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泊中的屍體緊閉秀長的雙目,微開嬌嫩的雙脣,一副恬靜入睡的模樣,似乎在等待白無常的到來,帶她步入黃泉路。
“姐姐,你想太多了,這女人不可能是七爺來接的。”小芸又有他們地府的法力看穿了我的想法,“別忘了,這個光德公主曾親手推一個女人下樓。”
“哈哈,誰說不是我來的啊。”說時遲那時快,白無常又自帶華麗登場效果閃現在我們眼前,“光德公主是我來勾魂。”
“噢,這樣啊,那我先帶姐姐回地府。”小芸似乎不想知道爲什麼,可是我求知慾比她強多了,便問,“爲什麼是白無常來勾魂?這個女人不是殺人了嗎?理應那個兇巴巴的黑無常來勾魂纔對。”
“姐姐,我的工作完成了,剩下的不要問,知道多了對自己沒益處。”小芸說話冷冰冰的,表情也是冷冰冰的,“我們不是判官,我們走吧。七爺,紅衣先走了。”
“等會哈,紅衣凌曼都別走,凌曼是我的客人,她想知道的事情我都有義務一一解答。”白無常手持木牌輕點了一下血泊中的屍體,光德公主的魂魄被一根閃着金光的半透明繩索綁住了手腕,她的人形魂魄站在了我們身旁。
“陰差大人,小妾不是我殺的,是他逼我殺的!”光德公主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爲自己澄清罪行,“是他!他纔是該下地獄的那個!”
“今世緣今生怨都到此爲止了,地府都知道,都會查明,不過當今之務就是帶你去投胎了。“白無常笑意仍在,他擡頭看看天,看看閣樓那個探頭出來觀望的男人,忽然轉頭對我們說,“紅衣在此等我一會,我去去就來。”
白無常帶着光德公主的魂魄消失在我們視線內。
一股熟悉的燒焦味傳到鼻腔,我擡頭一看,將近五米高的閣樓走廊上,一個男人正用紅燭點燃手中的紅色紙片。只是那個紅色的紙片上寫着一些奇怪的字符,甚至還發着詭異的青光。
”嘭“的一聲巨響,腳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粘稠物體飛濺四處。
我連忙回頭一看,我去!光德公主的屍體爆炸了……
光德公主的屍體……像是腹部裝了個炸彈,白花花的腸子被炸飛,伴着粘稠的血液,血肉飛噴滿地,讓人好生噁心,我的腸胃也翻江倒海的,酸水即刻溢滿口腔。
我乾嘔了一陣,卻吐不出東西。
“姐姐,你沒事吧?“
“你看到這些能沒事嗎?“我強嚥衝上喉嚨的嘔吐物,深呼吸了幾口,終於緩過來了,“這是什麼怎麼回事?”
小芸看着我搖搖頭。
“這是蠱術啊,小紅衣。”白無常華麗迴歸了,“光德公主好命苦啊,我都心疼她了。年紀輕輕被自己夫君用蠱術控制丟了性命。哎呀……”
蠱術控制?真有這種東西?
“所以,光德公主不是自殺?”我不明所以。
“是自殺,但準確來說是’被自殺‘的。“白無常居然能直視那坨被炸爛的肉,忽然拉着我和小芸飄離地面十幾釐米高,”我們妖離地哈,別讓那些
蠱蟲碰到了,畢竟這種人間巫術我們地府無權跨越。“
“蠱……蟲?“
話音剛落,一堆黑點從屍體四散開來,範圍越來越廣,蔓延至整個庭院的地面,黑壓壓一片,完全覆蓋了原本餘府裡的滿園春色。腳下頓時成爲了黑色的海洋,每個蟲子都在快速蠕動,我的頭頂發麻得頭疼,我不忍直視,只好把目光投向高處。
此時,站在閣樓走廊的男人跟發瘋一樣無聲大笑,笑得面目猙獰,全身顫抖。
“七爺,我們不看了,走吧,怪噁心的。姐姐是有密集恐懼症的。”小芸拉着白無常的衣角,“還有什麼要看的,回頭你告訴我好了,我不喜歡這些吃屍體的蠱蟲。“
”什麼?這些蟲子還吃屍體?”我不敢置信。
“不止,這些蠱蟲還會把人生吞活啃,上次定過一個魂就是被蠱蟲吃掉所有皮肉內臟,只剩一副骸骨,害得那個魂魄嚇跑了,我找了很久。這些所謂的蠱術真的好惡心,我最不想看到這種死法的。“小芸不斷摩擦自己的雙臂,試圖減輕回憶的痛苦,雖然我知道鬼是沒有任何生理反應和身體感受的,但看到妹妹這樣,我還是忍不住上去抱抱她。
“走吧走吧,我們不看了啊。“
就在我們準備離去時,一個鬍鬚及胸,身着唐裝,手執藍色本子的中年男人出現在面前,“小紅衣,還沒走啊?”
“嗯?姜大爺,怎麼你也來這了?”小芸似乎剎時明白了什麼,“好啦,我不問了,我先回地府啦。我今天的工作完成了。”
姜大爺?不正是小芸的上司嗎?
“不急不急,大不了你擰頭過去不看得了,知道你受不了這種死狀,只能我親自出馬了。“姜大爺一手搖晃着藍本子給自己扇風,長長的鬍鬚隨風飄着,”這位是?“他看了我一眼問道。
“您好,姜大爺,我是紅衣的姐姐,我叫凌曼。我家妹妹多得您照顧了,十分感謝您對她的關照。“
“啊!是你是你。小紅衣的姐姐啊。小七跟我說過的那位神奇的魂魄……“姜大爺圍着我轉圈,”氣場是很獨特,但是又好熟悉。說不上來,總覺得似故人,凌曼姑娘,您是怎麼走過婆娑時空的?“
“婆娑……?“怎麼這位姜大爺跟吳天師說了一樣的詞呢?
“啊,不該怎麼說,應該按小紅衣說的,你是怎麼跨過’時空門‘來到此處的?“
“這個……好難解釋。我不知道從何說起,事情有點複雜……“
”啊——啊——啊——“幾聲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寧靜死寂的庭院,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我們應聲擡頭望去,一個由蠱蟲組成的人形怪物在閣樓叫喊着,扭動着。
就在我們談話的空隙,地上滿滿的蠱蟲海洋早已褪去,紛紛爬上了樓梯,佈滿在閣樓的走廊上。
“救命啊,又有人被蠱蟲生吞了!“小芸雙手抓頭叫喊着。
“什麼?那個在動的居然是人?剛纔那個男人?“我全身雞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現在身同感受,就像全身被無數的蟲子
鑽入毛孔,撕咬皮膚,啃食血肉,挖出一道道孔,直穿身體深處,繼續吞噬我的內臟……
“廣明元年十二月十五日,長安餘府。申時九刻,餘峰蟲食身亡。”姜大爺照着藍本子,一字一句的念着,就像是宣判一個人的死期,氣氛十分陰沉。
“這個男人也不能救嗎?”我明知故問道。
“姐姐,這個說過了,不行的,我們的工作就是死亡見證者,我們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就算我們要逆天而行,也是徒勞,只會害得原本能死得乾脆的人變得生不如死,最後死狀悽慘。”小芸又一遍重複,似乎在強調給自己聽,不要試圖去救任何一個人。看來那個溺水的小男孩給她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這個人死得太無厘頭了,明明自己的妻子剛跳樓自殺,無端端爆出了一堆所謂的蠱蟲,想不到這些蠱蟲是來索他的命,這種事情你們陰差都不能阻止嗎?這種本就不該發生的事情你們看到了真的可以不管嗎?”眼見閣樓那個男子已經被蠱蟲啃掉了一隻手臂,寡白的手骨裸露在外,好生詭異和淒涼。
“他這是罪有應得,怪不得任何人。”姜大爺冷言冷語,”好了,還有一刻就可以定魂了。“
這“一刻”就像一輩子般漫長,我、小芸、白無常、姜大爺怔怔的等待着,聽着閣樓走廊處的餘峰由非人般的慘叫聲到最後的嘆息聲,他,離開了人世。佈滿閣樓的黑色蠱蟲也在他徹底變成骸骨的一刻四散逃去。
姜大爺掐準了時間,一個箭步蹬上閣樓,用藍本子在那副白骨的頭顱上點了一下,“愛恨終有時,此生已盡,望你能好好接受煉獄,等待重新爲人的那刻。”
姜大爺對那副骸骨說的是他在人間能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他在陰間能聽到的第一句話。
“姜大爺,你怎麼知道他是要下地獄的鬼?”我想起妹妹說的,他們定魂陰差只是負責定魂,不會知道這個鬼生前是善是惡,只有黑白無常來了才知道。
“凌曼,我是比小紅衣資深很多的陰差啊。我能知道的事情權限肯定比她多,所以,我知道這人生前的事情,我們爲人時做過的種種事情在地府都清清楚楚記錄下來了,不然到死了那刻判官再去查你人生的黑白是非對錯,那全地府都是判官也忙不過來啊。“姜大爺從閣樓半空緩緩下降,“這個餘峰利用海外巫術,控制其夫人,讓她代替自己骯髒的手去結束那些骯髒的事,骯髒的交易。這種控制人的巫術是在其夫人飲食中加入蠱蟲的蟲卵,然後用符紙寫上其夫人的生辰八字,每次要控制蠱蟲的時候,拿出符紙唸咒即刻達到控制人心的目的。不過凡是巫術皆有反噬,後果便是蠱蟲寄宿身體若死去,蠱蟲便會破體而出,吞噬下蠱的人,取起性命。”
“所有事情都是這個餘峰的貪慾驅使的,他的死與人無尤,是他自己把自己推向死亡……”白無常嘆息道,“生死有命,凌曼,人生就是這樣,看似可憐的人必有可恨之處,以後我們陰差的工作還是妖繼續,如果每次都要逆天救人,我們地府陰差就是禍害鬼了。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