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絲繞體,歲月蹉跎,昔人如昨,奈何,奈何!
段離全身泛起詭異的黑白二色,涌入雲路體內,黑芒觸到植物,植物迅速枯萎,失去生機,白光閃過,植物恢復一絲綠色,似乎在短短一瞬便經歷了枯榮。段離的臉色越來越差,莫輪迴提起一股內氣,勾連月光照在了二人身上。
段離提氣,緩緩點在了雲路的穴位,一道黑光貫體。
內視:段離體內的黑氣進入雲路體內後,展現出強大的腐蝕力,一道道經脈漸漸萎縮,甚至連同血液也漸漸流動慢了。蠱蟲不安地扭動身軀,渴望尋得安全。瞬息之間段離的黑氣穿過經脈,橫貫了數個大穴後,出現在了蠱蟲旁,一條紅線也悄然浮現在了黑氣旁。
段離呼出一口氣,輕道:“情絲已經進入了,萬事俱備,只欠你這東風了!”
莫輪迴問道:“東風?與我何干?我可不懂這些。”
段離伸手道:“當年,餘悲歡給你的條件,那個戲弄人的籌碼,給我。”
莫輪迴嘆氣,說:“那個東西,不能給她,而且趙禎已經知道了。恐怕今晚你逃不掉了。”
莫輪迴掏出一個小瓷瓶,小心倒出一枚丹藥,說:“這是拜月秘藥,你可小心點,不要玩火自焚。”
段離接過丹藥,嗅了嗅說:“好幾年了,居然還沒變,不愧是輪迴闕主。”
兩指一捏,丹藥粉碎在掌心,抱起雲路,捏開嘴巴,小心倒了下去,雲路體內的蠱蟲似乎感到了可悲的命運,在雲路體內倒騰,雲路微微蹙眉,一聲略微的呻吟傳出,段離的臉色難得紅了,一手按在後背。
蠱蟲僅僅動彈了片刻,便縮在了角落。段離的黑氣產生的那種腐蝕力即使是蠱蟲也無法免疫。縮在了角落,情絲一寸寸鑽進了雲路體內,鮮紅如血的情絲,幽暗深邃的黑氣,灰黑色的蠱蟲三方盤踞在了雲路體內。
段離操縱黑氣一點一點靠近了蠱蟲,蠱蟲往雲路血肉深處鑽去,黑氣猛然一撲,罩在了蠱蟲上。一絲絲灰黑色的氣體從雲路的背後冒出。段離見狀,急忙將白光再次灌輸進雲路體內。
蠱蟲被黑氣腐蝕,全身血肉模糊,伸出滿是牙齒的嘴,咬在了雲路的血肉上,雲路猛然一疼,睜開了眼。身影依舊如此熟悉,即使那微微發白的長髮顯得充滿滄桑,但仍無法改變他就是他的事實。
伸手,雲路想要摸上段離的臉,但手上卻沒有絲毫力氣,只好無力地垂着。段離一手將一團內氣輸入雲路體內,一手撫摸着她的髮絲,輕道:“我想你了,好久,好久。”雲路無力靠在段離懷裡,輕點了點頭,眉頭蹙的更緊了。
蠱蟲發狂般在雲路體內撕咬,黑氣勾連起紅絲纏繞在蠱蟲側,一邊加快速度縛住蠱蟲,一邊阻撓着蠱蟲的瘋狂撕咬。段離將懷裡的雲路抱得更緊,緩緩道:“當年,如果我沒有捉住你,恐怕你也不會如此多災多難。我對不起你。”雲路勉強伸出雙手,做了一個“拜堂成親”的動作。
段離笑着說:“算了吧,我不能娶你的,她生死未卜,我不會背叛她的。再說中意你的年少才俊應該也不少吧,你又何必抱着我不放?”雲路眸中的光暗淡了幾分,段離手一顫抖,一股白光涌入了雲路體內。神采恢復了幾分,看着段離,指了指桌子上的書冊。憑段離的目力,看到了書冊上寫着“詩經”二字。
段離的黑氣翻滾,擋住了蠱蟲的所有退路,一道紅芒在黑氣中閃現。莫輪迴閉着眼睛感受雲路體內的狀況。當黑氣徹底將蠱蟲包圍起來,周圍還用情絲層層包裹起來,不禁大讚起來,如此才智,如此控制,如此的精確。段離摸了摸雲路的臉龐,俯身淺吻了一下,雲路環抱住段離,一個淡淡的吻,變成了一陣溼吻。半晌段離擡起頭,目光依舊清晰,似乎二人只是發於情止於理。
蠱蟲萎靡不振地蜷縮在角落,黑氣翻滾間紅芒隱現,包圍已然形成。黑氣靈巧的操控着情絲一點一點往回收縮。段離鬢角墜下一滴汗,臉色越來越差,白光和黑芒的消耗是平時的很多倍,連同自己的身體都有點支撐不住的感覺了。
修煉一門武學,大成之時:一舉一動便是一招一式。宗師之時:一招一式已是習慣。傳奇級別的人物的招式:靜如處子,動如瘋魔。招式不拘於形。神話級別的絕世人物:不動則已,一動見血方收,招式早已消失,意境早已不在,甚至連同自己修習過何種武學也忘得一干二盡,
他們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同羚羊掛角般無跡可尋,他們遺忘過往的一切武學,如同新生般接受自己的蛻變。
按道理來說:傳奇已經稀少了,神話更是隻有那三個人。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天縱之姿,一生難敗。內力雖說難修,但也足以支撐幾天的大戰,而今他的內力居然不夠了?
段離皺眉,看了一眼莫輪迴,嘆氣道:“最後一擊,應該可以封住那隻蠱蟲,幫我一把。”莫輪迴笑着說:“好吧,外面的麻煩,就讓我去解決吧,你全心全意爲她……”
月光,始終都潔白無瑕。莫輪迴捏了一個奇特的印法點在了段離的額頭。光一如既往地出現在了段離身上,如月般的純潔,段離閉目一股龐大的黑白二氣涌現,莫輪迴看着流雲殿外的大內禁軍,皺眉皺了出去,說:“所有人都散了吧,貧道在爲雲妃療傷。”
下面的禁軍頭領見到是莫輪迴出現,微微欠身說:“原來是輪迴闕主,屬下實在不知,但請闕主行個方便,屬下需要搜查一番。”莫輪迴嘆氣說:“貧道還護不周全一個雲妃?還是你們認爲在下想要謀害雲妃?”頭領忙對着莫輪迴跪下,急道:“屬下不敢,只是有人要求搜查流雲殿,屬下逼不得已。”話音剛落,一個戲虐的聲音響起“難道朕的命令很讓你爲難?”
莫輪迴伸手,五指微微一分,大內禁軍分開了一條路,而盡頭便是一個黃衣男子,不穿甲冑卻不動如山;不握兵鋒卻鋒芒畢露。而他名爲趙禎。
趙禎看着莫輪迴,輕道:“雲妃,鳳體安好?何人爲她診治?”莫輪迴問道:“皇上想讓何人爲她診治?”趙禎看着莫輪迴,問道:“他在裡面?”莫輪迴說:“不錯,他在裡面,可惜的是你不存好心啊!”趙禎看着莫輪迴輕道:“這世間,又有誰是存着好心來的?”
段離聽到了趙禎的聲音,不由一股莫名煩躁涌上心頭,以一種強橫到極點的方式操縱內氣包裹向雲路體內的蠱蟲。情絲編制的網猶如一個袋子一般包住了蠱蟲。緩緩收緊,段離身上白光閃爍,雲路體內的蠱蟲似乎遭到剋星一般,被情絲一圈圈纏繞,縛住,一動不動地蜷縮在情絲之中。段離鬆了口氣,四肢一陣痠軟,仰頭吐了一會氣,撐着疲累的身體坐在了桌上,一本書攤在桌上,段離翻看了幾頁,皺起了眉頭。
書十分普通,普通到幾文錢就可以買到的那種,甚至書邊捲了起來,每一頁紙都充滿了毛燥感,卻依然在看。手指輕撫過,每一頁上都似乎被水浸過,湊在月光下,段離的雙手顫抖了。每一頁上都是點點淚痕,似乎印在紙上的是詩經,但真正寫的確實無限的惆悵和思念。
《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 故。不遑啓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 止。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 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 止。王事靡盬,不遑啓處。憂心孔疚 ,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 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 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 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魚服。 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段離一遍遍地念着,總覺得缺了什麼,可就是想不起來。翻開了雲路的詩經後,他發現了:原來一直都缺了最後的那一句。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 悲,莫知我哀!
段離看着暈倒在牀上的雲路,眼眶微溼,伸手揉了揉眼眶,把留在眼角的眼淚拭去,起身彎腰在雲路額頭上淺吻一下,說:“今生,我無法讓你完美,那麼,就讓我離開,離開你的生活,淡出你的生命,我愛你,遠不如你愛我之深。雲路,我,不能,愛你,希望你原諒。”忍着心痛,段離離開了。似乎一直都悄無聲息的流雲殿未曾有人來,而那一頁《采薇》似乎潛藏着一個想愛不能愛的遺憾,在夜裡搖曳着。
段離被莫輪迴扶着,走在了向着大殿的路上,莫輪迴苦笑着看着段離,說:“你小子可把我害死了,我可從來沒和趙禎說一句話,我們相安無事已經八九年了,你難道不知道我一術輪迴的真實作用?”莫輪迴戲虐地看着段離說:“你倒好,只是和他說兩句,而我可是和他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你讓我怎麼做
人?”
一術輪迴,輪迴一脈的不傳之秘,是歷代帝王之家的坐上賓客,輪迴一脈以長生爲名,傳聞之中的輪迴一脈可是來自地府的家族,他們肆意逆天改命,強行讓某個命不該絕的帝王夭折,遭到上天的嫉妒,原本的輪迴闕主幾乎連一術輪迴都無法使用,差點被帝王之家趕出了皇宮。直到輪迴一脈的希望:莫輪迴的師傅出現,與先帝有了一份協議,輪迴一脈堂而皇之地再一次搬進了皇宮。
段離在路過一株大樹時,做了一個特殊的手勢,打向了莫輪迴。輕道:“你就不用去了,畢竟你可是輪迴闕主,地位堪比帝王,怎麼能被凡俗束縛。”莫輪迴感受着體內那一絲微薄的內氣,第一次感到了內氣的珍貴,一抱拳,說:“莫輪迴記住了,段離,等你有難,我必助你一臂之力。”駕起月光飛向了輪迴闕。而段離微笑着被一羣人綁着走向大殿,而大殿內有一個期盼了他好久的他。
段離狼狽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趙禎,說:“你,混的不錯啊。先帝的勢力全部握在手裡了?”趙禎臉色微紅,說:“還沒呢,先帝雄才大略,又豈是我輩可以擁有的,我能動用的不過十分之一左右。”段離看着趙禎,問道:“帝王之家,便是如此待客?”
趙禎並指如劍,一指劃下,割斷了綁在段離身上的繩索,說:“你明明已經走了,爲什麼還要回來?”段離看着大殿上的佈置,輕道:“好久不曾來了,以前,這大殿之上是何等熱鬧,現在,呵呵。”段離的諷刺刺激了趙禎,趙禎一手提起段離,狠狠道:“我趙禎現在是帝王,先帝已經逝世好幾年了,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讓你攝政,你跑到哪去了?好幾年不曾見你一次,回來了也不說一聲,有沒有把皇宮當做你的家?”段離擡頭,右手擡起,對着趙禎光滑潔淨的臉上直接就是一個巴掌,“啪”地一聲,格外響亮,趙禎捂着臉,看着段離,段離右手扳開提起自己的那隻手,說:“你還知道你是帝王?期待我,憑什麼,我是你的什麼?有理由管你嗎?不思進取,自甘墮落,帝王之家怎麼會有你這種傢伙?無能至極,你就是一個廢物。”
趙禎呆立在地上,喃喃道:“我是廢物?我是帝王家的無能?我……”段離猶如蠱惑般說:“不錯,你就是廢物,依靠我寫的遺昭上位,渴望依靠我的才能替你管理天下,你這個傻瓜。”段離一邊恢復着內氣,一邊想着離開的方法。
趙禎看着眼前的段離,心裡產生了一陣愧疚,喃喃自語道:“我不配做帝王?我是依靠遺昭才上位的,原來如此,我說呢,以我的才能,怎麼能做好這皇帝?不如你來當吧!”
段離一口茶“噗”地噴了出去,正好噴在了趙禎臉上。擡手又想扇一個耳光。趙禎退步躲開,說:“你催眠我?”段離說:“你還不配啊,你的心境太差了,如何做帝王?”緩了口氣又道:“在你的潛意識裡,居然還認爲我比你強,我真的是你的生死大敵?”
段離問道:“你的政事處理的怎麼樣了?”趙禎面容糾結地說:“今晚的就算了吧,明天再看,今晚喝幾杯?”段離皺眉:“我不喝酒,還有你自己的事情,得自己做難道先帝沒教過你?”趙禎面容一冷,說:“現在,我趙禎是帝王,憑什麼接受你的教訓?你不過一個小小的千歲罷了,沒有絲毫實權的你有什麼資格說教!”段離黯然道:“先帝,可沒說我只有千歲這一身份吧!”
除了千歲,難道段離還有其他官方的身份?先帝爲何不曾明示?又爲何不會被趙禎所發覺?
趙禎微笑着說:“你,段離,江湖的神話之一,號稱最年輕的絕頂高手,可惜了,今晚或許你就要永遠留在宮中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段離說:“你認爲吃定我了?我可是段離啊,你想的太多了,今晚的月亮很美,可惜,看不到了!”
段離面對趙禎的威脅,談笑風生。微微一笑說:“今晚,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殺我,不是麼?”趙禎愣了愣,笑道:“我確實不會殺你,可是你確實讓我起了殺心,你說我該怎麼辦?”段離微笑,說:“你,終究不如先帝,我連遺昭都敢改了,可見我對帝位毫無興趣,怎麼可能奪你的帝位!”
段離突然想起了那句:莫知我哀。
帝位本不意,何來逆蒼生。
何來山水逢,我願隱山林。
緣何白衣雪,何必惹血染。
傲盡人間塵,唯願斂鋒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