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細細想來,小落一直運氣都比她好。

五百年前在東海之濱之時,她、小落、以及許多的小妖們,大家都是一處修行,姐妹相稱,雖不是親密無間,至少也是相安無事。

大家的目的只有一個,在東海之濱等待一個契機,那便是每百年便有天界中的上仙來此地挑選適合的人選躋身天界。

那時候媚十一娘雖只得五百年道行,只因系出名門,也知道其中不少關隘。

所謂天界,乃是指天、人、地三界之首,從最初劃分到那時也不過才千年之久。

世間衆生本有六道之分,且井然有序互不干擾。

亙古以來,便由金木水火土風六位靈尊輪流執掌六道,周而復始,依次輪迴。

直到千年前身爲土靈尊而正好職事獸道的雱笙作亂,把即將由地獄道轉接天道的火靈尊炎啻殺害。

雖雱笙被當時主事天道的風靈尊提恆擒下制住,但六道缺損,輪迴停轉之後禍亂叢生,卻是無人有回天之力。

無奈之下,提恆將雱笙格殺,以其骨製成穿山石,暫時穩住紊亂不堪的六道。

而主事人道的木靈尊敷和發下宏願,散去自身靈氣歸於六道,以維繫六道生機,自也不在其位。

金木水火土風六尊便只剩下風靈尊提恆,水靈尊霽悠和金靈尊司礦三人。

無奈之下,職司天道的風靈尊提恆便提出了重劃三界的建議,並得到了金靈尊司礦的大力支持,於是將原本的天道和修羅道劃爲天界,而獸道、餓鬼道和地獄道卻合爲地界,人道**爲人界。

如此一來,三界之中,高下立分,等級森嚴。

玄蛇一脈乃是水靈尊霽悠輪迴主事獸道之時任用的近身侍衛,倘若輪迴未停,即便獸道換了其餘五位靈尊主事,玄蛇一脈也頗受重用,斷然不至於淪落得如同尋常妖獸一般,歸於最爲低下的地界。

所以千年以來,通過天界的選拔,脫離地界,便是包括玄蛇一脈在內的妖獸精靈們的唯一指望。偏偏每次選拔只有一人可以勝出,就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般,競爭異常強烈。

媚十一娘在候選的小妖之中也算是甚爲強悍的一個,碰巧那一年下界來挑選人選的正是水靈尊霽悠。

媚十一娘初見霽悠,只覺得莫名敬畏,加上玄蛇一脈與霽悠的淵源,便以爲只要好好表現,必定青眼有加,於是在角力之時便全力以赴,甚至不惜重創了幾個一同角逐的小妖。

哪裡知道霽悠卻對她不予理會,反而將那隻知道傻傻的耗費自身真元救治小妖的草精小落帶了回去,臨行之時的冰冷眼光,只叫她驚懼得難以言喻,唯有誠惶誠恐的呆立在東海之濱……

媚十一娘回想前事,越發覺得悲慼起來,眼見漫過自己身邊的清流下也發出粉色的悽悽芳草來,有幾株就在嘴邊晃盪,於是帶着一腔抑鬱一口咬下去,甘甜冰涼的草汁在喉間流淌,一時間那種虛無的無力感居然消除了許多!

當她終於可以吃力的爬起身來,卻發現原本遍佈血腥的修羅澤已然成爲一大片無邊無際的粉色草場,漸漸的,粉色逐漸轉爲翠綠,便如尋常的野草一般,隨着遠處的風如海水一般上下起伏,風中送來一陣幽幽的草笛聲。

是她聽過的,小落的草笛聲。

媚十一娘艱難的喘息着四下環顧,只見些許和她一般衰弱的妖精們茫然的從草叢中爬起身來,一個個面露驚詫之色不明就裡,唯獨是她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決堤而出,握拳尖聲吼道:“我不稀罕你救我!你這算什麼?你這算什麼?!......你這個爛好人!”

媚十一孃的嘶吼撕心裂肺,遠遠的傳了出去,卻依舊無法掩蓋那幽幽的草笛聲,也無法抹殺心中的認知,她沒有在妖力盡失之後打回原形,只是因爲那個已經故去的爛好人,最後一次做了她所深惡痛絕的好事,偏偏承下這份人情的卻是她自己。

媚十一娘跌跌撞撞的走出那片已經變成草海的修羅澤,雖然她手腳發軟,便是喘息也很費力,但是在那個地方,她一刻也呆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