還落得說風涼話,元元大師簡直把肺都氣炸,大喝一聲,灰袖飄飄,直向西邊蓬上飛去。

不料,身形纔剛剛到達蓬邊,驀然一股迷迷濛濛的紫霧倏然從蓬內靄靄飄出,直向他劈面迎去,元元大師身在空中,猛的大袖一抖,發出一股佛門般若禪功,但聽轟然一聲的巨響,空中呼呼激起一陣狂飆,元元大師因系身子懸空,竟被那股紫霧潛力衝得忽地又升高三尺,一股真氣一懈,飄飄落下地來。

他因一時大意,竟然吃了一個暗虧,當着許多人面前,更使他難於下臺,怒嘯一聲,縱聲又待向蓬上衝去,天龍道長急喊道:“大師暫請息輕,請這面來,貧道有話面商。”

這無異是給他一個下臺的機會,同時他也知道這樣胡鬧下去,的確有點不成體統,於是藉着天龍道長這一聲喊,飄身又返回了原座。

此時柳如煙已娉娉婷婷走到了蓬沿,杏眼全場一掃,格格一笑,道:“今日既是黃山論劍之期,何以一點動靜沒有?這使得我柳如煙大惑不解啦!”

繼光目視黃龍道長道:“師伯意思如何?”

四海神偷低低笑道:“武林七派一向自負得緊,我們且慢慢等待結果。”

黃龍道長點頭道:“神偷所見極是,我們儘可晚一點發話正式開始。”

元元大師退到原座後,和天龍道長,綠林聖者低低商量了一陣,覺得金蜈宮既是堂堂正正按照武林規矩行事,那也只有從正面接着她的了。

他們幾個人還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柳如煙又繼續說道:“據本宮最近得來消息,所謂論劍是假,藉這論劍之便對付金蜈宮纔是真的,這樣也好,柳如煙倒願以一身所學,會會武林七派的高人。”

天龍道長猛地擡起頭來正待說話,但覺紫影一閃,金蜈宮主人已飄身到了正面臺上,對着天龍道長等招手道:“你們僧道俗三人,乃是論劍會中的仲裁人,想必都具有一身驚人藝業,柳如煙倒思考量考量你們,最好你們三人一齊動手。”

天龍道長和綠林聖者等,都知金蜈宮高手甚多,何以這次金蜈宮主人出馬,僅只帶十二十四個綵衣女郎,猜想其中必有原因,這時忽見金蜈宮主人親自出來向三人桃戰,更覺事不尋常,綠林聖者站起身道:“道長和大師請替我掠陣,老夫先上去試幾招。”

不等天龍等答話,人已箭疾的射到了較技臺上,對着柳如煙拱手宏聲說道:“芳駕挾技凌人,肆意殘殺武林同道,諒來沒有把我等幾個老朽看在眼裡,老道今天自不量力,倒要向你領教幾式金蜈宮絕學。”

柳如煙仰面冷冷一笑道:“你一個人上不嫌黃泉路上太寂寞嗎,最好叫他們二人都上來吧。”

綠林聖者爲黑道中的聖者,平日極受人尊敬,想不到金蜈宮主人對他竟是如此輕視,怒極之下,縱聲一陣狂笑道:“你何必如此性急,等打發了我老頭子再說大話不遲。”

柳如煙冷傲地又是一笑道:“柳如煙從不慣先動手打人,時刻無多,請快進招吧!”

綠林聖者儘量控制心頭怒火,暗中把真氣調勻,沉聲喝道:“如此有僭了。”

大手一張,呼的一股勁風,迎面劈出,柳如煙明明看見那股掌風,隱挾排山倒海之力捲到,仍然若無其事的站着,眼看掌風業將及體,只覺眼睛一花,人影倏失,綠林聖者曾經失手於魏紫娟之手,此刻面對其師,早已深具戒心,一掌攻出,身隨掌轉,就勢一挪身,卻見柳如煙業已滿面不屑的到了他身後。

心中頓覺又驚又怒,冷哼一聲,大羅天罡掌法施出,急如怒濤般-連攻出八掌,大羅天罡掌爲武林一絕,一旦施開,頓時漫天掌影紛飛,由四面八方壓到,掌風所挾帶的潛力,直震得滿面臺格格亂響。

柳如煙身在掌風籠罩之下猶如穿花蝴蝶一般,裙帶飄飄滿臺飛舞,那麼急疾的掌風,竟無法沾着她一點衣角。

綠林聖者數十年英名都聚於這一戰,此刻越打越覺心寒,看看一套大羅天罡掌業已旋使了兩遍,仍然無法奈何人家。

七派中人以及東蓬上的黃龍道長等,都只聞金蜈宮主人之名,未見其人,這時見了這種一面倒的局勢,才知道這位當年苗王豔妃,的確有一身難於預測的武功,尤其天龍道長和元元大師,更覺暗暗心寒。

就這時刻,倏聞臺上一聲悶哼,跟着人影倏分,金蜈宮主人仍然滿面含笑的站在臺上,而綠林聖者卻已鬚眉戟張的退到了臺的一角,臉上顏色難看已極,同時兩行瘀血,已從口角沁沁流出,顯然他已失手負傷。

元元大師見狀倏發一聲清嘯,人已飄飄落到了較技臺上,柳如煙格格嬌笑道:“我早就叫你們一齊上,何必客氣嘛。”

繼光雖知這元元大師修爲深湛,但從他的舉止性格上,便知必然不是人家敵手,爲免他一旦失手,葬送數十年的英名,不自主的已把身形立起,四海神偷一把將他拉住,道:“你要幹什麼?”

“我想上去會會這位金蜈宮主人。”

四海神偷冷笑道:“你何須急在一時,依老偷兒看來,柳如煙此來未帶一個高手,其中必定另有陰謀,我們還是等會再說。”

百毒尊者冶冷哼了一聲道:“照此情形,金蜈宮必定等到天晚後再行發動,我們倒不可太過託大呢!”

四海神偷倏地立起身來道:“走!咱們不要太閒着,趁這時出去轉轉吧。”

兩個老怪物不待繼光表示意見,已如兩道清煙般溜下臺去了,黃龍道長笑道:“讓他兩個出去看看倒好,免得着了人家的道兒還不知道呢。”

此刻臺上元元大師已和金蜈宮主人動上了手,元元大師鑑於綠林聖者之敗,一上手便將少林百步神拳施出,拳風虎虎,掌掌風生,每出一拳均具無窮威力。

但儘管他拳勢有如怒潮一般,着着進逼,而柳如煙卻始終從容不迫,悠然流轉於勁風潛力之中,間或出手攻出一二招,元元大師必被逼得連連後退。

元元大師爲少林派碩果僅存長老,論功力當在六七十年以上,只因生性暴燥,有許多佛門中玄奧之學無法參悟,是以難臻上乘功果。此刻連攻對方三十多招,竟無一招奏效,心中惱怒之下,倏發一聲虎吼道:“有種就接老衲這招式試試!”

雙掌一圈一抖之下,忽的一掌發出,這掌竟一反剛陽而爲陰柔,但覺出手輕飄飄地毫無力,且不帶一絲風聲。

柳如煙知他這一招是佛門無相神功,但她卻不放在眼裡,格的一聲輕笑道:“本宮正要考量考量你的無相禪功究竟練到了幾成啦!”

罩袖輕輕往外一拂,也把鴻蒙紫氣發出,一股迷迷濛濛的紫色霧體,倏從袖底涌出,靄靄向前推出,雙方這時相隔約有半尺,雖彼此都發出了最具威力的一擊,旁人卻看不出一絲徵兆。

直到兩股力道半途相遇,威力立現,但聽裂帛似的一聲大響,轟然一聲,臺上倏然激起數十道急疾勁風,嘩啦啦!較技臺的蓬頂竟被這股旋風全都掀去,跟着格登,格登一陣暴響,元元大師不自主的倒退了四五步,臺上地板被他連碎了七八塊。

大的效果,不僅許多看熱鬧的觀衆替她不平,連那面黃龍道長、海天神叟以及武繼光等都覺得天龍道長這時出面動手有點偷巧。

天龍道長爲武當耆宿,怎肯因此予人口實,金蜈宮主人雖一再催促,他仍遲遲不肯動手,此舉到正中柳如煙心懷,偷眼向天空一瞥,天色業經早巳暗了下來,一輪銀盤也似的明月,若隱若現的掛在一端,心裡一陣冷笑道:“你們不用得意,再過半個時辰,就有你們瞧的了。”

當下微微一笑道:“道長既不肯於這時進招,柳如煙便恭敬不如從命。”

果然把雙目一閉,就在原地調息養起神來。

此舉倒大出七派掌門人意料之外,都不禁暗暗着急,坐在臺前空地的怪叫化幾乎有點沉不住氣了,冷笑道:“這老道士真是糊塗透頂,此刻是什麼時候了,他竟講起仁義道德來,等會金蜈宮的陰謀發動,後悔就來不及啦!”

就在這時,倏然一陣尖銳刺耳的羌笛之聲由山峰頭響起,就着四面八方一齊應和,在場之人不禁爲這突來的羌笛聲驚得一跳。海天神叟呼的立起身來怒道:“這必定是金蜈宮主人鬧的鬼。”

武繼光曾在荒漠聽過這笛聲,也立起身來道:“老前輩說一點不錯,這正是金蜈宮的信號。”

話猶未了,倏聞一聲暴喝道:“好下流的東西,竟用這種卑污手段來對付我們。”

呼,呼二條人影如飛射到,竟是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繼光忙問道:“你們發現了什麼?”

四海神偷還未及答言,臺前倏起-聲厲嘯,剛纔金蜈宮主人所乘彩輿之內,驀然發現一條灰影,直向站在較技臺上的天龍道長撲去,但覺一陣人影閃動,天龍道長突然悶哼一聲,直向臺下翻了下來。

這一切的事情,都差不多是同一時間發生,對座的七派掌門人,不約面同一齊躍身下來搶救,但天龍道長早於這時一躍而起,哇哇連吐了二口鮮血,猛地雙目一睜對着凌風喝道:

“你們不必管我,火速準備應變。”

驀然,臺上一陣桀桀怪笑道:“今天這信始峰就是你們埋骨之地,一個也別想活命。”

因爲剛纔一連串的變故接踵而來,繼光那麼銳利的目光,也沒有看清天龍道長是被什麼人打下臺的,這時聽她發話,才發現臺上多了一個身披玄色披風的猙獰老媼,滿臉黝黑,一雙怪眼深陷,射出的綠光足有一尺多遠,正和柳如煙並肩的站在臺上。

一聽她那狂妄的口吻不禁心頭髮火,冷笑一聲道:“武某就不信今晚埋骨始信峰的便是我們。”

呼的一縱身,直向臺上撲去,哪曉得他的腳尖纔剛剛點到臺上,老媼和柳如煙的身形已杳,跟着一聲暴喝聲起,西蓬的七派叛徒已一齊發動。

少林玄虛率領了二十幾個光頭,衝向繼光,崑崙、五臺等派的,卻向黃龍道長、海天神叟等衝去。

繼光躍到臺上沒有截住金蜈宮主人和那老媼,卻見一羣和尚向他衝來,不禁心頭火發,大喝一聲,呼的一掌劈出,玄虛所率領的這羣叛徒,都是少林二三代弟子中武功頗有成就者,均具有三四十年的精純工夫,一見繼光掌風狂飆般捲到,紛紛舉掌來迎,準備合力接下他這一招。

可是他們身形躍起有先後,幾人聯合出手,雖然把繼光這一記猛攻擋住,終因出手先後不同,力道未能適時配合,致令首當其衝的二僧,被奇猛的潛力震得口噴鮮血,倒翻下臺。

羣僧見他一擊威力如此猛烈,不禁全都一怔,玄虛惟恐他們氣餒,虎吼一聲,雙掌齊發,呼的平胸推出,經他這一喝,羣僧也立即猛攻而上,一時掌影紛飛,狂飆怒嘯,由四面八方攻到。

繼光雖深恨這批少林僧人不知死活,但一時之間卻無法脫身,東蓬上的黃龍道長,海天神叟父女以及百毒尊者等,也和繼光遭遇到了同樣情形,幾人剛縱下蓬來,便被七派的叛徒困住。

這時場中混亂已極,看熱鬧的人雖有一二百,內中也不少高手,但他們既無組織又無目的,事情一發生便到處亂竄,只有丐幫的人和七派門下,仍然保持鎮定。

四處的羌笛聲,一陣緊接一陣,淒厲陰森,懾人心魄,但卻久久不見動靜,怪叫化眼看七派叛徒對繼光等發動圍攻,直氣得三陵眼暴射精芒,指着七派掌門人大喝道:“你等身爲掌門人,怎的連幾個門下的弟子都無法約束,你等真個枉稱是名門正派了。”

紫虛上人被怪叫化這一頓數說,他急得滿面通紅,頓腳長嘆一聲道:“想不到一着錯滿盤皆輸,如今只有仗着我佛慈悲,先行把這些叛徒打發再說。”

話落縱身便待加入,怪叫化冷笑道:“你以爲這樣就可解決嗎?你們一加入,不僅無法幫忙,反而會造成紊亂,試想你們都是一般的和尚道士,別人怎能分別得出?

況且金蜈宮主人正要你們如此,她好撿現成的便宜,依我叫化看來,這些叛徒雖多,不見得便能奈何人家,目前第一步要想的是如何抵抗金蜈宮行將發動的攻勢。”

紫虛上人經他這一說,又把行將躍起的身形頓住,目視凌風道長道:“道兄意下如何?”

凌風道長平日雖然謙和慈善,此刻目睹鉅變,亦已激起了滿腹嗔念,高聲道:“請各派速即結成陣勢以防突變,貧道自有辦法對付那羣叛徒。”

武林七派此次來到黃山,所帶來的門下,都可說得是全派精銳,雖然此刻情勢惡劣萬分,仍然不現絲毫驚慌之態,凌風道長這一喊,立即提醒了大家,於是,崑崙、武當各把九宮八卦劍陣擺開,少林子弟也迅速結成了一個堅強的羅漢陣。

五臺、峨嵋等四派則擺了一個四象陣勢,月光下一片寒芒閃耀,每個人的眉睫,籠罩着一片殺機。

此刻四下的羌笛之聲已停,代之而起的,是一陣陣的絕命慘呼,無疑問地這是那些看熱鬧的江湖人已在半途遭到截殺。

凌風道長面色凝重地全場一掃,見七派子弟業已列陣戒備,丐幫子弟也撤到了空壙處嚴陣以待,這才一拉紫虛上人,雙雙往繼光這面縱去,揚聲大喝道:“此批叛徒死有餘辜,請武少俠與諸位大俠儘管施辣手、絕招,不必顧及多造殺孽,並請恕貧道等無法插手。”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你就不說恐怕也沒有他們的好處。”

但聽一聲狂號,一個崑崙子弟竟被他一掌劈得連人帶劍飛起一丈多高,接着海天神叟、黃龍道長、百毒尊者等,又各用那渾厚掌力,劈倒了幾人,六派的叛徒雖不下五六十人,但怎敵得過這四個江湖上出名難惹的怪傑,再加上凌波仙子的一支無堅不摧的短劍,神奇辛辣,猶如一道閃光一般,縱橫於人羣之中。

不一刻工夫,場中已是一片慘呼,雖然這些人利慾薰心,受金蜈宮的蠱惑前來,但看在凌風道長眼內,仍覺十分不忍,搖頭浩嘆了二聲,立即轉過頭去。

再說繼光甫一現身便被少林叛徒圍困,心裡雖然十分惱怒,但仍不肯施出全力,打了一會,這些僧人們不僅毫無退志,而且配合越來越順手,他一心要鬥鬥那金蜈宮主人,卻被這羣僧人封住,知道若不施出辣手,只怕難得脫身。

當下猛提一口真氣,大喝一聲,呼呼連攻二掌,他此刻內力何等充沛,掌風發出,猶如一陣狂飆陡降,首當其衝的二個僧人,竟被劈得口中鮮血狂噴,彈丸一般飛下臺去,其餘各僧不禁一怔。

就這攻勢微窒的剎那工夫,繼光又把消霜七掌施開,掌勢綿綿,潛力山涌,瞬息工夫又傷了好幾個僧人。

這批叛徒們,原先因有金蜈宮主人作後盾,個個勇氣百倍,不料打了許久,仍不見一個金蜈宮的人出面,逐漸便竟膽寒起來,玄虛偷眼一看,七派門下都在四外結陣以待,而繼光他們這一夥人,人數雖少,卻個個都是武功高絕的風雲人物,六七十個圍攻他們的叛徒,就這一會工夫,已死傷了二十餘人,知道再打下去,必將全軍覆沒,不覺頓萌退志,倏地一收掌,大喝一聲道:“我等且退,等會自有收拾他們的人來。”

話落縱身一掠當先躍下臺去,跟着光頭閃動,各僧一齊退下,這面少林叛徒一撤,那面宏法道士等也採取了同樣動作,也一齊收招後撤,呼嘯一聲,旋風似的往外衝去,繼光本不願和這批人動手,眼看他們撤走,也不追襲,輕輕一飄身已躍下了較技臺,海天神叟與黃龍道長等更不屑和他們動手,見他們自動撤退,也立時停下手來。

靜立在場中閉目療傷的元元大師,經這一陣調息,傷勢已大部分平復,驀地雙目張開,大喝道:“孽障你還想走嗎?”

倏地往前一趨身,雙手排出運掌,呼的打出一股掌風,一陣急疾猛烈的狂風,挾着雷霆萬鈞之勢,猛向蜂擁狂奔而來的各派叛徒們捲去。

這羣人萬料不到負傷的元元大師會猝起發難,驚得紛紛挪身後撤,但因去勢過疾,走在前面的幾個,仍吃掌風掃中,立時口噴鮮血,狂吼倒地。

經元元大師這一攔截,遠在數丈之外的七派掌門人也已發難,羅浮子古劍一震,厲聲喝道:“先把這批叛徒收拾了再說!”

長劍划起一道長虹,連人帶劍向人羣衝去,峨眉派一發難,其餘各派也一齊拔劍而起,衝了上來,剎時刀光劍影,掌風呼呼,展開了一場極其慘烈的閱牆之戰。

玄虛和尚見勢不佳,又取出那串沉香念珠對着少林弟子一幌,大喝道:“你們膽敢侵犯掌理沉香念珠的師尊,真個要造反啦!”

元元大師怒目圓睜,雙眼盡赤,大喝道:“老衲拼着回山面壁三年領罪,也要先把你這逆徒毀了。”

竟不顧師門戒律,呼的一掌劈出向玄虛攻去,玄虛不禁大吃一驚,慌忙收珠後撤,元元大師哪容他脫出手去,長笑一聲,跟蹤疾進,頓把他圈入一片掌影之內。

繼光眼看武林七派這一幕閱牆之爭,不竟感慨萬千,四海神偷卻哈哈大笑道:“這都是平日他們講求虛表,濫收門徒所得的後果,只怕要到他們拼得精疲力盡之時,金蜈宮的攻勢也將發動了。”

凌波仙子從旁接口道:“那我們快幫着他們把那些叛徒殺光好啦!”

四海神偷冷笑道:“都是一般的和尚道士,旁人如何插得上手?”

黃龍道長仰望長空,看了看天色,忽然道:“此刻大概已近三更天,我們與其站在這裡等着捱打,不如干脆去找他們算賬。”

海天神叟搖頭反對道:“一則敵暗我明無法尋找,再則我等如果一走,武林七派勢必獨當其鋒,那時定將傷亡慘重。”

幾人正自商談之際,一陣慘呼入耳,打斷了他們的話鋒,擡頭-看場中,七派閱牆之爭已到決勝階段,許多叛徒都已伏屍地下,只餘少數頑強者尚在拼命抵抗。那位少林叛徒,則早經元元大師一掌劈到,取出了沉香念珠。

但七派掌門人雖以壓倒優勢,解決了叛徒,也耗去了大部分精力,同時更多有人負傷,一羣人正自忙着包紮傷者之際,驀然

幾聲厲嘯,倏告傳來,嘯聲甫落,七八條黑影箭疾的射到,悶聲不哼,直向人羣撲去,羅浮子怒吼一聲,揮劍迎戰,跟着凌風、紫虛等也一齊出手,立時展開一場混戰。

繼光目光犀利,認得撲來的人影,乃是三苗之神、鬼手仙翁、獨眼鷲等人,不禁劍眉一揚,縱身便待加入,黃龍道長忙搖手道:“這幾個人他們儘可應付,何必插手,只怕金蜈宮的陰謀就要發動了。”

話猶未了,四面羌笛之聲又起,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畢竟不是什麼正道人物,做出來的事總這般鬼鬼祟祟。”

倏然遠遠一人接口道:“是嗎?柳如煙今晚卻要以一身所學,會會你們這些自鳴清高的人物。”

颯然一陣風響,金蜈宮主人柳如煙已和那玄衣老媼,輕飄飄地落下場中,跟着又是一陣香風飄過,二十四個背插雙劍的綵衣女郎,也到了場中。

繼光一見柳如煙來到,立時和黃龍道長等大踏步走了過去,冷笑一聲道:“芳駕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中原武林人,不嫌太過毒辣嗎?”

柳如煙柳眉微揚,冷傲的一笑道:“當年他們倚仗皇家勢力掃蕩金花洞,可曾想到那人道二字?”

黃龍道長揚聲接口道:“當年之事原是金花洞主肆行無忌,意圖橫掃天南各省,才引起武林人之公憤,這又怎能怪得莫郡王帳下的那些俠士們?況且……”

話猶未了,已被玄衣老婦夜梟似的一陣怪笑打斷,暴喝一聲道:“世間之事,本無絕對的,何須費那許多脣舌爭辯,今晚你們若想生離始信峰,就必須拿出點真實功夫,讓我扶桑姥姥瞧瞧。”

海天神叟哈哈狂笑道:“對權!對極!早晚終須拼一場,不必作那無謂的口舌之爭。”

就這時刻,倏然又是一陣羌笛之聲,黑影中忽然衝出一羣口噴磷火的怪人來,月影下恍如一羣妖魔鬼怪出現,嶺南蛇神和塵三友,看見金蜈宮主人現身,正待走過來和繼光會合,正巧被那羣怪人截住,但聽一陣絲絲急嘯,頓時漫天金芒閃耀,一片金芒暴雨般向人羣暴射而來。

怪叫化大喝一聲道:“這是百腳金蜈燕尾針,快撤兵刃!”

還幸丐幫子弟的打狗棒多半持在手中,立時舉起一陣敲打,但就這樣仍被打傷了十幾個人,氣得莽頭陀怪吼如雷,縱身一掠,直向那羣怪人衝去。

這羣怪人,正是繼光等在沙漠中所遇見的百鬼幽魂陣,一入場中便把丐幫子弟一齊捲入場中。

繼光遙遙瞥見,知道今晚金蜈宮已把所有力量用上,爲免夜長夢多,倏地往前一趨身,對着柳如煙把手一拱道:“久仰芳駕的先天鴻蒙紫氣獨步武林,武某自不量力,意欲見識見識。”

柳如煙微微含笑道:“武兄何必客氣,尊駕的兩極混元真氣,柳如煙望塵莫及。”

武繼光此刻心裡十分緊張,這位神秘毒辣的金蜈宮主人就在眼前了,他曾經和她的首徒紫髯伯公孫述動過手,僅只是勉強勝一籌險勝,如今是否能勝得她,毫無一絲把握,不過他絕不膽怯,暗中把真氣調勻,蓄勢以待。

這時心情緊張的,不只是武繼光、黃龍道長、梅天神叟、百毒尊者等,也都十分緊張,他們深知這位金蜈宮主人,確已功參造化,難鬥已極。

柳如菸嘴上雖在客氣着,暗中也早已提足真氣,她曾經二度試過這少年的武功,深知目前江湖,能和她匹敵的,就只有這個少年,今晚若果能把這少年除去,獨霸武林的美夢便成功了一半。

二人對面而立,各自凝神靜息,誰也不肯搶先發動,驀然,繼光的耳內,傳來幾聲慘呼,閃眼一看,竟是和三苗之神等人動手的七派子弟所發,不禁暗罵自己糊塗,目前寸陰寸金,早一點解決戰局,便減少一點傷亡,這樣耗下去豈是辦法?

一眼瞥見,立時大喝一聲,各自劈出一掌,這二人都是當代數一數二的高手,同時全力出掌,威勢何等驚人,但見兩股迅猛無匹的掌勁,劈空如輪,直向扶桑姥姥俯衝而下的身形捲去。

扶桑姥姥雖然功力深湛,也不能不顧慮自身安危,倏地空中雙袖一抖,身形忽地升高七八尺,兩股掌風直從腿下呼嘯掠過,她人也飄飄降落地下。

就她這一緩的工夫,海天神叟等早把她攔住。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活到這大把年歲,竟向一個負傷的後生晚輩突襲,虧你不羞?”

這位扶桑姥姥,乃是柳如煙的師父,她幼時原是一個採茶苗女,因在山中迷失路途,誤打誤撞在一座古洞中,得到一位坐化神尼的全部衣鉢,就在那古洞之中練成了一身難以預測的武功。

金花洞主失敗後,柳如煙逃亡山中,巧巧便遇着她,是以得學了一身絕學,這位扶桑姥姥,一生都在山中,甚少與世人接觸,而且過的是菇毛飲血生活,是以性情十分暴戾兇殘。

海天神叟這般指責她,不啻是對牛彈琴,只見她三棱眼一翻,嘿嘿冷笑道:“他打傷了我的徒兒,我就非要他的命不可。”

海天神叟和黃龍道長不禁同吃一驚,金蜈宮主人的武功已經是驚世駭俗,其師更可想而知,但二人都是江湖上地位祟高的人,豈能被她赫着,黃龍道長冷笑一聲道:“柳如煙僅只是在比武拼鬥中,落個兩敗俱傷,你便這般情急,試問那些慘死在你們金蜈宮魔掌下的武林人又將如何?”

扶桑姥姥三棱眼一翻,怒叱道:“這些老身管不着,還不與我讓開。”

大袖猛地往前一拂,一股藹藹紫氣猶如怒潮一般捲到,黃龍道長心頭一凜,大喝一聲,潛運玄功,呼的一掌拍出,一股威猛無儔的罡風匝地捲起,猛向紫霧迎去。

不料,那麼迅猛的罡風,一入紫霧之內,立即無影無蹤,海天神叟經驗老到,一覺出情形有異,立把離火神功運集,從斜裡劈出一掌,雖然出掌有先後,仍等於是二人合力接下了地凌厲的一擊。

但就這樣,黃龍道長仍被一股難於抗拒的無形潛力,震得心頭血氣翻騰,蹬!蹬!連退了五步。

海天神叟因系斜裡出掌,佔了不少便宜,故未受波及,但暗地裡的震驚卻是莫可言狀,偷眼一看扶桑姥姥,竟然紋絲未動,把眼光輕蔑地向海天神叟一瞥,呼的一聲身形拔起,又向盤膝在地下調息療傷的繼光撲去。

這時四海神偷與百毒尊者,正守護在繼光身旁,一見扶桑姥,姥撲來,雙雙同時出掌,大喝道:“你敢!”呼的各自劈出一掌。

這二個老怪物功力深湛,同時玄關之竅已通,功力和黃龍道長等在伯仲之間,這時爲救護繼光,二人都使出了全力,但見一剛一柔兩股迴旋氣功,勢若怒浪排空,直向扶桑姥姥劈面捲去。

扶桑姥姥身在空中,任她功力高絕,也無法抵禦二個人十成功力的一擊,雙袖一抖一拂之下,人已斜斜向左方落去。

她腳跟才只剛剛落地,四海神偷已大喝一聲,縱身撲上,同時高聲喊道:“老毒物上啊!這時難道你還講究那些虛面子?”

說話之間手上已迅雷奔電般攻出了八掌,其實用不着他出聲,百毒尊者早在他同一時間內出手,指掌齊飛,連出七式,式式攻的都是對方要害。

扶桑姥姥兩經攔截,業已激發了她先天潛存的一點兇戾之氣,眼看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雙雙攻到,更覺發怒如狂,厲嘯一聲道:“你們簡直是找死?”

身在於重重掌影下,倏然急轉,兩隻鬼爪似的雙手連揮,左攻右取,不出二招便把兩個老怪物逼退,仍然一溜黑煙般向繼光撲來。

海天神叟和黃龍道長一個照面之下,便已覺出這個老婦,武功之高前所未見,雖見二個老怪物出手,仍然雙雙向繼光身旁掠去,以防萬一,如今又見她向這面衝到,立時雙雙出手攔截。

後面的二個老怪物也同時跟蹤撲到,扶桑姥姥身在四大高手圍攻之下,仍然絲毫不懼,只見她宛如一陣狂飆流轉,立有一股難於抗拒的潛力,向四外擴張,鬼爪伸處,四海神偷悶哼一聲,踉蹌後撤。

跟着一聲裂帛似的爆響,海天神叟面如巽血,掣電般暴撤八尺,百毒尊者怒嘯道:“老毒物和你拼了。”

雙掌猝然一翻,一股迅猛無匹的陰柔掌力,直向她右肋撞去。

這一招是百毒尊者全身功力所聚,威不可當。

扶桑姥姥剛纔震退海天神叟時,因一時大意,以致被他的離火神功灼傷,此時已是發怒如狂,眼看百毒尊者的雙掌,挾雷霆萬鈞之勢攻到,倏地身形一轉,雙袖猝然外抖,一股迷濛紫霧已隨袖而出。

但聽一聲狂吼,百毒尊者的一個身子騰起足有一丈多高,直向蓑草中摔去,還幸他功力深厚,空中猛吸一口氣,強把真氣一提,才保了一個頭上腳下。

四個高手圍攻一個老婦,竟致三個受傷,黃龍道長雖然倖免,但剛纔所受的震傷,現在仍未平復,是以心中既驚且怒,暗中提氣凝神,強把一口真氣運轉,準備扶桑姥姥再進時,作孤注一擲。

扶桑姥姥在連傷四大高手之後,也覺真氣有些不繼之感,但她生性暴戾已極,仍然強提一口真氣,桀桀一陣怪笑道:“還有哪個不怕死的儘管上來。”

腳下卻一步一步緩緩前移,她仍然立意要把繼光毀在掌下,仗守在繼光身旁的凌波仙子,眼看爸爸和黃龍道長等三個前輩都已受傷,扶桑姥姥俾厲鬼一般,伸着一雙鬼爪,緩緩向前逼來,心裡不禁大急,嬌喝一聲,短劍挾着一溜精芒,劈面向扶桑姥姥捲去,她蓄勢已久,這-劍之勢端的不容忽視。

扶桑姥姥跟看劍眼耀眼,刮面生寒,倏地冷笑一聲,舉袖一捲一拂,但聽一聲驚呼,凌波仙子手中短劍,竟被她捲上了半天,就勢長袖一抖,掣電般向她玄機穴上點來。出手如風,疾逾奔電,凌波仙子驚愕失神之際,萬難避開這致命的一擊。

就這千鈞一髮的瞬間,倏然人影一閃,一陣柔風從天而降,跟着鬼嚎似的一聲狂嗥,扶桑姥姥已掣電般暴撤八尺。

跟着半空飄飄落下四個身着彩衫的老婦來,就在老婦來到的同時,武繼光身旁已多了一白一紅兩個少女,而他也恰於這時一躍而起,睜眼一看,擋退扶桑姥姥,解救凌波仙子危難的,竟是地靈四姬,面站在他身旁的則是白衣羅剎和莫丹鳳。

凌波仙子驚魂甫定,轉過身來,看了繼光一眼,便向海天神叟走去,她這時纔有功夫來詢問爸爸的傷勢。

海天神叟經過這一陣調息,臉色已漸漸復原,睜開雙眼長嘆一聲道:“這點傷還要不了爸爸的命。”

這時,百毒尊者、四海神偷、黃龍道長等,都忍着傷勢走到繼光身旁,仔細對他一看,除了臉色略現蒼白外,似已完全復原,都不禁暗晴驚詫他功力之深,實屬罕見。

繼光見二位老輩人物臉上,個個都現疲憊之容,尤其百毒尊者更甚,不禁十分歉疚的道:“因晚輩之事,使各位前輩均受拖累,實覺衷心難安。”

四海神偷哈哈笑道:“此刻不是客氣的時候啦,來的四位是誰,老愉兒可不認得,你快去招呼人家吧!”

繼光這纔想到還沒有對地靈四姬打招呼呢,趕緊往前一趨身,已到了地靈四姬身旁,這時地靈正自和扶桑姥姥答話,繼光當然不好開口。

原來扶桑姥姥正待點傷凌凌仙子之際,驀覺一陣柔風襲到,只覺這陣柔風柔中帶剛,隱具無窮威力,百忙中不敢硬接,就勢一收招,倒退八尺,竟發現來者是四個中年綵衣老婦,她雖性子暴戾兇殘,但於連傷海天神叟等四個高手之時,真力損耗甚多,此刻卻也不敢冒然燥進。

當下夜梟似的一聲怪笑道:“你們四個到底是什麼人?膽敢暗中偷襲。”

四姬中的大姊寒梅微微含笑道:“老身等乃是地靈四姬,方纔見你向一個晚輩猝下毒手,纔出手化解,如何說得上偷襲?”

就這時刻,金蜈宮主人也已從彩橋內一躍而出,看看目前情勢,心中已隱存退意,她誤把地靈四姬,認作了武繼光的師長,武繼光的武功已是如此了得,他的師長可想而知,她師父扶桑姥姥雖具一身難測的武學,但雙拳難敵四手,況且對方還有海天神叟、黃龍道長等幾個老輩人物爲助。

於是,立刻從旁接口道:“金蜈宮與地靈門本無過節,貴教何苦要捲入這場是非旋渦?

實使柳如煙萬分難解。”

繼光接口冷笑道:“你仗着武功,把中原武林人命視如草芥,地靈門恭爲武林一份子,怎能不過問?再說我父楚水長鯨和你無怨無仇,你竟把他誘入百鬼幽魂洞中囚禁了十年,此仇此恨,武某能不問嗎?”

扶桑姥姥夜梟似的一聲怪笑道:“事已至此,口舌爭持何益,咱們乾脆手底下決勝負,你們地靈四姬若能勝得老身一招半式?

老身即命金蜈宮搬出中原。”

寒梅秀眉一揚道:“尊駕說話爽利之極,咱們就此一言爲定。”

說話暗中提氣凝神,含笑而立。

扶桑姥姥勁敵當前,倒也不敢再大意了,兩臂猛的一凝功,但聽骨格一陣必剝暴響,佝僂的體軀暴長半尺,頭上白髮呼的一齊立了起來,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也突然之間,變成了紫色,

三棱眼中綠光閃閃,一步一步向前趨近。

繼光冷眼旁觀,只覺她兩鬢與眉宇之間,紫霧隱露,顯然已凝聚了十成鴻蒙紫氣,不禁暗爲地靈四姬捏一把汗。

就這拼鬥一觸即發的瞬間,驀然

灰緇一閃,一個白眉老僧已輕飄飄的落到了場中,高宣一聲佛號道:“施主請慢動手,老僧有話說。”

扶桑姥姥一見這個老僧不禁全身一震,身形暴斂,地靈四姬並不認識此僧,不由一怔,繼光業於這時,上前躬身行禮道:“老禪師有何話賜教?”

白眉老僧乃是非幻,低宣一聲佛號,日光全場一掃,然後徐徐的道:“金蜈宮此次來到黃山目的,意在橫掃中原武林,如今事實證明已經不可能了,方纔一場龍爭虎鬥,你們彼此心裡明白,不必老僧多所饒舌,如今扶桑施主又欲以一人之力對付地靈教的四位前輩,姑不論勝負如何,只怕又是一場難於想象的惡戰。”

略頓一頓接着又道:“黃山這場兇殺,已經弄得處處血腥,此刻也該收手了,難道你們真個要拼到雙方一人不剩爲此嗎?”

金蜈宮對這位非幻僧久所忌憚,更兼他把目前情勢分析得很清楚,倒當真是最好收場的時候,故沒有作聲,意思是看對方的反應。

繼光早於非幻說話之時,審察了一番全場局勢,七派方面固有元元大師,天龍道長等幾個老前輩人物,另外新加入了石逸和劫魂劍徐帆,雖然力擋金蜈宮主力,並末顯露敗象。

最苦的是丐幫子弟,一上手便被陰鱗鬼母困入百鬼幽魂陣中,直到現在還不見一個突圍而出。

這面地靈四姬和扶桑姥姥之戰,表面看來,地靈四姬穩操勝算,但他清楚知道,地靈真經中並無失天真氣一類武學,地靈四姬功力雖深,恐怕也難敵鴻蒙紫氣,此時收場倒也最是恰當。

當下高聲答道:“禪師悲天憫人,一片菩薩心腸,晚輩十分佩服,今晚之事,金蜈宮如果答應罷手,晚輩也可以負責勸阻幾個前輩,但我聲明,錯開今晚不說,以後我仍得單獨會會金蜈宮主人。”

柳如煙格格嬌笑道:“即令尊駕不找我,柳如煙也必在不久以後專程拜訪武兄。”

話落把手一扶,轉頭對扶桑姥姥道:“師父咱們走吧!”

只覺人影一閃,師徒二人已同時射入了彩轎,跟着一陣急促的羌笛之聲倏起,剎那已傳遍全場。

於是,各處正在打鬥中的金蜈宮高手,紛紛收招後撤,霎眼工夫,場中已走得一個不剩,端的來去如風,迅速已極。

非幻見金蜈宮來人已撤,又復低低宣了一聲佛號,倏然一閃而逝。

非幻走後,地靈四姬同時搖頭笑道:“今日之真個險極,若不是老和尚前來,我等四人,能否抵禦得了她的鴻蒙紫氣,實在難說得很呢。”

這時黃龍道長等都已走到了身旁,繼光立刻替大家一一介紹,卻發現不見了赤地千里,不禁詫異的對白衣羅剎問道:“你爸爸呢?”

符小娟翻着大眼搖了搖頭,寒梅接口笑道:“我姊姊派他辦一件事去了,請教主務於十月一日以前趕到贛北廬山稻香村,本教有重大的事情待決。”

繼光正待詳問時,地靈四姬已聯袂飛起,霎眼工夫已出去了二三十丈。

黃龍道長也挽着莫丹鳳告辭道:“貧道急須攜鳳兒去看三光神尼的傷勢,你若得暇,可於短期內趕來。”

莫丹鳳更一臉期待之容對繼光深情的一瞥,低頭跟着黃龍道長走去。

接着海天神叟也告辭欲去,他乃是一個性情極爲高傲的人,想不到這次竟敗在扶桑姥姥之手,是以頓覺面上無光。

凌波仙子卻是依依不捨的賴着不肯走,氣得他把眼一睜,厲聲道:“你若再不走,以後再不准你出江湖了。”

氣得凌波仙子小嘴一撅,無可奈何的扭頭就走,這些情景,都看在繼光的眼內,但他此刻那能顧到這些,目視百毒尊者道:“二哥傷勢如何?”

百毒尊者哈哈狂笑道:“這點微傷,調養個三五月便不礙事了。”又對四梅神偷笑道:

“走吧!咱們哥兒倆,忙到沒有幫,人可丟得不小呢。”

話落二個老怪物立時縱身躍去,這時,場中只剩下白衣羅剎和武繼光二個人,放眼場中,處處斷臂殘肢,慘不忍睹。

遠處二簇人,正在忙着包紮傷勢,那正是丐幫和七派中人。

繼光不願於這時去打擾人家,遂悄悄一拉小娟道:“我們走吧!”

二人展開輕功,一路向山下飛馳。

此刻天色業已漸亮,晨光熹微中,倏見二條人影,星瀉丸彈般由山口奔來,遠遠便大喝道:“小魔崽子,小爺今天總算找到啦!”

武繼光不禁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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