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五月的初夏,百花吐豔,芳草浮翠,明亮嫵媚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輕柔地落在草地上,花園裡瀰漫着青草和樹葉淡淡的清香。

兩個小小的人影在樹下晃動,追逐着嬉戲的蜂蝶,翻飛的燕鶯。高懸的紅日撒下絢麗的光輝,投在兩個孩子身上,宛若撲了層晶瑩透亮的閃粉,閃亮閃亮的煞是好看,歡快的笑聲一波接着一波,直刺雲霄。

“晴兒,過來。”不知瘋玩了多久,終於玩累了的朗兒順勢坐在樹下,拍了拍身側嫩綠柔軟的草地。

“哦,好的。”晴兒點點頭,乖巧地湊了過去,纖細的手指拉過朗兒玉冠上垂下的絛穗抓在手裡把玩,細長的眸子笑得彎彎的,宛如兩道可愛的新月。

笑着把晴兒拉得更近一點,朗兒用手指頭輕輕戳了戳他髒兮兮的小臉,隨即掏出手帕爲他撣去頭上沾着的亂草和泥土,全然不覺自己臉上也同晴兒一般,並無兩樣。

“生日快樂!”把晴兒的小花臉收拾乾淨,朗兒拿起放在樹下的錦盒遞給他。

“這是什麼?”晴兒擡眼望向朗兒,漆黑的眸子裡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你看了就知道了。”朗兒打開錦盒,得意地笑道:“這可是皇祖父說我功課做得好,特意獎勵給我的,很漂亮吧?”錦盒中擺放着十八顆大小相同,渾圓無瑕的黑珍珠,顆顆色澤光潤,晶瑩剔透。

“好漂亮的珠子!”晴兒仰起頭在朗兒臉上嘖嘖親了兩口,開心道:“我們可以玩打彈珠了。”滄浪王若是知道自己進貢的上好珍珠會被胤王朝的小王子們用來當做彈珠不知會作何感想。

把珍珠拿在手上玩了一會,晴兒突然想到了什麼,扁扁小嘴道:“可我沒有禮物送給朗哥哥。”

說來也巧,晴兒出生那天正好是朗兒的三歲生日,這讓對齊朝和佳期可以一起過生日很是介懷的朗兒興奮不已,對這個小表弟的喜愛甚至超過了親妹妹月華。

“沒有關係。”朗兒笑眯眯地擺擺手,刮刮晴兒挺翹的小鼻尖,道:“晴兒的笑容就是最好的禮物。”

也許是聽懂了朗兒的話,晴兒咧着小嘴“咯咯”笑了起來,笑彎了一雙漆黑的丹鳳眼。

見晴兒笑得開心,朗兒白皙清秀的小臉上也露出一絲璀璨的笑容,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笑得眯起來。

“原來兩個小壽星躲在這裡啊,可讓我一頓好找。”故意帶着點埋怨口氣的熟悉聲音從身後傳來,兩個孩子同時轉過身望向來人。

“爹爹!”晴兒立即從草地上爬了起來,縱身撲向雅爾海晴,“抱抱!”

“海晴叔叔。”自打晴兒出生後,朗兒就再也沒有搞錯過對他的稱呼,這讓長久以來一直被朗兒喚作哥哥的雅爾海晴很是滿意。

“怎麼就你們兩個躲在這裡玩啊?朝兒和佳期呢?妹妹們呢?……”雅爾海晴一手抱起兒子,一手牽着朗兒朝內院走去。

“哥哥和梟叔叔練劍去了,不跟我們玩。”朗兒撇撇嘴,不以爲然道:“姐姐陪着月華和安兒,女孩子愛哭,我不跟她們玩。”

你以爲你小時候就不愛哭嗎?雅爾海晴無語望天,爲了顯示自己不和小孩一般見識,他這番想法只在心底轉了轉,並沒說出來。

晴兒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攬着爹爹,笑得眉眼彎彎,一臉滿足。

彷彿是爲了證明朗兒的話,雅爾海晴剛剛把兩個玩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快忘了的男孩子帶回內院,就聽見一陣嘹亮的哭聲。

朗兒嘟起小嘴,挑釁似的看向雅爾海晴,那意思很明顯就是在說,我沒說錯吧,她們就是愛哭。

雅爾海晴沒有理會,他推開房門,只見兩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娃正坐在牀上比賽哪個的哭聲更大,佳期一手摟着一個,溫柔地低哄着。

“她們怎麼了?餓了?還是尿了?”雅爾海晴問道,通常小孩子哭鬧只要不是生病的話就只有這兩個原因。

“爹爹——哇哇……”安兒白嫩嫩的小手上有一圈深深的牙印。

“父王……嗚嗚——”月華粉嘟嘟的小臉上有三道淺淺的抓痕。

“都不是。”佳期輕拍着哭得正熱鬧的兩個小妹妹,擡眼衝雅爾海晴一笑:“兩個丫頭本來好好地在睡午覺呢,不知怎地竟滾到一塊去了,不料月華夢見啃雞腿,就咬了安兒一口,安兒痛醒了又抓了月華一爪——”

“你怎麼知道她在啃雞腿?”雅爾海晴關注的焦點永遠與衆不同。

“因爲午膳時我在啃雞腿。”朗兒吐吐舌頭道:“妹妹向我要,我沒給。”

“都是你招的,還好意思說。”佳期說着睨了朗兒一眼。

朗兒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又不是故意的,是妹妹太小了,還不能吃嘛。

“那你慢慢哄吧。”雅爾海晴向佳期投以一記同情的微笑,“我先把這兩隻小泥猴洗乾淨。”說着拎走了想撲到牀上和妹妹們一起玩的晴兒和不甘不願的朗兒。

浴室裡水花四濺,一片狼藉。先前在花園還沒瘋夠的兩個小鬼一下到浴池就興奮地嬉鬧起來,王府的浴池足夠大,他們更是瘋得肆無忌憚,雅爾海晴逮住了這個又溜走了那個。

“朗哥哥,我來救你!”趁着爹爹抓住朗兒搓洗的機會,晴兒從他腋下溜走,躲到了浴池的另一邊。他不停地往手忙腳亂的雅爾海晴和拼命掙扎的朗兒身上潑水,口中還嚷嚷着:“爹爹逮不到我,逮不到,咯咯咯……”

“搞定一個!”把一點都不肯配合的朗兒洗乾淨,再交給守在外面的侍女服侍穿衣,雅爾海晴總算鬆了口氣。他一把抓過還想再溜的晴兒,笑道:“看你往哪兒跑?兒子!”

“父王!救我!嗚嗚嗚……”心有不甘的晴兒在爹爹懷裡使勁撲騰,弄得整間浴室到處都是水。

“你父王現在正忙着呢,沒有空來救你。”雅爾海晴先是呵呵一笑,隨即長嘆一聲。

自從兩年前那次中風以來,文帝的身體就日益潰敗,今春以來更是沉痼不起,只靠君妃和万俟軒以各種珍貴藥物吊着。皇帝至今未立儲君,幾位皇子各自爲政,內亂一觸即發,加之赫提連連犯境,邊關日益吃緊,朝廷的局勢可想而知。

“父王不會忙到沒時間陪我過生日吧?”晴兒見雅爾海晴的神色凝重起來,略顯不安地問道:“我都好多天沒有見到他了……”

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天權每天忙得早出晚歸,他早上出門時晴兒還沒起牀,等他深夜回來,晴兒又已經睡下了,所以小傢伙這會兒纔會向爹爹抱怨。

“怎麼會呢?什麼事情也沒有晴兒的生日來得重要。”雅爾海晴說着把兒子從水裡撈了出來,擦乾身子爲他穿衣服,並保證道:“爹爹都回來了,你父王今天也會早點回來的。”

其實雅爾海晴這些日子也不在王府,而是留宿在羽林軍的西城大營,今日是爲了寶貝兒子的兩歲生日特意溜回來的。朝堂之上,齊王楚王爭鋒相對,各自手中的京畿禁軍和羽林騎營更是劍拔弩張,渝京的氣氛早就緊張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