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午時差一刻的時候,雅爾海晴準時趕了回來。他一跨進內院就聽見天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迫不及待地想闖進屋子卻被守在門口的春兒秋兒給攔住了。

急急洗漱一番匆匆換過衣裳,雅爾海晴披着溼漉漉的頭髮直接衝進了房間,他幾乎是撲到了牀前。天權的臉色極爲難看,身上的單衣被汗水完全打溼了,雅爾海晴一把抓起他扣緊牀沿的手:“天權!”

“海晴……”天權黯淡的眼神突然一亮,委屈地道:“我好痛,寶寶不肯出來,怎麼辦……呃……”

“別怕,沒事的。”雅爾海晴緊緊握住天權鮮血淋淋的雙手,臉色比他還要慘淡,溼發不停地滴着水,還沒來得及繫好的衣袍後背早已叫冷汗浸透。

君妃又摸了摸天權的肚子,發現孩子雖然下來了不少,但是還沒有入盆。看來要想以孩子自己的力量掙脫出母體是很困難了。沉默片刻,她沉吟道:“阿離,再準備一份催生湯,藥量比剛纔那份多加三成。”

“可是……”若離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沒什麼好可是的,快去。”君妃冷冷打斷了若離的話。

“不要——”想起君妃之前說過的話,天權下意識地抗拒着若離很快就端來的第二份催產湯,最終卻還是被若離和梟兒強行灌下了湯藥。雅爾海晴從身後緊緊摟住他拼命掙扎的身體,什麼也沒說。

強行灌下湯劑後,君妃讓天權再服了粒補氣提神的大還丹,又讓梟兒取來參片讓他含在舌下。叫若離換過乾淨的被褥略作清理,君妃雙手在天權渾圓的肚腹上繞着圈地按揉,讓他在藥力發作之前舒緩一下。

也許是大還丹發揮了效力,天權覺得又有了些精神,但是不到一刻的工夫,催生湯的藥力也漸漸上來了,胎兒在腹中不安地拼命扭動着,衝撞着,想要尋找出口。

天權疼到強掙着直起身子,力道之大竟然險些滾下牀來,被雅爾海晴一把給按住:“天權,再忍忍,孩子就快出來了。”說着心疼地親親他汗水淋漓的眉梢眼角。

君妃讓雅爾海晴上牀從背後抱起天權,讓他半跪在牀上以利於胎兒下降。原來半壓在身上的沉重腹部在重力的作用下直往下墜,體位的變化使得胎兒更有力地衝撞着鑽向產道,引得天權連聲慘叫起來。

恍惚之中,天權似乎聽到了骨骼脆裂的輕響。折磨他良久的胎兒終於在這到極致的墜痛中開始往下移,強硬地擠進了骨盆。他的手狠狠拽着雅爾海晴的手,按着君妃的話憋着氣往下用力。

因爲疼得太厲害,天權的身子在不停地顫抖,頭拼命向後仰着,修長勻稱的雙腿被大大地分開。隨着一波波的疼痛,尖銳的刺痛一陣陣竄入心脈,胸口不時發悶,根本喘不上氣來。

雅爾海晴明顯感覺懷中的身子劇烈的震顫,慌忙把他放平躺下,這才發現天權臉色青紫嘴脣發白,額頭不斷冒着虛汗,忙和梟兒一起給他揉背心和胸口來順氣。

君妃又壓了壓腕,秀美的眉頭不由擰了起來。若是再繼續用催產藥,天權的心脈看來確是承受不住了,但如果不盡快讓孩子出來,再拖下去的話真會胎死腹中一屍兩命。

取來一顆雪凝丸就着蔘湯喂下去,君妃狠下心來,雙手交叉,往天權高聳圓隆的腹部使勁地壓了下去,以幫助胎兒下行。

“啊……呃……”天權的身體瞬時繃直了,他仰起頭啞聲痛呼,順着君妃的按壓使勁地向下推擠。雅爾海晴心疼至極,緊緊抱住他,左手抵在他的心口,將真氣緩緩輸了進去。

孩子在外力的按壓和和母體的推擠下緩慢地下滑着,羊水又從□□中流出來一些,胎兒在羊水幾乎流盡的產道里扭轉着突破桎梏,每一寸移動都讓天權感覺到身體被撕裂的痛楚。

又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天權的聲音已經嘶啞,甚至連喊痛的力氣也沒了,他軟在雅爾海晴懷裡,低低地□□着,疼痛不堪時才挺一挺身子。

君妃狠狠心,又用力推了兩下,胎頭藉着外力又降了幾分,終於抵在了穴口。

冰冷的寒意從骨子裡透出來,迅速在全身蔓延開,天權的身體不可遏止地發顫,隨即被雅爾海晴擁入懷中。

溫熱的氣息在耳畔流轉,似乎有水珠滑落頸間,那是汗?亦或是淚?天權輕輕推開了緊擁住自己的身體,擡起手臂,指間慢慢劃過他的眼角,帶走那份溼潤,呢喃道:“不要哭——”

熠熠生輝的漆黑眸子泛着異樣的明亮光采,透出濃濃的眷戀和不捨,撫到雅爾海晴臉上的手在空中滯了一滯,如斷線風箏般墜落下來,無力地垂在牀沿。

“不——!!”擁住懷中已然了無聲息的身體,雅爾海晴只覺五雷轟頂、肝膽俱裂,眼神中顯現出崩潰的恐懼。不會的,天權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捨得丟下他的,他不會的……

因爲昨日與寧相、沈相的爭執最終還是傳到了文帝那裡,天樞心情煩悶地處理完政事又被父皇叫去清安宮坐了半日,等他匆匆趕到韓王府時已是和昨日差不多的戌時了。

當一直守侍在門口的春兒告知他孩子還沒有出來時,天樞臉色一變,腦海中突然閃過不詳的念頭。他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沒有推門進去,而是獨自坐在內院中的石桌上,失神地看着高高掛在天上的上弦月,一言不發,一聲不吭。

屋內,天權慘烈的痛呼聲越發淒厲起來,一陣陣地衝擊着他的耳膜,天樞無意識地伸手緊緊捂住小腹,猶自怔怔出神。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院驀地安靜下來,天權痛苦不堪的□□聲和屋內時斷時續的說話聲彷彿同時消失,萬籟俱寂,一切靜得可怕。

然後就是雅爾海晴那一聲痛徹心扉的喊叫,天樞一個激靈,從石桌上跳下來,疾步衝進了屋子。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牀上毫無聲息的天權,二話不說,直接一掌拍向雅爾海晴的胸口。

雅爾海晴也不閃避,硬生生地挨下這一掌,頓時只覺胸口處疼痛難忍,氣血一陣翻騰,隨即喉嚨一甜,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一口鮮血噴出。他內傷不輕,臉上卻浮出隱隱笑意,投向天權的目光柔情萬丈。

“你們要打就給我滾出去打,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眼見天樞第二掌即將拍下,君妃冷冷瞥了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二人一眼,吩咐道:“阿離,準備金針。”

君妃說着把手探入天權已經大開的穴口,很容易就觸碰到了頂端的硬物。她知道,胎兒已降到穴口附近,只差幾分力氣就能出來了。

她捉起天權的手,手中的金針狠狠向食指紮下去,雅爾海晴回過神,瞪着血紅的眼死死捏住她持針的手:“你做什麼?”

“我救我兒子!你以爲我幹什麼?”君妃不耐地甩開他的手,氣惱道:“不把他弄醒,孩子窒息而亡,喵喵血崩而亡。”

彷彿是被她的話嚇到了,雅爾海晴猛地放開了一直緊握在手中的手,向後退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