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光和苗嶺雙姣中的小苗女燕玉芳正在說話,驀見一人掠閃而至,閃目一看,竟是紅衣喇嘛多倫巴,但多倫巴並不知他已扮成小叫化,故對他連正眼都不看一下,一陣怪笑之後,倏然趁勢飄到燕玉芳面前,嘻嘻淫笑道:“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二條路,一條是順從佛爺,這樣不僅今晚之事,佛爺絕口不提,而且好處多得很,另一條路呢?不說你也會知道。”
這喇嘛對苗嶺雙姣久已存心不良,只因她兩姊妹的師門極是難惹,而且和金蜈宮主人關係密切,故不敢過份造次,這時抓住了她通敵的罪名,立時原形畢露,一邊說着話,人已醜態百出的張開大嘴,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燕玉芳剛纔因自己的私行,驟然被金蜈宮來人發現,直驚得她花容失色,及至神魂甫定,又見多倫巴滿面淫邪的逼了過來,不禁心裡怒極,立時把心一橫,倏然一聲嬌喝道:
“你再逼近一步,姑娘要你的命!”
多倫巴此刻淫心大動,不管三七十一,仍然睜着一雙血絲布滿的兇睛,箕張着雙手,緩緩湊了上去,喉間更不斷髮出一陣陣刺耳的怪笑。
但聽劈拍一聲脆響,多倫巴長滿紅疙瘩的醜臉上,已重重捱了一記耳光,直打得他雙目金花亂迸,臉頰立時隆起五條青紫指痕。
照理他一身武功,燕玉芳怎能打得着他,只因他此刻色迷心竅,一心只想好事,認爲燕玉芳已是到口美食,故絲毫未加防備,更未運功抵抗,這記耳光打上之後,頓化慾念爲怒火,暴喝一聲道:“賤婢真個不識擡舉,佛爺好意度化你,想不到你竟敢大膽冒犯佛爺,那就莫怪佛爺要辣手摧花了。”
毛茸茸的大手一伸,倏向她酥胸抓去,燕玉芳此刻早已橫了心,嬌軀一閃之下,錚的一聲,已撤出一把藍汪汪的苗刀,一指多倫巴道:“這些天來姑娘受你的骯髒氣也受夠了,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禿驢你儘管出吧,姑娘接着你的。”
多倫巴桀桀怪笑道:“不要太任性啦,金蜈宮對待叛逆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即令佛爺網開一面,你又怎能逃出金蜈宮主人的掌握?”
這點燕玉芳何嘗不知,但她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當下冷笑一聲道:“你不用貓哭耗子假裝慈悲,姑娘就是死也不接受你的好意,多說無益,看招!”
藍光一閃,苗刀化作一道冷豔豔的精芒,劈面捲到,驀然
又斜吹來一陣柔風將苗刀震斜,跟着人影幌動,武繼光已屹然站在他二人中間,對燕玉芳一擺手道:“姑娘暫且歇着,等我來對付他。”
霍地一旋身,面對多倫巴冷冷的道:“尊駕的意思是一定要答應你的無理要求?”
多倫巴三棱眼一睜,暴喝一聲,說道:“這件事你管不着,佛爺執行的是金蜈宮的門規,你若再不知進退,哼!只怕連你也有些不方便。”
繼光哈哈一笑道:“可是我小要飯的卻天生-副賤骨頭,硬是不知進退,你說該怎麼辦?”
多倫巴獰聲一笑,手掌已緩緩提起,繼光明明看見欲故作不知,仍然若有似無其事,負手而立,燕玉芳怕他託大吃虧,急喊道:“武兄注意禿驢的突擊。”
話猶未了,多倫巴倏的一聲虎吼,兩掌猝然推出,他因惱他這小叫化從中搗亂,並擬籍震斃小叫化的威風,對燕玉芳收至殺雞駭猴的效果,這一招出盡全力。
但見一股勁疾無比的潛力,怒潮一般的捲到,力道未及,繼光的鶉衣已被括得飄飄飛舞,就在掌風半及未及之時,陡覺眼睛一花,人已倏忽不見,嘩啦啦一陣暴響,地下沙石竟被擊得滿天飛射。
多倫巴滿擬這一掌將對方擊斃,不料竟然空費力氣,一驚之下身形倏轉,呼的撤後九尺,回頭一看,小叫化不知什麼時候已到了身後,嘴角掛着一絲冷冷笑意只是望着他,頓時心裡又急又怒,厲嘯一聲,縱身再進,呼呼一連七八掌,沒頭沒腦的攻去,剎時把繼光捲入一片掌影之內。
燕玉芳深知此僧功力精純,兇悍無比,怕繼光一時不察讓他逃走了,那麼事情就麻煩了,趕緊往前一趨身,趕到鬥場邊緣嬌喊道:“武兄特別小心,此賊萬萬容他不得。”
繼光知她言外之意,是希望把這紅衣喇嘛殺之滅口,立時長笑一聲道:“姑娘但請放心,這兇僧絕對跑不了。”
就這說話之間,他已暗暗把兩極混元先天真氣凝聚,但聽一陣狂嗥聲起,多倫巴的一個巨大身軀,就如拋珠一般騰起,叭噠一聲落回地面,雙腿連伸了兩伸便不動了。
這種不可思議的神功,直把燕玉芳驚得呆若木雞般怔在那兒,半晌方用玉手連拍着胸脯道:“厲害,真厲害,這是一種什麼可怕的功夫呀?”
繼光淡淡一笑道:“承蒙誇獎,這並非在下武功高,而是那喇嘛太過無用啦!”
彎腰提起多倫巴那具血淋淋的屍體往山洞一丟,對燕玉芳一招手道:“我們這就走吧,遲了恐怕來不及呢。”
燕玉芳也感覺到自己出來得太久了,不禁發急道:“糟啦!一出來就這麼久,萬一被他們發覺,我姐姐首先就得受牽累。”
邊說着話,人已脫箭般向前射去,她生長苗疆,翻山越嶺是她唯一專長,眨眨眼已越過幾重山崗,回頭一看,繼光仍然不徐不疾的緊隨在她身後,而她自己卻已累得額上沁沁汗出,呼吸也感到急促起來,自知功夫和人家相差太遠,不禁緬顏一笑,卻又極不好意思的笑道:“跑這一點路便不行了,真是貽笑大方。”
繼光正色道:“姑娘何必太謙,以姑娘現在輕功,在江湖上已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後力不繼,那是修爲時日太短的關係,這是不可強求的。”說完又關心的道:“如果路程太遠的話,在下願效微勞,攜帶姑娘一程如何?”
燕玉芳自從上次趙氏廢園和繼光邂逅,便對這位最近聲譽雀起江湖的俊美少年深具好感,同時更有着一顆好奇之心,她也想有機會測驗一下對方武學,這時見繼光聲言要攜帶她趕路,心裡不禁暗忖道:“連我師父都不敢誇這海口,能攜帶一個人飛行,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樣攜帶法?”
主意打定立時帶笑道:“截至現在止,路才走三分之一,我這麼大的人怎好意思要人攜帶着走?”
繼光急於趕到金蜈宮來人落腳之處,見她沒表反對,遂微微一笑道:“走吧!又沒有第三者看見有什麼關係嘛!”
伸手握着她的玉手,倏喝一聲道:“走!”呼的一聲凌空拔起,直向五丈開外的一條山徑落去。
燕玉芳只覺身子一輕,竟被一股無形潛力推動着直向前面飛射,耳際但聽風聲呼呼,兩旁景物就象是旋電般往後倒射,剎那已弛出了百餘丈遠,比剛纔自己全力奔弛,幾乎快了一倍,心裡不由又驚又喜,深慶自己找到這樣一位武功卓絕的人,不難即時脫離虎口,恢復自由,於是不自主的側臉向繼光看去。
恰巧繼光也側轉臉來看她,四目相對之下,只見對方神態依然是那般輕鬆,看樣子似還未出盡全力,不由愈益佩服。
經由燕玉芳的指點,不多時便已到達了金蜈宮來人臨時落腳之處,竟是一座建築宏偉的廟宇,這廟緊傍在一片凹進的陡壁之下,故不到近處甚難發現。二人到達離廟約有二箭之地,燕玉芳便把繼光拉住悄聲道:“此處戒備森嚴,一不留意便將被他們發現,那樣救人就難了,請你緊跟着我走。”
繼光默然沒有作聲,他今天是替她辦事來的,自然一切由她主張,由於剛纔多倫巴喇嘛那件事他已對苗嶺雙姣深信不疑,是以一切都聽她安排。
星月微光下,但見二條淡淡灰影,飄閃於疏林亂石間,剎那已越過廟後的那段短牆,籍着後院花叢竹影的掩蔽,漸漸向一幢矮小的瓦房接近,這二條灰影不用說就是繼光和玉芳了。
他倆隱身一叢芙蓉花後向矮屋張望,只見矮屋廊下,此刻正有二個苗裝武士在低聲談笑,玉芳輕輕碰了一下繼光,伸出二個指頭指下指那二個武士,然後做個手勢,把手掌往下一切,意思是叫他先把這二人殺了。
繼光立即會意,輕輕把頭一點,呼的一聲身形平射而出,猛向那二個武士撲去,這一動作快逾閃電,等待那二個武士發覺正待出聲喊叫時,早被他把穴道制住,出手快捷利落,燕玉芳雖然和他同時起步,但當她到達走廊時,問題已經解決了,芳心不禁暗暗佩服,眼前這少年果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二人悄悄把二個武士移入暗處,便即推門而入,這排矮屋原是廟內道士們堆藏糧食雜物的地方,如今金蜈宮把它暫作了囚人之所,繼光目光銳利,一進屋內便發現暗影中蜷臥了二個人,一拉燕玉芳,走進跟前一看,果是黔中一怪和笑面追魂玉判官朱迪,不單手足被人用鐵練鎖住,而且被人點了啞穴。
繼光立時暗中運用神功將鐵練一一捏斷,又替他們把穴道解開,黔中一怪等因穴道被制過久,身上束縛雖去,半響仍不能動彈,燕玉芳輕喊道:“鍾老前輩,你們可能行動?我是燕玉芳,特偕同一劍消魔災武繼光前來救你。”
畢竟他倆都是修爲有素的武林健者,略爲舒展一下筋骨,此刻已能動彈了,黔中一怪輕哼一聲道:“多謝姑娘握手,老朽自信還能挺得住。”
笑面追魂朱迪也立起身來,說道:“好狠毒的東西,竟然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等,朱某但有三寸氣在,誓必找他們算算這筆帳。”
燕玉芳忙勸道:“目前我們還是先行脫離險境再說,算帳之事以後再慢慢商量。”
繼光也於這時開言道:“趁他們尚未發覺之時我們撤走吧,說完人已當先向屋外飛去。”
這座古廟雖不是金蜈宮的根本重地,但他們既把大部分力量移來了黃山,對警戒仍然毫未疏忽,繼光等把二個武士制住後,不久便被巡邏的另二個武士發現,立即飛報大殿的高手們,而繼光他們竟茫然不知,仍在矮屋內停留了許久方纔出來。
當他們衝出矮屋之時,矮屋四周早已佈下了許多高手,身形剛剛往外一衝,驀然,絲絲之聲大作,一片閃閃金芒已當頭罩下。
繼光識得這是金蜈宮特有的暗器,百腳金蜈燕尾針,倏聲大喝道:“諸位注意,這是百腳金蜈燕尾針。”
手掌一翻,呼的一掌劈出,狂飆卷處,震得那些細若牛毛的燕尾針滿天激射,其實,燕玉芳和黔中一怪等,對金蜈宮的情形,比他了解得還要清楚,不待他招呼,早已用掌風苗刀將金針擋開,就勢衝出了矮屋。
此刻四下已是一片暴吼,繼光鎮定地四下一瞥,沉聲道:“諸位只管外衝,諒這些三四流的爪牙們難於把我們擋住。”
笑面追魂此刻已是笑容全斂,翻手撤出那支賴以成名的追魂玉判,大喝一聲,直向牆外衝去,黔中一怪鬚髮戟張,緊隨身後,燕玉芳卻倏然驚呼道:“糟啦!我忘了通知姐姐啦!”
驀然暗影中一陣格格嬌笑道:“你放心,姐姐吃不了他們的虧。”
呼的一條纖影,從花叢中直射出來,燕玉芳大喜,嬌喝道:“姐姐你怎麼知道的。”
燕玉嬌抖着手中紅綾急道:“此刻無暇多說,我們快趁他們未回時衝出去。”
驀然
暗影中一個蒼勁的聲音,沉聲喝道:“哼!世間那有這等便宜的事?”
呼的一條人影,如飛掠到,指着苗嶺雙姣喝道:“大膽賤婢,膽敢勾引外人叛逆本宮,難道你就不怕那五陰搜魂,百蟻咀骨滋味?”
繼光識得此老乃是金蜈宮四大護法之一的三苗之神,深怕她兩姐妹吃虧,倏然往前一趨身,輕喝道:“姑娘儘管撤,這裡由我來應付。”
三苗之神對繼光已無法認識,不禁雙目一翻,綠光閃閃,桀桀一陣怪笑道:“小臭要飯的,你是在做夢啦,凡屬擅闖金蜈宮的人,就沒有活着走去的例子。”
繼光大笑道:“別說小小一間破廟,就是漠北的金蜈宮,小爺還不照樣的進出自如。”
三苗之神心裡倏然一驚,暗道:“這小叫化究竟是何來路,看他們對付瀟灑自如的神態,必定是個大有來歷的人,否則不敢這般大膽的闖到這裡來。”
就他這微一遲疑之際,苗嶺雙姣已同時縱身向牆外撲去,三苗之神倏然一聲大喝道:
“賤婢你還想走嗎?”
呼的一掌遙遙劈出,立有一股勁疾的掌風,狂飆般向她二姐妹騰起的嬌軀捲去。
繼光冷笑道:“憑你未必便把她們留下?”
舉掌輕輕一揮,一陣冷飄飄的寒風驟起,由斜裡一截,那麼勁疾的掌風。一入寒風之內,立時無影無蹤。
三苗之神見狀不由駭然大驚,想不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叫化,居然具有這種通玄的功力,心知今晚之事可能要糟,但全廟只剩他一人武功最高,不能不硬着頭皮挺,於是暗中疾把功力提聚,桀桀一陣怪笑道:“看你不出,還有幾下鬼畫符,老夫倒看走眼啦。”
這時刻廟牆之外已經發生了激熱的拼鬥,一陣陣慘呼暴喝,劃破了荒山的沉寂,繼光不知這破廟之內,就只剩下三苗之神一人坐鎮,心掛黔中一怪等安危,不願和他空耗,長笑一聲道:“掌底遊魂何堪言勇,小爺沒空和你瞎纏,我要失陪啦!”
聲隨人起,呼的向牆外疾掠而去,身落牆外閃目一看,追魂玉判,黔中一怪等,正和一羣黑衣江湖人在捨命拼鬥,這羣人雖是金蜈宮的三四流腳色,但人多勢衆,黔中一怪等穴道被制過久,尚未能調息復元,故都已岌岌可危。
繼光此來專爲救人,並未存心傷人,正待上前協助他們突圍時,驀然
一條人影飄飄悠悠,從林中飛來,看似十分緩慢,實則快逾奔電,幌眼間已射入場中,但聽一聲狂嗥,笑面追魂的一個身子,就和拋珠一般騰起足有二丈多高,叭噠一聲摔落地下,立時鮮血由七孔狂噴而出,竟在一招之下被來人擊斃。
跟着又是一聲悶哼,黔中一怪也踉踉蹌蹌倒退了八尺,顯然也已受了重傷,繼光一步來遲,竟使他二人一死一傷,心裡不禁又急又怒,大喝一聲,直向來人衝去,但來人早於此刻轉向苗嶺雙姣飄去。
同時更有幾個黑衣江湖人,猛向危殆受傷的黔中一怪撲去,權衡輕重之下,他不能不先救受傷的黔中-怪,於是腳尖就地一旋,人已如疾風一陣捲到了黔中一怪身旁,掌心猛地往外一吐勁,一股狂濤般的內家掌力,隱挾排山倒海之勢,向撲來的黑衣人迎去,一陣陣慘呼聲起,那羣黑衣人就和彈丸般倒翻了回去。
繼光一招得手,就勢一把特黔中一怪扶住道:“尊駕傷勢如何?”
黔中一怪咯咯連噴了二口鮮血,猛地一挺腰,慘然一嘆道:“老朽還能挺得住,請小俠快去幫助苗嶺雙姣吧!”
繼光也知苗嶺雙姣絕非來人敵手,但勢又不能丟下負傷的黔中一怪,微一遲疑之間,來人已到了苗嶺雙姣身前,一聲震喝道:“賤婢膽敢勾引外人背叛本宮,已犯萬死不赦之罪,此刻還不自行了斷,難道還要我動手嗎?”
苗嶺雙姣那麼倔強任性的人,見下來人後,竟也變得花容失色,渾身亂顫,低頭不敢說一句話。
就在這一答一問之間,繼光已看清來人乃是一個青紗蒙面的書生,心裡不由一動,暗道:“難道他就是金蜈宮主人?”
那蒙面書生見苗嶺雙姣低頭不敢答言,又一陣陰森森的冷笑道:“看在你師份上,本宮恩施法外,留你一個全屍。”
舉袖輕往外一揮,眼看苗嶺雙姣,就要傷在那書生的掌下。
驀然……
林中一陣夜梟似的一陣嘿嘿冷笑道:“難得你記得老身,但我的門下雖然不肖,卻輪不到旁人管教。”
颯然一陣風響,倏然衝出一個玄衣皤發的老婦人來,猛的舉掌向蒙面書生指出潛力一迎,同時一聲暴喝道:“你二個沒出息的東西還不與我滾回去,難道在這兒等死嗎?”
二股絕大的掌風潛力半途接實,場中倏發一聲裂帛似的暴響,老婦白髮飄飛,隨風而起,倏然一閃,人已沒入林中,現身救人到安然撤離,僅不過一瞬間,端的來去如電,迅捷異常。
蒙面書生並未追襲,陰森森的一陣冷笑道:“多年不見,武功果然長進啦,此刻無暇和你算帳,咱們以後再走着瞧。”
話落身形一飄,幌眼已到了繼光面前,冷冷地道:“小要飯的,你是丐幫的哪個門下,居然敢闖我金蜈宮來搗亂,這份膽量倒真是不小的呢。”
繼光因關心苗嶺雙姣,井未即時離去,等到黑衣老婦現身,又爲她那神奇武功所吸引,竟忘了當前然危機,這時蒙面書生到了自己面前,才深悔剛纔太過大意,如果是自己一人,當然不怕,如今還有個重傷危殆的黔中一怪,遭逢這種強敵便難於照顧到他了,但事已如此,還有什麼話好說,當下長笑一聲道:“小要飯的是什麼人,此刻無須對你說,我只問你是不是金蜈宮的主人?”
蒙面書生並未即時作答,只把一雙隔着青紗還隱露精芒的眸子,對他上下只是打量,恰巧這時三苗之神已到了他身後,立刻回頭對他問道:“你知道這個叫化是什麼來路?”
“老夫拙眼尚未認出來。”
“試過招了?”
“沒有,不過看上去頗有點來頭。”
蒙面書生倏然仰面長笑道:“既入洪爐,不論他是鋼鐵抑是頑石,頃刻便可揭露原形。”
話落倏地往前一趨身,出手有如奔電的疾向繼光手腕扣去,繼光見他這副頤指氣使的神情,認定他不是金蜈宮主人,必也是金蜈宮極重要人物,暗中早巳留神戒備,驀他見出手攻來,倏地一甩腕,左手如封似閉,封住爲勢,右掌借勢一穿,已向他右肩“肩井穴”拍去。
蒙面書生冷冷哼了一聲,攻出的手掌倏化抓爲指,五股銳風箭疾的射向繼光左臂曲池穴,右肩猛地往下一沉,腳踏子午,人已籍着這一沉之勢到了繼光左側。
繼光萬料不到他變招竟是如此神幻迅速,心中凜然之下陡的一攢步,人已暴退五尺,不料,腳跟尚未站穩,蒙面書生已如影隨形,跟蹤襲到,舉掌虛虛往前一按,同時冷笑道:
“再接這招試試!”
繼光一招輕敵竟陷被動,只覺他這一掌,看似虛虛按出,實際全身各處大穴,無不在掌風籠罩範圍,而且對方另一隻手掌更已凝功待發,任你閃避到那一方均可發出掌風,封閉退路。
眼看對方那種十拿九穩的神情,不禁劍眉掀動,倏然一翻掌,呼的疾迎而出,同時冷笑道:“十招又何妨。”
但聽劈拍一聲悶響,兩股掌功已然接實,彼此同感心神一震,掣電一般霍地分開,雙方都是心裡有數,就這一招硬接之下,已知遇上不世強敵,是以誰也不敢冒昧再出手,繼光固是心驚對方武功之高,絕不在自己之下,而蒙面書生心裡的驚恐,比繼光還要厲害。
根據各方情報,他雖知道江湖有個名叫武繼光的少年,是金蜈宮目前唯一的勁敵,卻不曾聽說丐幫也有這種出色人物,心裡震驚之餘,臉上殺機倏現,陰惻惻的一陣冷笑道:“想不到你竟是真人不露相,倒令金蜈宮疏於接待啦!”
繼光大笑道:“彼此,彼此,尊駕此刻何嘗不是真面目呢?”
就這時刻,倏然一陣細若蚊蠅的聲音傳入耳內道:“小娃兒,切莫逞那一時之快,還是快些離開吧,黔中一怪
內腑已然移位,若不及時治療,恐怕就要不行了,此人於你有很大的用處呢。”
語音清晰熟悉,正是屢次向他傳音的人,偷眼向黔中一怪投去,果然臉色已然大變,心念-轉之下,倏然縱身趨近黔中一怪身旁,彎腰把他往背上一背,呼的向林中射去,蒙面書生見他突然逃走,不由冷笑道:“想走嗎?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藍衫飄閃之下,疾如箭急的凌空撲到,身在空中,猛長袖一抖,一股淡濛濛的紫氣,薄霧一般當頭罩下。
繼光因背上背了一個人,故飛行稍慢,猛覺一股令人窒息的潛力由背後襲到,本然的一個旋身,竟發現紫氣漫空,已將及體,心中不覺駭然道:“鴻蒙紫氣!”丹田猛一提的勁,兩極混元真氣已然提聚,雙掌一提,正待發出,驀然
黃龍道長由林中突出,宏聲喝道:“不可造次,待貧道我來!”
大袖猛然向外一丟,一股無形潛力已迎着紫氣捲去,黃龍道長修爲雖深,但後天修爲怎敵這種玄門先天真氣,就在兩股掌風行將接突實際,驀又由林中插出一陣柔風來,但聽波的一聲輕響,紫霧潛力,頓被化解得無影無蹤。
但就這樣,黃龍道長仍覺心神猛然一震,心裡不禁暗叫慚愧不已。
蒙面書生也適於這時腳落實地,他可不知內中原委,認定剛纔那-招,是被眼前這位仙風道骨的老道長所化解,心裡微覺吃驚的望着黃龍道長:“尊駕什麼人?”
“貧道黃龍子便是,閣下好精純的‘鴻蒙紫氣’啊!”
這話又使蒙面書生吃驚不已,他賴以克敵的”鴻蒙紫氣”,對方不僅認得而且能夠化解,可見對方修爲之深了,他生性沉鷙陰毒,雖然拿不準對方深淺,卻不肯冒險一試,隨即淡淡一笑道:”原來尊駕就是得到‘玄都寶笈’的黃龍道長,真個幸之至,今晚之事衝着你暫時算完,八月十五日黃山論劍之期,咱們再圖良晤。”
說罷微微把手一拱,轉身退去。
黃龍道長知他震驚於剛纔那股柔風,立時也順水推舟道:“既蒙在下看得起貧道,那就足感盛情了。”
一場暴風雨,總算就此過去,黃龍道長面色十分凝重的偕同繼光一齊退入林中。
繼光揹着黔中一怪,隨同黃龍道長撤離金蜈宮來人歇腳的大廟,來到一處隱蔽的林中停下,黃龍子滿面陰沉的一聲長笑道:“今晚若不是暗中有人協助,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繼光不服氣的道:“蒙面書生鴻蒙紫氣雖有七八成火候,晚輩自信還能觸抗,師伯何必這般泄氣。”
黃龍道長搖了搖頭,慨然一嘆道:“你那兩極混元真氣,雖也是玄門至高絕學,但火候比他差,恐怕未必能和他抗拒,唉!金蜈宮的一個普通高手,便具這般絕學,那麼主人便不知如何厲害了。”
經黃龍道長這般一說,連繼光的信心也發生了動搖,其實黃龍道長所見到的,是繼光初練兩極混元真氣的火候,自經那次中毒,將體內千年錦蟒內丹攻破後,繼光的內力又不知邁進了多少里程,只是他自己不覺得罷了。
黃龍道長是他素所敬服,他既如此說,逐使他深信不疑,二人相對沉黔了一會,黃龍子忽然問道:“你背上背的是什麼人?”
“黔中一怪鍾奇。”
經黃龍道長這一問,繼光猛然想起背上還背一個人,忙把他平放地下,又把苗嶺雙姣求授的經過,向黃龍道長細說了一遍。
黃龍道長慨嘆一聲道,說出一段不爲人知的往事。
莫郡主攻打金花洞方之時,方下奇人異士甚多,幾乎包括了各大門派的人物。
莫郡主爲什麼會有如此多能人異士。就因爲莫郡主爲人俠義慷慨。凡是武林人物困難,莫郡主無不相助,視爲上賓。是以爲莫郡王攻打金花洞時凡是受過莫郡主之恩的俠士,莫不紛紛前往幫助。
金花洞怎能抵擋住這等奇人異士的進攻,很快就攻打下金花洞,莫郡主天生俠義不想造就過多後殺孽,只是把主犯紛紛斬殺,金花洞的其他作惡不多人和嬪妃就沒有過分追殺,其中金花洞主最寵的一個嬪妃在逃,也投入了金蜈宮門下。
黔中一怪滿面陰沉的長嘆一聲道:“一言難盡……”
“莫非鍾兄和金蜈宮人有舊?”
“也可以這樣說。”
“這般說來,金蜈宮主人過去也是武林人羅?但不知他與中原武林各派有什麼深仇,而要採這種殘酷手段對付。”
“這也難怪她,國破家亡安得不恨?”
黃龍道長不禁茫然道:“這話從何說起?”
黔中一怪輕輕一嘆道:“如果二位沒事的話,老夫倒願把這段循環因果細說一番。”
金蜈宮主人的出身,是繼光和黃龍子欲知道的事情,如今黔中一怪自願說出,他們那有不願聽之理,黃龍子忙接口道:“鍾兄如果有興,貧道自當洗耳恭聽。”
黔中一怪雖然性格偏激,爲人以不失爲性情中人,隨即蹲下身去,替他疏通經脈扶平內腑,黃龍真人從懷中掏出一顆石靈丹來,塞入他的口中,石靈丹順喉而下,黔中一怪道謝了聲。黔中一怪內力深湛,雖然傷了內腑,但已沒有什麼大礙,過一會兒,大概就會醒來。
二人守着黔中一怪,回想剛纔發生的事真是驚心動魄。這時黔中一怪慢慢醒來正想說,武繼光示意他不要說話,閉目調息一番。
黔中一怪調息完畢,拱手說:“多謝武少俠和黃龍真人的救命之恩。”
黃龍真人問道:“以你黔中一怪的爲人和性格怎麼會也在逃,一方面她並非主犯,同時又是個略懂武功的苗女,故當時並沒在意。哪知這位苗妃亂中逃出後,竟在深山裡獲得奇遇,學成了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藝成之後,立即潛返苗疆,召集金花洞主的舊屬,立意要爲金花洞主復仇。
又恐在苗疆落腳易引起各方注意,故遠走漠北,建立了一座金蜈宮,她覺得莫郡主雖是當時主帥,但那是他的職責,武官那有不出徵的?只有這些隨徵的俠士們,纔是她的深仇大敵,本來嘛!這些各門各派的俠士們,既沒有吃公家飯,何必要多管閒事,故她把各大門派的人,列爲主要復仇對象,莫郡主反被降爲次要的敵人,這也可說是莫郡王遇害後,莫郡主並未被害的原因了。
黔中一怪說完這番話,黃龍子這才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這般說來,金蜈宮主人便是金花洞主的嬪妃柳如煙了?”
“不是她還有誰?”
繼光倏然插嘴道:“怪不得他們屢次追索那張黑名單,原來她想按名一網打盡啊!”
黔中一怪倏又一聲長嘆道:“若照她的初衷,到也是人之常情,但由於近年來她的實力大增,又見中原武林人中,武功無一個和她比擬的人,於是突生奇想,已隱隱存有獨霸江湖之意。”
繼光冷笑道:“她在做夢!”
黔中一怪點頭道:“這固是她的夢想,但也不是絕不可能的事。”
黃龍道長神色十分陰沉的道:“鍾兄久處金蜈宮,可知金蜈宮主人究竟在進行什麼陰謀?”
黔中一怪擺擺手又嘆了一口氣,道:“她雖對我不仁,老朽斷不能出爾反爾,泄她秘密,這點苦衷尚請原諒,二位對老朽愛護之情,異日老朽必有所報。”
話落把手一拱縱身沒入暗影中,黃龍子目送他走後,浩然一嘆道:“這些人都是天南道上響噹噹的人物,想不到都被金蜈宮主收歸麾下,可見她的實力是如何的雄厚了。”
繼光仰望長空,沉思半響忽然道:“師伯見聞廣博,可曾想到剛纔暗中幫助的是誰?”
“由那陣柔風看來,似是佛門中的無相禪功,但功力之深恐怕已在百年以上了。”
繼光猛然想起那晚旅店暗中替他療傷的人,他不是曾經說過:“老納一百二十年的修爲都幾乎控制不住它。”
可見黃龍師伯的話,猜測得一點不錯,遂道:“晚輩確曾聽他說過是佛門中人,但當今空門中有誰能具如此功力?”
“空門中隱跡的奇人異士甚多,貧道一時他無法想起,反正此人與我們是友非敵,以後終有晤面之時,何必亂猜呢,天已快亮了,我們回去吧!”
二人回到原來集會的石洞中,白衣羅剎和莫丹鳳仍然守在那裡,一見繼光回來不禁埋怨道:“你究竟到那裡去了?怎麼不通知我們一聲。”
繼光淡淡一笑,沒有作聲,他實纏不過這位既是朋友又是師侄女的刁蠻姑娘,白衣羅剎見他不答腔不禁冷笑道:“好嘛,你不說我也不說,誤了事你也別再找我。”
繼光見她話裡有因,不禁皺眉道:“我不通知你們是有原因的,這也值得挑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快告訴我,別真的誤事那就糟啦!”
畢竟是莫丹鳳較爲穩重,忙接口道:“剛纔怪叫化來此找你,說是情況已發生重大變化,希望你即時趕到北山口。”
“趕到北山中?”這無頭無腦的事情令他有點茫然,隨又目視符小娟道:“你可知怪叫化通知我到北山口找誰嗎?”
“實話告訴你吧,金蜈宮要對少林那羣和尚們發動突擊,怪叫化請你去替他們助拳,我纔不愛管那麼多閒事呢,不然我和丹鳳姐姐早趕去啦。”
黃龍道長倏然雙目精光暴射道:“有這等事?”
旋把目光轉向繼光道:“你的意思如何?”
繼光道:“照理說彼此共一敵人,自應互相呼應,但少林元元大師自視甚高,不見得會領情。”
黃龍道長沉吟道:“話雖如此,仍應去看看爲宜,反正你我現在沒事嘛。”
二人正自計議着,驀然
一聲淒厲長嘯倏告傳來,白衣羅剎雀躍道:“我爸爸來啦!”
話猶未落,嘯聲已近洞口,呼的一聲兩條人影疾射而入,赫然是赤地千里符風和四海神偷。
四海神偷一進洞口便大喝道:“金蜈宮主人簡直瘋狂啦!”
大夥兒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禁一齊把目光投到他面上。老偷兒伸手抹了二下臉上汗珠,極其激動的道:“金蜈宮現已改變計劃,竟提前發動陰謀,開始進行一項大規模的屠殺,凡屬進入黃山者,都是屠殺對象,連我老偷兒也幾乎遭到截殺呢。”
白衣羅剎冷笑道:“好啊,這一來到熱鬧了。”
赤地千里符風一臉陰沉的喝道:“一個姑娘家怎的這般沒規矩,不准你亂說。”
白衣羅剎衝着莫丹鳳把舌頭一伸,扮了一個鬼臉,輕輕碰了她一下,轉身往外便走,莫丹鳳不知她要做什麼,立即起身跟着她向洞外走去。
赤地千里斥責了小娟二聲,又復言道:“目前情勢已愈來愈複雜,老夫認爲金蜈宮的陰謀,並不限在黃山發動,恐怕另外還有詭計呢,據丐幫得來的消息,近日金蜈宮進出黃山的人甚多,若果單在黃山發動,何以又派人往外邊去,這-點甚爲可疑。
七大門派夜郎自大,認爲有他們幾個門派出頭,便足可把問題解決,更愚笨的自行將實力分散,據老夫所知,現武當、崑崙兩派扼守在南山口,點蒼、衡山兩派守在西山口,峨嵋、五臺兩派守在東山口,綠林聖者和少林派獨擋北面,他們的如意算盤是俟黃山論劍,將金蜈宮主人擊敗後,一舉將金蜈宮殘餘消滅。”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這就對啦,金蜈宮如今就針對這點,來個各個擊破呢,恐怕首當其衝的就是少林派,老偷兒方纔發現徵兆了。”
繼光倏然立起身來道:“事不宜遲,我等馬上就走,先助少林解決這場危難再說。”
赤地千里符風冷笑道:“愚兄與少林無緣,實在無此興趣。”
四海神偷大笑道:“老偷兒有此同感,咱們老哥兒倆,乾脆出去和這到漠北來的客人們捉捉迷藏好啦。”
繼光見他倆都不願去也就不再勉強,淡淡一笑道:“三哥和師兄儘管請便,小弟一人前去就行了。”
黃龍子道:“貧道陪你去一趟如何?”
“如今事態已十分嚴重,師伯仍請在此坐鎮,晚輩去一下馬上回來。”
說完縱身出洞,直向北山口駛去,朝曦晨霧下,宛如一縷輕煙飄飛閃射,剎那越過了四五座密林深谷,漸次接近了北山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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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黃山已失去了往昔的祥和與幽靜,處處都隱藏了殺機,金蜈宮的魔掌伸展在黃山的每一角落,凡屬進入黃山的人隨時都有遭遇到突擊的可能,就這一刻之間,他已接續發現了好幾具暴斃屍體,心裡不禁憤怒異常,暗道:“金蜈宮主人如此兇殘濫殺,總有一天我要叫她自食其果。”
就這時刻,驀然,三條人影呼的從他眼前掠過,疾如箭矢的向林中射去,所走的方向竟是東北方,不禁心裡一動,暗忖:“這三人看來武功不弱,不知是那派人物?”
心念一動之下,立時尾隨急追,他此刻的功力精進,行動疾若飄風,不多時便已追到三人身後不遠之處,閃目一看,竟發現是三個光頭僧人,鬼鬼崇祟不知在討論什麼。
傾耳留神一聽,只見一個雙目深陷面容枯瘦的僧人低低道:“玄虛師兄已命人前還傳信,據說諸事均已準備妥當,等金蜈宮這面得手便行舉事。”
另一個身材肥胖,目光閃爍的中年僧人,神秘的一笑道:“只怕等不到明天,紫虛禿驢便將魂歸極樂。”
“你這話從何說起?”
“你那消息已經過時啦,金蜈宮已經改變了計劃,馬上就要採取行動了,準備現在開始就攪他一個天翻地覆,壓根兒就不等黃山論劍之會成功。”
“爲什麼金蜈宮主人突然改變計劃呢?”
“據說是因爲地靈教姓武的那小子,勾引了幾個老怪物從中攪亂,金蜈宮主人才想出這樣一條妙計來,至於究竟怎麼做,連我也不太清楚。”
枯瘦老僧擡頭向四下巡視了一番,悄聲道:“你我二人在此,就是爲了報告消息?”
中年僧人驟然面轉陰沉道:“金蜈宮主人限我等今日一天的工夫,將掌門人掌中一百零八枚沉香念珠取到手中。”
枯瘦僧人咋舌擺頭道:“此物乃是本派掌門人信物,平日寸步不離,怎能到手?”
繼光聽完這三個背叛師門的僧人一番對話後,心裡不禁暗地駭然,暗道:“少林名門正派,戒律森嚴,收徒嚴謹,何以竟然也有背叛師門的人?”
這三個僧人密談已告一結束,又循着原路徑往北馳,繼光知他們必定是返回北山口,遂仍然暗中跟着,眼看們他踏進了一座古庵,心知少林派的僧人,也必定落腳在這裡,爲免不必要的誤會,便從暗中現身出來,循着山徑緩緩前走。
正當他踏上一段山崗之時,驀見西北角上一處山坳之內藍光一閃,同時隨風飄來幾聲暴喝,這點藍光他甚熟悉,到眼便知那是金精玉魄劍的劍芒,不禁暗駭道:“莫非二哥遇上了勁敵?”
念頭一轉,人已就勢騰起,星飛的疾向那座山谷趕去,這等窮山深谷之中,眼看似乎很近,實行起起來卻有“望山跑死馬”的感覺,儘管他輕身功夫已到躡空蹈虛的境界,仍跑了足有頓飯工夫,方纔到達,遠遠便聽見百毒者尊陰森森的怪吼道:“今天老毒物若讓你們從手中把玉劍奪去,便枉爲百毒尊者了。”
又聽一個沉渾的口音,口宣佛號道:“此劍原非施主之物,貧僧亦無意據爲已有,只借它擋過一次魔劫便將物歸原主,施主何苦如此固執。”
聽那口音似是熟人,於是,猛地腳步加快,疾向谷內射去。同時朗聲大喝道:“要借玉劍不難,但須先問問我這原主人。”
他這一掠之勢又疾又急,宛如天外飛來,落地一看,八個灰緇蒙面僧人,正按八卦方位,將百毒尊者圍困,離八僧約有三丈左右的一塊大石上,另行又盤腿坐下一個蒙着面幕的老僧,也就是剛纔說話的那一個。
武繼光的突然來到,那使那羣和尚一怔,百毒尊者卻突於這時,大袖一抖,一陣哈哈狂笑,呼的脫出陣來,把玉劍往繼光手中一遞道:“幸不辱命,劍上百毒業已洗盡,可於論劍會上及鋒一試。”
繼光雙手接過稱謝道:“有勞二哥費神,我也不說那些客套話了,這批意圖奪劍的僧人們你可認得?”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間,八個僧人又復縱身圍下上來。
百毒尊者陰森森的目光四下一瞥,冷冷的道:“老毒物怎會和這批不知死活的東西相識?大哥你別攔阻,我可有點忍耐不住啦!”
“看他們的樣子,倒不象爲非作歹的人,二哥你暫時忍耐一刻,等我問問他們。”
話落身形一轉,朗聲發話道:“你們究竟是哪派朋友,請坦白說明身份和來意,以免自誤。”
不料,八個僧人都象泥塑木雕一般,垂眉合什低頭站着一言不發。
氣得百毒尊者鷂眼一翻,嘿嘿冷笑道:“裝模作樣的唬誰?”
大袖一拂,一股急疾寒風,倏向立在坎位的僧人捲去,他功力精深,隨手一拂,力逾千斤,驀然,呼的左方二股掌風從斜裡射來,那麼強烈的掌風,竟被化解得無影無蹤,坎位站立僧人忽然閉目合睛,沒有移動半步。
繼光冷眼旁觀,已發現這二股勁風,是由站在“幹宮”“坤位”的兩僧所發,不禁暗暗點頭忖道:“這分明是訓練有素的佛門子弟嘛!
百毒尊者一擊無功,心火大盛,冷笑道:“我就不信你們能接得下老毒物十招八招。”
說着話一隻白玉也似的大手掌已露出了袖外,武繼光攔住他笑道:“不勞二哥動手,他們既是看上了那支玉劍而來,得先問問他們是受何人指使。”
倏然遠遠一人宏聲接口道:“老衲說出來的話向不改變,只借用玉劍三天,三天之後原物奉還。”
繼光長笑接口道:“尊駕可有個姓名或法號嗎?用這種威逼手段借東西,我武某還是頭一次見着呢!”
“你還不配知道老衲的法號,借與不借只須你回答一句話,不然莫怪老衲用強。”
繼光打量了一番和蒙面老僧的距離,如用“軒轅七斬”中的那招脫手飛劍的“長橋臥虹”威力足可到達,於是哈哈一笑道:“你一定要強借,那就拿去吧!只要你有功夫接得住!”
錚的一聲,玉劍出鞘,倏發一聲清嘯,隨手一擲,只見一道藍焰焰的光華,矯矢如龍,匹練一般向蒙面僧人捲去,劍氣森森,絲絲之聲大作。
蒙面僧人浸淫武學一生,還沒見過這種御劍傷敵的至高劍術,駭然一掠之下,身形呼的凌空飄起六七尺高,顫巍巍的落在一株古鬆之上,姿式美妙輕靈,用的竟是少林絕學“達摩一葦渡江”身法。
但聽鏗鏘一陣龍吟聲響,蒙面僧人所坐的那塊大石已被劍光絞成粉碎,繼光原就無意傷人,用手一招,玉劍又長虹般回到了手中,旋把面色一整,極其沉重的道:“大師既然身懷少林絕學,必是少林高僧,何以竟也出此貪嗔之念?武某並非吝嗇寶物不肯奉借,而是尊駕所採取的手段過於有欠光明,是以無法應命。”
蒙面僧人一則爲他這種以氣御劍的神功所懾,再則經他喊出武林門派,也覺有些內愧,聽繼光義正詞嚴的說完這番話,僅冷冷的哼了一聲,倏然高喝道:“撤!”
灰緇飄飄當先向一片山崖飛射而去,百毒尊者目送這羣僧人走後,拍着繼光的肩頭大笑道:“真有你的,就憑這一手功夫,老毒物便望塵莫及。”
繼光臉色十分陰沉的把頭連搖了幾搖,隨即嘆了一口氣道:“此蒙面人我已猜着了幾分是誰,也許會引來一場不必要的麻煩呢?”
百毒尊者鷂眼一翻道:“你小小年輕怎麼學得婆婆媽媽的,任他是誰難道我們會怕了他?如果這些僧人真個是少林派的,老毒物馬上便找紫虛老和尚評理去。”
繼光縱聲狂笑道:“武某豈是怕事之人,只不過還是顧全大局罷了。”
倏然擡頭一看天色,立時頓腳道:“不好了,這一眈擱恐誤了大事呢。”
“什麼事如此緊張?”
“金蜈宮有進攻少林的可能,我得趕去助拳。”
“哈哈,原來是爲了這個呀!這一來我們不是正好坐山觀虎鬥嗎?”
“話不是這麼說,金蜈宮是武林公敵,既然同一敵人,自應相互救應。”
百毒尊者哈哈一笑道:“大哥既這般說,那我們就快走吧,見了紫虛老和尚,我還得提提剛纔奪劍的事呢。”
老毒物雖是嘴上這般說着,心裡也知事態已十分緊張,話完已當先縱身而起,直向谷外飛馳,月影下快得猶如一顆黑色彈丸,一縱就是七八丈高,恍眼已出去了五十丈遠。
繼光不由暗贊這位“二哥”,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立即把貌合神離身法展開,疾如飛矢穿空,尾隨着百毒尊者趕去。
二人身法都疾快,幌眼先前所見的那座古庵已經在望,繼光忽覺情形有異,何以一路之上沒有一個人出面招呼或者攔阻呢?立知不妙,立時加快腳步道:“不好,恐怕我們已經來遲。”
離庵還有一箭之地,便發現遍地血跡斑斑,到處倒有斷臂殘肢的僧人,一看這情形,便知不久以前,這座古庵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鬥殺。
繼光一見這情景,心裡又悔又怒,暴怒得如同一頭瘋虎般直向庵內衝去,踏進庵內情形更慘,幾乎無處不灑着血跡,估計裡裡外外,至少死傷二三十個人,看死者傷勢,大部分是被內家掌力所震斃,竟沒有一個是被兵刃所傷。
全庵搜查了一遍,竟是靜悄悄的不見一個憎人,他因遲到誤事,心裡十分難過,竟望着那些慘死的僧人屍體只是發呆,這時百毒尊者的臉色也十分難看,倏然仰面一陣淒厲狂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爲了這批屈死的冤魂,老毒物可要不擇手段了。”
繼光知道這位名義上是兄弟,實際上是前輩怪傑,此刻已動真火,竟破例要施用他已發誓不再施用的毒物了,立時接口道:“對付這批毫無人道的歹徒,何須擇手段,二哥的意見我完全同意。”
“金蜈宮既已開始行動,便絕不止向一派下手,也許他們已轉向另一個門派,我們趕快去西山口看看吧。”
繼光氣憤填膺,不如思索的高聲答道:“我們這就走!也許我的金精玉魄劍,今天大發利市了呢。”
話落身形倏起,空中劃一美妙弧線,飛星急瀉的向西山口疾射,二人奔出不到百餘丈遠近,百毒尊者陡的一聲暴喝道:“這倒好,他們並未走遠呢。”
繼光微一凝神,立時引吭長嘯,人也隨着那嘯音,疾知飛矢的向鬥場射去。
落地一看,竟是許多僧人圍着赤地千里符風和四海神偷在全力相拼,紫虛上人,元元大師也在場,心知必是一場誤會,立時大喝一聲道:“住手!”
他那滿腔怒火,不自覺地從喝聲中發出,直震得在場諸人,耳鼓嗡嗡,心神搖曳,愕然一齊把手停下。
四海神偷細目一瞥,見是繼光和百毒尊者來到,不禁仰面狂笑道:“大哥二哥,你們都來啦,如今好人難做,人家竟把我們當作了兇手呢。”
百毒尊者冷冷哼了一聲道:“如果他們真的不可理喻,咱們哥兒們又豈是好說話的?”
紫虛上人曾在靜室見過一次繼光,知道這小叫化便是他的化身,忙排衆上前,手打問訊道:“武少俠也來啦!”
繼光躬身施禮道:“在下風聞金蜈宮有對貴派攻擊的打算,特急急趕來,急欲稍效微勞,不期遲到一步,貴派竟已受厄難。”
說到這裡,目光向元元大師臉上一轉,接着又道:“但不知貴派何以會和敝師兄等發生誤會?”
紫虛上人正待答言,元元大師已搶先口道:“他屢次化裝蒙面人,襲擊正派人士,這次竟然勾結四海神偷,竊去本派掌門人沉香念珠,並殺傷門下多人,若不予於懲戒,那還得了!”
繼光心裡一動,立時追問道:“這事貴派有何根據?”
元元大師身後一個雙目深陷的老僧,倏然挺身,上前道:“貧僧親眼所見,難道還會認錯不成?”
“尊駕法號如何稱呼?”
“老僧悟空,現掌少林經堂之職。”
繼光倏然一陣嘿嘿冷笑道:“如今認賊作父的人多得很,認錯人更是常事。”
悟空立時色變道:“尊者此話何意?”
繼光冷笑不答,轉過臉來面對肇虛上人道:“此事必有隱情,在下曾二見金蜈宮人化裝蒙面黑袍老者行兇,尚祈上人明察。”
紫虛上人點頭道:“老衲也不敢十分深信,但事情卻又這般的巧,令人不能不疑心到符大俠和神偷施主身上。”
元元大師又復沉聲補充道:“除丁四海神偷有此手段外,何人能從掌門人貼身取去沉香念珠?”
繼光心中雪亮,目視元元大師道:“古庵發生了事情時,大師可曾在場?”
“哼!老僧當時如果在場,豈容他們得手?”
繼光微微一笑道:“也許當時大師正在練習‘達摩一葦渡江’輕功絕技吧?”
說完笑容一斂正色道:“目前已是危機四伏,奉勸責派切勿放棄真兇不究而一味鑽牛角尖,這樣不僅彼此無益,而且予敵方可乘之機。”
元元大師此刻面容十分難看,冷冷哼了一聲,沒有做聲。
赤地千里符風和四海神偷此刻都已走到了繼光身旁,符風爲人雖是冷傲怪僻,但對師門卻是十分敬重。繼光身懷白玉笛,等於是本門掌門,故自他到場後,即未發一語,他把一切主權都交與了這位小師弟。
四海神偷雖把繼光尊爲“大哥”,在這種地方卻不甘緘默,倏然往前一趨身,面對紫虛上人冷冷的道:“老偷兒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次來到黃山,純是看在武繼光的份上,別以爲少林是個大派,倘真個惹翻了老偷兒,只怕沒有你們的好處。”
紫虛上人尚未及答言,百毒尊者已陰森森的接口道:“你們簡直就是狗咬呂洞賓,老毒物和我們大哥,遠遠趕來替你們助拳,想不到你們竟錯把老偷兒和符兄當作仇敵,如今話不多說,但盼大和尚一言以決之,如果真個要打架,哈哈,老毒物願見識一番少林絕學。”
紫虛上人這時處境十分困難,他也知道事情絕非如此簡單,無奈師叔元元大師和師弟悟空大師,硬是一口咬定兇手是赤地千里等,如果是件小事,當可馬虎過去,偏偏遇上掌門人的信物,一百零八顆沉香念珠被竊,加上門下弟子三十餘人遇害,這宗大事他做掌門人的斷不能擅自作主放棄任何一個疑兇不究。
他何嘗不知,眼前這四個人,無一好惹,一個處理不當,便將遺害無窮,目前本派正是多事之秋,實不願樹此強敵,耳聽兩個老怪物一番強硬的話,不由搖頭一嘆道:“老僧也知事有誤會,但希望兩位坦誠說出,連日蒙面入黃山所爲何事?”
繼光立時接着話頭道:“此乃在下所指派,目的是在相機援救入山看熱鬧的人。”
悟空倏然一步搶到紫虛身側,冷笑道:“小小年紀膽敢信口胡言,像你這樣一個黃口孺子也配指派他們?”
繼光早就認出他是林中密語的那三個僧人中的一個,不禁冷冷的一笑道:“在下是在與少林掌門說話,那有你插嘴份兒?”
悟空心懷叵測,深知繼光他們這一夥人不好惹,卻故意燒起這把野火,以達到挑撥離間的目的,當下面色一變,嘿嘿冷笑道:“佛爺早知你們地靈門中,就沒有一個好東西,赤地千里滿手血腥,太嶽莊主殺人無數,如今你又勾引金蜈宮,潛來黃山弄鬼,你們瞞得了旁人,卻瞞不過佛爺的法眼。”
繼光見他語侵地靈教,早已遏止不住心頭怒火,暗道:“這些糾葛八成是他挑撥出來的,若不把他陰謀揭穿,只怕事難了決。”
心念一轉之下,五指倏伸,疾向悟空手腕扣去,同時一聲大喝道:“陰謀叛逆的奸徒,今天叫你難逃公道。”
他這一手奇突快捷異常,悟空的手腕竟被他一下扣個正着,但他數十年的苦修功果,豈肯束手就擒?立時運功猛力一掙,但繼光那隻手掌一經扣上,就和上了一道鐵箍一般,立時半身麻木,功力盡失。
繼光這一舉動,立時激怒了少林徒衆,一陣暴喊聲起,紛紛縱身上前搶救,赤地千里大喝一聲,大手倏張,一股蝕骨陰風匝地捲起,硬把衝來的僧衆擋住,跟着桀桀二聲怪笑,百毒尊者和四海神偷二個老怪物也已出手,四隻鐵掌翻飛,各自劈出一股掌力。
這三人都是久已成名人物,功力之高,除元元大師和紫虛上人外,無一是其敵手,故一經出手,羣僧齊被逼退。
繼光一把將悟空制住,就勢一帶,飄身衝就紫虛上人面前道:“此僧和一肥胖中年僧人陰謀背叛師門,在下已代上人擒住,請即嚴刑逼問,必可問出沉香念珠下落。”
紫虛上人面似六月飛霜,看了繼光一眼,倏然雙目射出二道冷電似的精芒,在悟空禪師面上一閃,剎那又精芒盡斂,輕輕一嘆道:“請少俠暫時放開他吧!”
繼光哈哈一笑正待鬆手,猛覺一股絕大猛力側背襲來,當時無暇細看,滑步挪身颯然斜閃三尺,回頭一看,元元大師已滿面陰沉的到了面前,厲聲喝道:“少林弟子縱有不肖,也輪不到你來插手過問,還不與我放下。”
繼光冷冷的道:“在下本不願過問貴派之事,只是事情既牽涉到我們身上,便不能不把此事說明,信不信由你。”
這位悟空禪師乃是元元大師親傳弟子,而元元大師又是十分護短的人,見繼光當衆指責他的弟子,不禁大怒,暴喝一聲道:“胡說,你這是那裡聽來的消息?”
繼光把悟空往紫虛上人面前一推,冷冷的道:“在下親耳所聞,親目所見還會錯嗎?”
久未說過話的赤地千里符風倏的一縱身,躍到繼光面前道:“兄弟,不必與他們羅嗦了,我們走吧!”
紫虛上人爲人外和內剛,平日悟空飛揚跋扈不守清規,他看在元元大師份上,還可隱忍三分,但遇上這種欺師滅祖的事,卻絕不肯馬虎,繼光把悟空推到他面前後,隨即把手一揮道:“把他看住!”
立時便有四個座前護法上來把悟空看住,隨即高宣一聲佛號道:“施主請留步,老僧有話請教。”
繼光轉過身來道:“上人有何吩咐?”
“少林自祖師開宗以來,尚未發生過欺師滅祖,背叛師門之事,此事尚盼施主將經過詳細情據實賜教,貧僧自當有所處置。”
繼光看了元元大師一眼,只見他額上青筋暴突,雙目流轉如電,狠狠盯着自己,不由淡淡一笑道:“此事也是在下於偶然所遇見,僅當據實奉聞。”
接着便把林中所聞所見,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直聽得紫虛上人毛骨悚然,周遭羣僧也一齊駭然變色。
玄虛上人是紫虛上人的師弟,現掌戒持院,武功成就絕不在紫虛上人之下,平日沉鷙陰險,全寺久所深知,這次突然勾結金蜈宮謀叛,事情確有可能。
但這等重大事情自不能輕信外人之言,擅對本派地位崇高長老們妄加罪行,是以紫虛上人內心雖然十分震怒,表面仍不露聲色,目視元元大師合什道:“此事雖然一時真假難辯,弟子爲防萬一之變,只有委屈悟空師弟幾天了,師叔意下如何呢?”
元元嘿嘿冷笑道:你是掌門人,盡有權力處置一切,何用請示我這閒置的師叔?”
紫虛上人知他內心不滿,但他絕不願顧慮這些,又合什還禮道:“師叔既無意,那弟子就這樣辦了。”
轉過身來,對着繼光面色一片嚴肅的道:“貧僧深知施主平日爲人重義任俠,所言決非虛語,如今爲防萬一,必須作必要之打算,幾位如果沒有別事就請便吧!”
繼光知少林既發生這等重大的事情,自然要作緊急措施,不欲令外人得知,於是拱手告別道:“上人明察果斷,實令在下佩服,我等還須去各山口看看,就此告辭。”
話落偕同赤地千里正待離去,倏聞元元大師一聲暴喝道:“慢着!你們就打算這般輕易離開嗎?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繼光霍地一旋身冷笑道:“難道你還打算把我們留下?”
元元大師冷冷哼了一聲,倏然雙目暴射兩道精芒,逼視着紫虛上人,沉聲喝道:“你輕信外人之言,對本門有職司的門下,擅加莫須有之罪,這事情真象未明之前作此處置,老衲並不反對,但你這般輕易地便將殘殺門下弟子的疑兇放過,老衲卻斷難緘默,你可知你也有罪麼?一百零八顆沉香念珠,乃是本門掌門人歷代相傳信物,竟然在你手中丟失,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
說時聲色懼厲,儼然一副長者教訓晚輩口吻,少林派掌門人地位極尊,任是前輩長老也不能對之稍加不敬,元元大師的這種態度,實令紫虛難於忍受,究竟他涵養高深,不愧一派掌門人,聽說後仍然神色泰然,合什躬身答道:“師叔教訓得極是,俟此間事了,弟子定當向祖師面前謝罪,並自動交卸掌門人之職,只是弟子深信這二位老友是友非敵。”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憑什麼這般信任他們?”
“弟子只是就事論事,毫無私心和偏見。”
元元大師一再阻攔,赤地千里、四海神偷等早感不耐,百毒尊者陰森森的一陣冷笑道:
“大哥,我們走吧!這種不可理喻的老糊塗理他幹什麼。”
這話一出,元元大師身後倏然躍出八個灰緇僧人來,沉聲喝道:“哪個敢動?”
呼呼一陣衣袂飄風聲起,已按八卦方位將四人團團圍困。
百毒尊者一眼便已認出,這八個僧人便是在深谷意圖奪劍的人,不禁心頭火起,冷哼一聲道:“哼!原來剛纔奪劍的那羣兇僧就是你們,那倒好辦,咱們乾脆二筆帳一總結。”
紫虛上人此刻已勃然色變,剛纔他因沉香念珠被盜,率領座下四個護法前去追襲,不料回來後門下弟子竟然遭到二個蒙面黑袍老者的突擊,而元元大師當時卻率領了八個三代弟子中成就最高的人,不知去向,以致傷亡慘重,此刻經百毒尊者叫破,不禁把眼向元元大師投去,同時臉上已隱泛怒意。
元元大師心懷鬼眙,不敢正眼去看這位執掌門戶的師侄,惟恐他追究此事,故意先行製造紊亂,壽眉一揚,倏然往前一趨身,衝到百毒尊者面前,高宣一聲佛號道:“兇徒,你還敢走嗎?”
大袖一指,一股柔風驟起,猛向百毒尊者劈面捲去,此僧修爲深湛,爲少林唯一僅存長老,一拂之力勢若狂飆,威不可檔。
肝皇┲骼創艘丫茫西山口之事絕不是他們所爲,兩位萬勿誤會……
天罡道長和滇南劍客都是久在江湖走動之人,何嘗不知赤地於裡符風兇名久着,兩個老怪物難惹難纏,今晚一來仗着人多勢衆,再則少林全派之力都集中於此,如果動手勢必會站在自己這一面,是以頓忘利害。
滇南劍客一聲狂吼道:“即令今日之事不是他們所爲,點蒼派也絕不放過這批兇徒。”
衡山派的道士們,想起衡山一鶴被殺之仇,也一齊譁然大叫道:“報仇雪恨就在今朝,衡山派誓殺此賊。”
一時羣情激昂,紛紛拔劍而起,向着赤地千里等緩緩逼近,拼鬥一觸即發,武繼光料不到爲了替人助拳竟引來了這許多麻煩,心裡不禁十分惱怒,同時也深怕這批人觸怒赤地千里等,會引來一場大屠殺,立時排衆而出,走到滇南劍客面前拱手道:“閣下想必就是點蒼派的新任掌門人,在下地靈教武繼光有幾句話奉勸閣下,金蜈宮此次南來,意在一網打盡中原武林人,故不惜採用任何卑污手段,今天連續化裝蒙面老者,偷襲少林、衡山和貴派,目的便爲製造混亂,勸閣下暫忍一時之忿,別在這裡把力量對消,如果你一定要和敝師兄們動手,儘可在明日黃山論劍之時一分高下。”
他總以爲這番話說得清楚得很,必可收到效果,那知滇南劍客不聽還好,一聽更爲怒起來,大喝道:“原來你就是那小魔崽子啊!這倒好,本派三位師叔被殺之仇,也可在今日一總結了,多說無益,你準備着接招吧!”
繼光見這批人愈來愈不講理了,不禁臉上顏色倏變,一絲殺機直涌眉尖,雙目一睜,精芒四射,長笑一聲道:“武某人所以一再委屈求全,無非顧全大局,你以爲我等是怕事的麼?再說這次金蜈宮的目標是武林各派,實際不干我等屁事,我們一定要兵刃相見,那就一齊上吧!”
四海神偷哈哈狂笑道:“對啦,這種不可理喻的東西和他客氣什麼,老偷兒的氣實在蹩足啦!”
倏地一趨身,飄到繼光的身旁,符風狂笑道:“大哥,我和你對付點蒼派,讓老毒物和老魔頭去應付衡山派,他們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不給他們一點厲害,還道我們怕了呢。”
他們四人一旦發怒,事情已無轉回餘地,面對這宗可怕的敵人,衡山、點蒼二派來時儘管氣勢洶洶,此刻也有些氣餒起來,尤其是天罡道長,更知自己領來的這幾個人,決非對方之敵,不禁把眼光向少林僧人投去。
誰知少林派自紫虛上人發怒將他們喝退,一個個垂目合什,就和入定一般,誰也不敢說話。
紫虛上人目睹兩派色厲內荏之態,知道一旦動上了手,兩派必定要吃大虧大可,不禁一聲長嘆道:“今日黃山之局千頭萬緒,一個處理不當,便有全軍覆滅之虞,務望兩位賢侄鄭重考慮,莫把友人當敵人,再說他們倘若真個是敵人,你們目前也不見得能討好,黃山論劍就在明天,一切還望等到明天再說。”
這位少林高僧說完這番話,也不管滇南劍客等接受不接受,大袖輕輕一揮,率頓着派下僧人們緩緩向林中退去。
這一來兩派更覺勢孤,就這時刻,驀然,三條人影如飛射落,竟是風塵三友,怪叫化一見這情形不由一怔,旋即會過意來,一陣哈哈狂笑道:“這倒妙極,老叫化到處尋找他們替各派助拳,不想你們卻在這裡和人家拼命,哼!簡直糊塗已極。”
天罡道長聊以解曬的長嘆一聲道:“照老前輩這般說來,難道本派的幾條人命就這般罷了不成?”
怪叫化冷道:“誰叫你算了,有種找金蜈宮的人算帳去呀!這裡可沒有你的敵人,老叫化現在沒工夫和你們瞎纏,我還有緊要事情呢。”
竟不理睬他們,一徑趨到繼光身前道:“小兄弟你真把老叫化找苦啦,快跟我走吧,我有緊要事情和你商量。”
拉起繼光就走,繼光不知他有何急事,回頭對赤地千里道:“師兄,我們走吧!別盡在這裡誤了正事。”
點蒼、衡山二派的人,沒有再攔阻他們,也可說這是他們最好下臺的機會,實際說來,這四個人任何一個他們都惹不起,何況四人同在?跟望他們一行人飛鳥般射去,不禁一聲長嘆,也立即收起兵刃轉身離開了鬥場。
一場行將來臨的暴風雨就此煙消雲散,但兩派對武繼光等的仇視卻愈益加深,爲繼光以後行走江湖平添了許多麻煩。
再說怪叫化拉着繼光離開了點蒼、衡山兩派的人後,走到一座靜寂的削峰下把腳步停下,怪叫化這才輕籲一口氣道:“本幫近已得到消息,原來金蜈宮故意攻擊各派,製造紊亂,目的在掩飾另一項陰謀,使各派無暇顧及其他的事,只怕明日黃山之會,要發生重大的變故呢。”
經過剛纔一番麻煩,繼光對幫助各派之事已興趣索然,冷冷一笑道:“武林七派雖是武林正宗門派,但依我看來,簡直都是些不可理喻的東西,即令他們都被殺光也不干我的事,兄弟已再無興趣管別人的事了。”
怪叫化長嘆一聲道:“人存政舉,武林七派自幾個傑出人材死後,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但兄弟你也不必爲此生氣,明日論劍會上正邪當可立辯,如今天已將晚,老叫化還有許多事辦,咱們就此分手吧。”
說完和莽頭陀等縱身躍去,怪叫化走後,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也告辭道:“明日便是會期了,我們還得走會場看看,以免到時着了金蜈宮的道兒。”
繼光點頭道:“這倒是件緊要事情,真得請二位多多費神。”
二個老怪物一走,赤地千里符風也向他告辭道:“爲兄得去看看小娟那丫頭,莫要在這時出了事情就不好辦了。”
一剎那工夫大家都走得沒有了影子,只剩下繼光一個人,驀然想起,在這危機密佈之時,莫丹鳳也是金蜈宮目標之一,實應回去看看,莫要在這時出了事就麻煩啦。
於是,也急急把身法展開,急往大家聚會的山洞馳去,到了山洞,裡面竟然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心知莫丹鳳必定是和符小娟出去了,翻身躍出山洞,又在四周喊叫了一陣,也不見蹤影,心裡不由有些着急起來。
就這時刻,倏然林中人影一閃,立時一聲高喝道:“林中是什麼人?”
縱身疾向林中射去,但聽呼的-聲,一道白光迎面射到,倉卒中無暇閃避,伸出二個手指一夾,但覺入手一震,竟是一張白絹,上面潦草寫着幾個娟秀字跡:“令友輕身涉險,情勢危急,希速去東山口授救,遲則不及。”
下面沒有人名也設任何記號,暗忖:“這是誰寫的呢?”
但此人既來傳言,必然是友非敵,所指的令友可能是符小娟和莫丹鳳,只有這淘氣的姑娘,纔會輕身前去涉險,心念一轉,立時展開身法,疾向東山口奔去。
時已近初更,只有暗影中鬼影幢幢,似乎整個黃山都充滿了殺機,但他絕無一絲退意,仍然疾逾飄風的往前急奔。
漸漸地,耳際已聽到了狂吼暴喝之聲,心想:“果然有這事情。”
穿過一座森林,已遠遠發現一處山坡之下人影閃動,似乎有人在那裡拼鬥,立時身法加快,倏忽已到了面前,閃眼一看,果見符小娟和莫丹鳳正在和人拼鬥,對手正是二個蒙面黑袍老者。
此外,旁邊還站了幾個人,並未加入,那二個黑袍老者,功深力厚,攻勢十分凌厲,符小娟倒還能勉強應付,莫丹鳳已是岌岌可危。
心知這二個黑袍老者可能就是襲擊少林、衡山派的那二個,只不知是什麼人所化裝,當下倏發一聲清嘯道:“鳳妹,你們請暫歇着,等我來打發他們。”
聲隨人到,呼的一聲,直向鬥場撲去,旁邊觀戰的黑衣人見對方來了幫手,紛紛躍出阻攔,繼光大喝一聲,呼的一掌劈出,一股剛猛無儔的內家掌力,狂瀾一般向前捲去,當先撲到的二個,竟被這股掌風震得踉蹌後撤了七八尺,方纔拿穩馬步。
符小娟一見繼光來到,立時嬌喊道:“你快去幫助鳳姐姐吧,這二個人壞死啦,一路緊跟着我們,幾乎着了他們的道兒呢。”
繼光一掌把攔阻的人逼退,縱身躍到莫丹鳳面前,忽的一掌將那黑袍老者逼退,冷森森的道:“你是金蜈宮的什麼人?還不把你的真面目掀開,讓小爺認識認識。”
蒙面老者陡地把面幕一揭,桀桀怪笑道:“反正你們這批人即令逃過今晚,明天也照樣的見閻王,就讓你們死也做個明白鬼吧!”
繼光冷眼一瞥,原來竟是那個獨眼斜嘴,黃髮獠牙的獨眼郭飛,不禁仰面冷笑道:“我早就知道是你們這批掌底遊魂弄的玄虛。”
旋把笑容一斂,雙目射出兩道冷電也似的精芒,逼視着獨眼神鷲道:“偷襲少林、武當、衡山,假冒赤地千里符風和四海神偷的可是你們二個?”
和符小娟動手的那個黑袍老者,也把面幕揭開,陰惻惻的一陣陰笑道:“是我們又怎樣?鬼手仙翁難道還會被你們幾個娃兒唬住?”
這二人一經把真面目顯露,立時引動了武繼光的殺機,長笑一聲道:“難得你們還有膽承認,小娟你閃開,等我來送他們上路。”
符小娟不知他們此刻功力又有進境,不禁小嘴一掀,身形扭動了幾下,意思是不願意退讓,但當她一眼瞥見繼光滿面陰沉臉色,仍然依言退下下來。
鬼手仙翁並不因繼光的這種狂妄而發怒,臉上竟然現出一緊張之色,他已知眼前這小叫化就是金蜈宮所憚忌的武繼光。
但聽一陣骨格咯碌聲響,二人已同時暗中把真氣凝聚,向繼光一步一步逼近,繼光存心要把這二個兇魔鬥殺,也緩緩把兩極餛元真氣提聚雙掌,頭頂兩鬢之間,緩緩升起白濛濛的青白氣體。
就這拼鬥一觸即發之際,驀然
一個嬌脆的口音高喝道:“這是兩極先天真氣,你們兩個知死活的東西還不快退!”
跟着一條纖細紫影,如飛絮,似淡煙的由一片林中飛射而至,翠袖羅帶,隨風飄舞,栩栩如仙,落地迎着繼光舉袖一拂,一股靄靄紫氣,薄霧一般升起,緩緩向前展開來,倏然向下壓。
繼光正自對來人身法,感到震駭之際,猛覺一股絕大潛力,潮山一般涌來,本然的雙掌一翻。大喝一聲,凝聚的兩極棍元真氣已經發出。
轟然,場中裂帛似的一聲力震,噓!噓!數十道急疾旋風,四外飛射,一時四周沙石紛飛,參天古樹平空連根拔起,聲勢之猛,猶如平地陡發狂飆。
繼光竟在這一招硬碰之下,蹬!蹬!連退了三四步,猛的提氣拿樁,閃目一看,來人已借勢飄起,羅帶飄飄直向林外瀉去,連鬼手仙翁等也跟着走了。
他因心存忠厚,這一掌只用了六七成真力,以致吃了一個暗虧,哪能嚥下這口氣,立時縱身而起,大喊道:“朋友,你就想這般一走了之,也太以小視我武某啦!”
呼的一聲,凌空騰起足有十餘丈,空中舉腿躬腰,急如飛矢的向林中射去,身入林中四下一看,竟然不見一個人影,心裡不禁萬分不服氣道:“我就不信她的身法會這般快速?”
雙掌一錯,又復穿林而過,驀然
林中走出一個人來,哈哈一笑道:“武兄和誰鬥氣來着?可要兄弟襄助一臂之力麼?”
霍地旋轉身來一看,竟是宣城相遇的那個年青秀士金雪痕,他已清楚知道這人是金蜈宮重要人物,不禁冷冷的答道:“閣下盛情武某心領,你深夜潛在林中,只怕另有目的吧?”
金雪痕哈哈一笑道:“兄弟絕不諱言確是金蜈宮的人,但對武兄卻無惡意。”
繼光怒衝衝的道:“縱令你們真的沒有惡意,但武某卻與金蜈宮仇深似海。”
金雪痕臉上倏然色變,旋又恢復常態淡淡一笑道:“武兄怨如此之深,倒令兄弟無法啓齒了,好在明日便是黃山論劍之期,一切恩恩怨怨不難立時解決,今宵如此良夜,兄臺可否和兄弟交談片刻?”
繼光想了一會,慨然道:“好吧!金兄有什麼話,兄弟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