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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鬼爲妻 92 全本 吧

【洗脈】

那家人擺出了個大陣勢開始找人,因爲只有一個名字和生日,本來還說着,那麼多人,哪裡就能這麼容易被你找到?還不得找到死啊,那個三兒子把這個話一說出來,就被老爺子一柺杖打在背上。

老爺子舉起柺杖,吹鬍子瞪眼地吼,“我們魏莊的老規矩你忘了?那肯定就是在附近百里以內的人!”

三兒子縮頭縮腦,捱了一棍子,邊上的兩個兄弟,都在幸災樂禍。

陳陽自從發現身上附了這麼個陰胎之後,就每天照三餐的到魏時那裡去喝藥,那個陰胎每長一天,就會吸更多的陽氣和精氣,同時,此消而彼長,陰胎的陰氣也會更重,如果不用藥壓住,只怕陳陽堅持不了太久。

自古以來,就很少聽聞有陰胎能平安生下來的。

不是胎死,就是母亡,其中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母體承受不住陰胎,還沒到生產的時候,就陽氣耗盡,陰氣蝕體,那時候,母體已經是半鬼之身,就算到了後面,陰胎最終滑了胎,沒有生下來,母體同樣活不了。

陳陽聽到魏時這麼跟他說的時候,悻悻地罵了兩句,接着,一口氣把魏時遞給他的一碗散發着濃濃腥味的藥喝了下去,熱騰騰的藥水一下肚,陳陽確實覺得有一股暖意衝向了四肢百骸,甚至連肚子那兒的冰冷都發散了一些。

他把碗放在桌上,跟旁邊忙乎的魏時說,“我去上工了。”

魏時點了下頭,“我快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過兩天我們去一趟鎮上的寒蟬寺。”

陳陽本來都要走了,聽了他的話,又停下來,“寒蟬寺?”

魏時漫不經心地應着,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搗藥,“是啊,洗脈的時候很危險的,那個嬰靈力量很強,光靠我們是壓不住的,得藉助一下外力,香火鼎盛的佛門或道門之地,是最好的選擇。剛好我又認識寒蟬寺的主持。”

陳陽用手扒了一下頭髮,沒說話,轉身走了。

果然過了兩天,魏時就說好了,這天也不是週末,所以陳陽就跟修路隊請了大半天的假,幸好這兩天都在拓寬路面,挖開柏油路面,還用不上壓路機這些大型機械,所以陳陽才能那麼順利地請到了假。

寒蟬寺就在廣濟鎮邊上的一座山裡,據說是明末清初所建。

當時也是耗了巨資建成的,雕樑畫棟,殿宇森森,雖說是建在山裡面,但是香火一直以來都很鼎盛,四鄰八鄉,甚至外地外省,都有人過來上香。縣誌上對於到底這寒蟬寺是何人出資所建,也是含糊其辭,莫衷一是,甚至還有神佛下界,看顧廣濟,一夜之間山寺平地而起的傳說,這當然是唬人的。

陳陽跟魏時兩個人坐了車到了寒蟬寺前。

現在雖然說是說科學昌明,不提倡封建迷信,倒也不是沒人信這些鬼神之說了,而是信的人很多,但是虔信的人卻少了,添入了人心的各種慾望和邪念,就算是佛門清靜之地也多有成了藏污納垢之所的。如果是這種地方,別說鎮邪驅鬼了,就是保住本身不被邪祟侵入都難,妖魔鬼怪們,毫無疑問是更喜歡這種本是神聖之地卻墮入泥潭的地方。

穿着灰色僧衣的小和尚,合掌唸了一聲佛,讓他們在大殿稍等。

大殿內各色佛像,或怒目圓睜,或拈花而笑,各色不一,均是栩栩如生,看得出雕塑者的功力精深,以至於這些佛像好像個活物一樣,陳陽一進去,就覺得肚子裡的那個陰胎開始不太安分了。

不過,在出發前,魏時就讓陳陽一口氣喝了兩碗藥,就是爲了防止陰胎察覺到不對,突然發難,陳陽衝着魏時做了個手勢,就從大殿中先退了出去,不能驚動了陰胎,還是離那些佛像遠點比較好。

這時,一個老和尚帶着個小和尚,緩步走了過來。

老和尚眉毛鬍子全都是雪白的一團,眉目慈和,端方威嚴,一身袈裟,一望可知是位佛門高僧。他合掌在胸前,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魏時跟陳陽也有模有樣地跟老和尚見了禮,見完禮之後,魏時就嬉皮笑臉地湊了上去,“慧心大師,要借你寶地一用。”慧心方丈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又唱了一句佛號,搖了下頭,“明正,帶兩位檀越到後院的靜室。”

明正就是剛纔待客的小和尚,看上去才十幾歲的樣子,長得跟只猴子一樣,一臉的機靈。

到了後院,片片竹林,小徑相連,偶有大樹立在其間,並沒有其他花草,卻也別有一番天然去雕飾的意味,置身其中,神清而氣爽,身體內的濁氣似乎在這種環境下,都一掃而空,精神爲之一振。

明正帶着他們到了一間靜室前,就離開了。

魏時倒是跟在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地推開了靜室的門,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地上擺着兩個蒲團,牆上掛着一張釋迦摩尼的佛像,這個靜室應該是寒蟬寺的僧人打坐參悟的地方。

魏時拍了一下掌,“好了,我們要抓緊時間,我一到這裡就不舒服,開始了。”

他當然會不舒服,一個學偏門法術的,到了佛門之地,能舒服嗎?

魏時拿出一個羅盤,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定了幾個點之後,在震位和乾位,放上了黃符紙,接着,他讓陳陽背對着佛像,盤腿坐在一個蒲團上。魏時一臉地謹慎和嚴肅,動作之間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觸怒了什麼一樣,他拿出一樣黑色的東西,讓陳陽含在嘴裡,接着,纔開始做法。

兩個人靜坐了一會兒,突然,窗戶被敲響了,明正小和尚的小光頭露了出來,他把一包東西丟了進來,跟魏時說,“這可是我偷偷拿出來的,你省着點用。”說完,一骨碌跑了。

魏時撿起那個小包,打開,裡面放着的,全都是燒得只剩下一半的線香蠟燭,他拿出了幾個裝滿了小米的碗,把這些在佛殿裡面燒過的香燭一一點上,圍着陳陽擺了整整兩個圈子才罷手。

接着,又用硃砂畫了幾道符,燒成了灰,兌了水,讓陳陽喝下去,又用黃符紙,分別拍在陳陽的四肢、頭部,以及手心和腳心,這些做完了之後,魏時搖起了一個銅鈴鐺,嘴裡輕聲念道。

“乾爲父,坤爲母,萬千變化都自在,卻有天道蘊其中;人爲陽,鬼爲陰,各行其是方無拘,若有人鬼逆天行,天清清,地靈靈——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魏時手裡的那個鈴鐺開始叮呤作響,開始的時候,聲音並不大,也不響,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那個鈴鐺是越響越急,到後面,好像不是一個鈴鐺,而是十幾二十上百個鈴鐺在響一樣,耳朵裡,腦子裡全都是鈴鐺的聲音,似乎連人的魂魄都在這招魂鈴的鈴聲裡面開始不穩了起來,隱約有飄飄忽忽之感。

陳陽的身體微微發抖,額頭上全都是汗水,臉色青白,這時,外面好像也有個什麼東西想進來一樣,窗外的竹子無風自動,落下的竹葉像被風託着,往房間內送了過來,卻在窗口處被無形的屏障擋住,只能打着旋兒的,落在了窗臺上,輕輕顫動着。

一片又一片的竹葉,在窗臺上,積滿了厚厚的一層。

陳陽只覺得有個人在他肚子裡,拿着把刀在攪動一樣,剜心刻骨的劇痛差點讓他慘叫出聲,他握緊拳頭,咬緊牙,硬撐着連哼都沒哼一聲。

在鈴鐺的響聲裡面,開始夾雜着一聲又一聲的呼喚,“爸爸——爸爸——寶寶好痛,嗚嗚,爸爸——”孩子的聲音又糯又軟,帶着哭聲,就是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會皺起眉頭,心生不忍。

陳陽充耳不聞,只是面部的肌肉開始輕微的抽搐,魏時站起來,一聲大喝,“鬼物還不現形,哪裡躲!”一團黑色的影子出現在了房間的角落裡,離那個佛像遠遠的,縮成一團,“爸爸,爸爸——寶寶怕——”

魏時皺起眉頭,“倒是會惑人心。”

他拿出一張清心符,貼在了陳陽背上,陳陽全身一震,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睛卻全都是紅血絲,看着人的時候,跟厲鬼也沒什麼兩樣了,牆角那一小團影子,看到陳陽睜開眼,就立刻手腳並用地往陳陽所在的方向爬了過來,“爸爸,爸爸——”不顧佛像發出的金光,那金光照在它身上,冒出一股股濃煙,眼看就要魂消魄融,被魏時收了起來。

就在這時,靜室的門、窗忽然被撞得砰砰直響,更有無數的陰氣蔓延過來,在窗戶上,門框上,凝成了水,陰冷刺骨,門內的陣法,漸漸有些不穩,魏時一看,罵了一句,“我草,你到底是招惹了什麼東西。”

陳陽額頭上的汗水滾下來,用眼神回答他,我要是知道早就說了還等現在。

魏時皺緊了眉頭,外面有個法力極其強大的惡鬼,似乎想破門而入,把這個小嬰靈救出去,就是有佛像在,似乎也靠不太住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惡鬼,連佛門之地也敢直來直往,就連他都不敢這麼做!

就差這臨門一腳,不管了,先把小嬰靈收了,再來對付外面那個惡鬼,就不信,這佛門之地,自己佔不到主場優勢,魏時哼了一聲,二話不說,又開始唸咒。

他咒越念越急,那邊陳陽額頭上的汗水也就越來越多,最後,陳陽大叫一聲,“別念了——”他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得恨不得拿頭去撞牆,魏時看他情況不對,趕緊跑過去,把人扶起來坐在蒲團上。

接着,又動作快速地用銀針扎入了他的手腕,“怎麼回事。”

他已經用了各種辦法保住陳陽,不讓陰胎害到他,卻還是出了問題,這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這個陰胎跟陳陽的關係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復雜,陳陽肯定還有什麼事沒跟他說,或者——陳陽本身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銀針一紮下去,陳陽的情況就稍微好了一點。

魏時看他臉白得跟張紙一樣,這個咒是沒辦法念下去了,他扶住陳陽的肩膀,“你是不是跟那個嬰靈有了什麼承諾或立過什麼字據?”陳陽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有可能嗎?”

魏時嚴肅地點了下頭,“很有可能,不然的話,沒辦法解釋現在的情況。”陳陽想罵人又提不起力氣,“我的腦殼又沒出問題,怎麼可能。”魏時摸了摸下巴,“也許你自己都不記得了,鬼惑人本來就是無蹤無跡。”

好了,洗脈是搞不下去了,魏時嘆了口氣,就知道這個事沒那麼簡單。

窗外那個惡鬼,好像也知道門內的情況一樣,已經不再撞門,但是魏時知道,它肯定還守在門外,就等着他跟陳陽自投羅網。

竹葉蕭蕭落下,在地上鋪了一層又一層,層層竹葉捲起來,片片相連,搭在了窗沿邊,似乎像是一條路,通着陰陽兩界,一股極細的風,徐徐吹了進來,貼着地面往陳陽所在的地方而去。

那個一直在哭着喊爸爸的嬰靈也不哭了,笑了起來,在地上爬來爬去,喊着,“爸爸,父親,父親來了,爸爸,父親——”他口齒清楚,聲音清脆,一派天真,如果不是一團黑影子,還真是讓人心生憐惜。

那股風一進來之後,不知何故,外面的竹葉鋪天蓋地的飛了進來,魏時罵了一句,手忙腳亂的開始邊扔符邊念“去鬼咒”,那些竹葉隨着風一片片地飛到了那張佛像前,粘在了上面,把佛像擋了個嚴嚴實實。

佛像一被擋住,地上的那個嬰靈就一聲高興的尖嘯,滾到了陳陽身邊,趴在了他的大腿上。

陳陽一動也不能動,而旁邊的魏時已經被無窮無盡的竹葉給包住,一時之間,根本脫不開身顧及到陳陽那邊,陳陽的面前站着一個似有若無的影子,他發出一聲輕輕地嘆息,“我以爲我們已經說好了。”

嬰靈一看到那個影子,就爬到了他腳邊,抱住他的腿,他彎下腰,把嬰靈抱在手裡,輕聲哄着。

陳陽聽到那個影子這麼跟他說,他正要說點什麼,這時,門卻被敲響了,一聲佛號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