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離吐了一口氣,微嘆一聲,說:“我不會搶你的帝位,而你不用管我,如何?”
趙禎看着一臉失意的段離,說:“一隻老虎想要回到山林,你會讓它走?帝王無情,這可是你教我的。”
段離嘆了口氣,說:“帝王心術呢?我教你的,難道就只有帝王無情?仁愛天下,禮下賢士呢?”
趙禎看着略有焦急的段離,輕道:“天下,是我的天下,與你何干?先帝還有一句話恐怕沒告訴你吧,那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段離哈哈大笑起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段離不愧天地,我不是大宋子民,難道還是番邦之人?”
趙禎幽幽道:“你用什麼確定你是大宋子民?又如何否定你不是番邦之人?”
段離黯然,說:“我是被先帝抱回來的,怎麼可能知道我是不是宋人!”
趙禎輕笑:“那不就好了,你連你是哪裡人都不知道,如何說你是宋人?你說呢?番邦之人!”
段離跌倒在地上,說:“番邦?呵呵,大宋子民,我爲天下盡心盡力,又何必在乎身份!”
趙禎冷笑道:“我爲帝王,當還黎民百姓一個青天白日。你如果是番邦之人,那對不起,我一定會殺你。”
段離面容複雜,看着趙禎輕道:“我不會死的,時間地點全不對,而殺我的人也不是你。”
世間真的有人可以看到未來?時間地點,都可以預測?趙禎明顯不信,笑道:“原本還想讓你喝人生的最後一杯酒,現在看來,似乎並不需要啊!”
段離微笑着看着趙禎,輕道:“你認爲我是老虎?不願讓我離開?”
趙禎飲了一杯酒,說:“你認爲你能逃出去?外面是三千禁軍,重重宮牆。你怎麼出去?”
段離黯然,低垂着頭說:“我在江湖十幾年,從來沒有人敢說要我的命,因爲什麼,你知道嗎?”
段離的經歷,太過於辛酸,也許是苦難太苦了,已經習慣了吧。段離用微笑面對所遇到的一切,正如先帝所言:心性和境界是帝王無敵的基礎,習慣了殺伐,只會亡國,不曾見血的帝王,根本就不配做帝王。
段離看着趙禎,緩緩道:“我就給你上最後一課吧!帝王是如何處理世間的事吧!”
在椅子上輕叩了幾下,緩緩道:“趙禎,你知道我在宮裡待了幾年嗎?”
趙禎奇道:“和你被我殺有關係嗎?”
段離認真地說:“有關係,十分大的關係。”趙禎皺眉,一言不發。
段離嘆氣說:“身爲帝王,連基本的資料都不知道,你怎麼殺我?面對面?你殺的了我?”
段離尖銳的問題讓趙禎皺起眉頭,趙禎看着段離,突然覺得段離還是和幾年之前一樣,犀利到不可直視。
趙禎說:“你的資料確實我不知道,連同天眼都不知道,先帝阻隔了你的所有資料,我根本無法探得你的資料。我與你面對面交鋒,又有何不可?”
段離擡頭看着趙禎,笑了一下,趙禎突然覺得段離充滿了危險,但那僅僅只是一瞬。
段離笑着說:“你做錯的一件事就是給了我時間恢復,你連傳奇都不是,怎麼和我鬥?”
趙禎冷汗下來了,不錯,段離可是武林三大神話中以神秘著稱的段黃泉。自身戰力毋庸置疑,還是在大殿這種不算太大的空間內,段離幾乎可以說只要擡手就可以置趙禎於死地。趙禎倒退兩步,看着一臉笑意的段離,後悔了。
明明來得及,偏偏讓他恢復了,神話級別,那可是連自己的影衛都強,如何才能置段離於死地?趙禎懊悔着擡頭緩緩道:“我不會殺你,你不也不會殺我?不是嗎?”
段離飲了一口茶,說:“可惜,我不是你,我會把不確定因素扼殺在搖籃中。你不一定不會死哦?”
段離詭異的語氣,讓趙禎感到了死亡的氣息。兩股戰戰地站在段離對面。
段離起身說道:“我要回去了,你好自爲之吧。”
趙禎一言不發地看着段離,眼中的恨意更濃。段離,又是段離,每一次都是否定,難道我毫無用處?我已經是帝王,天下盡在我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段離也不過就是一個千歲罷了,憑什麼不受我的管轄?當年他寫的遺昭就已經夠打擊人了,現在僅憑一個神話級別的身手還可以要挾我!我要打敗他
,不論什麼方式!
伴隨着摔打東西的聲音,段離離開了,一如之前離開時的落寞。段離擡頭,看着東方,魚肚白微露。略有感傷,緩緩吟道:
曾爲帝王慮千業,自問不愧天地人。
君令如山剎恩情,若斂鋒芒可無傷?
“若斂鋒芒可無傷?”段離一遍遍高吟,宮中幾乎穿徹悲慼之音。莫輪迴嘆氣,看着段離一步步離開,嘆氣道:“哎,只願不在帝王家。趙禎殺心以動,段離,哎,就幫你一次吧!”
莫輪迴飄身移到了段離身後不足十米。
“刷,刷。”兩個人出現在段離身側,看着一臉落寞的段離說:“千歲大人好興致啊,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遊蕩,不如屬下送你回宮?”
段離吐了一口氣,問道:“趙禎讓你們來的?”
二人看着段離道:“不,皇上還沒有下令,但可以明白你命不久矣。辱罵皇上還能氣定神閒的也就只有你一個了吧?”
段離擡手,說:“那你們動手吧!”
二人對視一眼,略一點頭,靠左的那個人說:“在下路悸。”
靠右的那個人說:“在下路明。”
二人對視一眼齊道:“望千歲大人不吝賜教。”
路悸出右拳,左腿打向段離,路明出左拳,右腿打向段離。
二人都姓路,可以看出是雙胞胎。習練得應該是合擊之術。一對一的情況下,二人的實力極低,但是一旦二人合擊,效果遠超一般二對一的情況。
段離眼睛一亮,暗道:“合擊?江湖中好久不曾看到了,就好好玩玩吧!”
段離微一側身,躲過了路悸的拳腳,伸出右拳格擋了路明的拳頭,微一下蹲,接連兩個掃堂腿,攻擊二人的下盤。路悸向上跳起,一腿踢向段離額頭,路明翻身一掌想要按在段離腿上。段離的掃堂腿詭異的強行停下,猶如靈活的兔子一般,腳尖正對着路悸。一腳踢向路悸,腰身旋轉另一隻腳直接踢向路明的腰眼。
微微顫抖地看着路氏兄弟,微嘆一聲:“內力還沒有完全恢復,一術輪迴的後遺症還真厲害,連我的死氣都被壓制那麼久,可惜啊!”
擡頭看着路氏兄弟朗聲道:“傳奇級別的實力,難怪了,今天就讓你們看一看我是神話的理由。”
一步踏上地面,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產生,而地面卻沒有任何破裂,莫輪迴暗道:“入微的控制力,不愧是段離,不過一腳之威罷了,居然連地面都沒有踏碎,就可以發出轟鳴。”
段離身法快到極點,正面打了路悸一拳,路悸只來得及微微側開,將打向心脈的拳頭躲到左肩。劇痛襲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路明連牽住路悸的世間都沒有,眼睜睜地看着路悸倒飛,一條腿踢向段離,身體擺出了防禦姿態的路明同樣來不及反應。
段離詭異消失在路明面前,轟的一聲,路悸的身體呈現出詭異的弓形摔在地面,生死不知。而段離只是在路悸摔昏了的地方一閃而過,另一個瞬間,停在了路明身後,輕道:“還想殺我嗎?回去再練幾年吧!把他帶回去吧,還沒死!”
路明突然詭異地笑了,擡腳踢在了路悸的額頭,路悸白眼一翻,生死不知。段離詫異地看着路明,路明冷聲道:“失敗就要死,是我們的規矩。”段離笑道:“你不也失敗了?怎麼不死?”
路明盯着段離,一字一頓地說:“我,還,能,動,就,沒,輸。”
段離心中暗驚:我還能動,就沒輸。何等漠視生命。段離解下手腕上的鞭子,輕道:“此鞭名爲千里。這是你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了。”
身法快到極致,連暗中藏身的莫輪迴都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
段離速度超出了路明的極限,他只來得及雙手橫在胸前,段離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伸手似乎扇過一巴掌,路明擡手相要擋住那一巴掌。但,手輕易地穿過巴掌,路明急忙向上躍起,段離突然出現在路明所在的地方,一拳轟下,青石碎裂。路明正要感嘆一句好險時,一道稀疏的鞭影繞在了他的脖子上,段離向下一拉,路明的頭顱詭異地扭曲,摔到地上,死到不能再死。
段離收好千里鞭,臉色一白,吐了一口瘀血,看着莫輪迴所在的地方,輕道:“既然你來了,就送我回去吧。”
莫輪迴看着段離略微顫抖的四肢,輕道:“在一術輪迴的後遺症中,你還敢和人動武
,不要命了?”
劉杉在段離回去時,不在小院。一個人在野外提着好幾瓶酒,看着流雲,一言不發。只是看着東方,靜靜地呼吸,吐納。似乎不爲外物所動。
突然,他仰頭倒了一大口酒,眼淚流出了眼眶,並不是因爲酒嗆到了,嗆的臉色潮紅,跌坐在地上,仰頭罵天:“我恨你,賊老天,身爲東王我無力改變一切,身爲武者,我不是一個徹底的武者,蒼天,我該如何,又要何去何從?我恨你,我不想選擇。”
坐在地上,突然流起了眼淚。身爲東王,應當屬於巔峰的一羣人之一,居然會被自己人,自己認爲是自己人的自己人殺了自己的部下,而自己無能爲力,雙手捏緊,手臂上青筋鼓起,一股凌利的氣勢沖天而起,“我李杉不願手足相殘,自貶於東方,斂盡鋒芒,不願管李唐之事,既然斂盡鋒芒無用,那我便讓世人永遠記住我吧,用求敗之劍境大殺四方。”背靠的那株大樹發出吱吱呀呀的哀鳴,劉杉一掌拍下,劍氣沖霄,一柄巨大到詭異的劍插在樹幹中,在劍的劍面上隱約有兩個古篆:巨闕。
收起自己常用的魚腸,背起了巨闕,劉杉冷冷道:“我,劉杉,從今起不斂鋒芒,只爲求敗!”眼中朦朧的醉意漸漸消散,一步走起,砰,砰,砰,接連幾聲,地上雜亂的酒罈接連爆炸,而劉杉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目標:段離。
李原冷笑着看着劉杉離開,一抖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看着劉杉離開的方向。一掌打在了藏巨闕的古樹上。氣勢雄渾。可在靠近古樹的那一瞬間,由打變成了按,一股特殊的波動涌入樹內。片刻李原收回手掌,暗道:“不愧是東王,連藏劍術都可以對樹木使用。”擡頭,手背上一道傷痕出現,鮮血流過指尖,滴在了地上。
李原雙手握拳,道:“斂盡鋒芒?我李原又何必狼狽逃出北原,屈於人下的事我不屑。跟在段離身邊確實很危險,可是,若斂鋒芒便可退出爾虞我詐的話。世間何來後悔,何來複出!”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片刻收斂。李原一掌直接將古樹破壞,不留一絲情面地按下了自己的手掌。默道:過去的北主李原,已經死了,現在,我是李原。
默默看着無盡星空,李羽塵背後的那個老人突然道:“紫薇旁的暗星,消失了,但不像是死了。”
李羽塵看不懂滿天星河,問道:“紫薇星指的是趙禎,那我是?那顆暗星又是誰?”
老人嘆息道:“你是勾陳,那顆西方的星。可是那顆暗星在無形之中連接了四方帝星,而紫薇星好像驅逐了他。”
李羽塵突然問道:“那顆暗星是?”
老人低下了頭說:“據老夫觀測,那顆暗星應該是:段,離。”
茫茫西北,一片荒蕪的平原上,李元昊擡頭看天,一個白衣老人站在了他身前,問道:“門主,你的神功何時大成?我們好打入中原。”
老人睜開略微混沌的雙眼,嘆息道:“元昊,我的經脈你是知道的,被應離愁一刀破壞,至今體內仍有一道強絕的刀氣,如果驅趕不出去的話,我的境界根本無法提升。”
李元昊暗歎一聲說:“門主的實力可是傳奇級別巔峰,應離愁即使是神話級別的高手,也不敢隨便殺的,難道受了一次傷,門主的雄心壯志便不想實現了?”
白衣老人說:“暗星離開了紫薇,這是我們的機會,也是你的機會,自己看着辦吧!”
李元昊一聽“自己看着辦吧。”心中大喜,這可是實權啊,統帥九天。
李元昊當機立斷,命令齊天部齊長老率領部下潛伏進中原,伺機行動。而他自己,則是到了一間密室外,喊到:“雲長老,我派人潛伏到中原了,咱們可以合作了嗎?”
雲千幽一聲冷哼,緩緩道:“要殺要剮,隨你便。別想着我可以背叛九天。”
李元昊說:“你還是好好想想吧。九天的崛起就看你了。”
李元昊看着星空,想起了以往的生活,一滴淚滑出了眼眶,伸手揉了揉雙眼,看到了指尖的厚厚的老繭,一個暗淡的“李”字刻在指節上。李元昊想起了那個問題:爲什麼史冊之中沒有我們的名字?以及那晚的血與火。一絲殺意升起,猶如一個殺氣騰騰的殺神降世般,讓人無能爲力。片刻殺氣突然消失,李元昊臉上沒有了殺意,微笑着看着星空,朗聲道:“李羽塵,我們不共戴天,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從李唐的神壇上,把你揪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