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龍涯心想來時路上人煙少見,這時候倒是熱鬧得有些過分。於是將手裡的繮繩塞在那女郎手裡:“姑娘還是快些入關的好,那隊遼人人數不少,雖貌似帶有家眷,不是那邊塞之上搶掠的遊勇。但遼宋之爭時有,避一避也少些麻煩。”說罷便要轉身離去。

那女郎笑道:“你就這樣將馬兒借我,我便是上得馬背,也不見得拉得穩繮繩。不如還是和官爺一路的好,免得被這馬兒甩下鞍來。”

龍涯心想,得,開始還在忌諱男女之妨。現在見了契丹人,倒是不推遲了。這姑娘倒是心眼活絡。

罷、罷、罷,

既是同路,堂堂第一名捕給你做馬倌也權當是憐香惜玉,倒也不算丟人。

於是伸手將她扶上馬背,牽馬而行,雖未回頭,又聽得那籃子裡的貓兒“咕咕”兩聲,尤自納悶那小東西偏生這等古怪。

那隊遼人倒是沒有追趕,依舊是有條不紊的前行。

龍涯轉頭回望,心想看來那班遼人也是取道雁門關,這等陣仗,也不像是押送商隊貨物,算算時間,也是歲末朝宋的時候,說不得那便是遼主派出的使臣。

自百年前神宗年間宋遼修訂檀淵之盟以來,雖邊境之上偶爾也有戰事衝突,但並無大規模的進犯兵戈,而每年都有遼使受命至宋土朝拜,實際卻是索要錢幣財帛之物,若是給的少了,來年邊境之上自是不得太平,若是所得頗豐,也就可相安無事,便如那專門訛人錢財的潑皮惡霸一般。

龍涯啐了一口,擡眼見馬上的女郎也在回頭觀望,若有所思。

龍涯心想莫非你還識得這班遼人不成,正要開口相問,卻覺得路上朔風忽而緊了起來,而且方向不定,原本細鹽般的雪屑片刻之間頓時大了起來,被大風颳得旋個不停!

龍涯久歷江湖,自是聽過這雁門關外“旋毛風”的厲害,倘若這時節再加上暴雪,只怕是目不能視方向不明,運氣不好便,迷失荒野,葬身雪中。

於是伸手揭下身上的皮裘大麾蓋在那女郎身上,沉聲道:“抱緊馬脖,咱們得趕快找個地方避一避!”說罷勉力辨明方向,拉了馬匹前行。

那馬兒何時見過這等陣仗?自是吃了驚嚇裹足不前。奈何龍涯手臂千鈞之力,那畜生自也拗不過去,唯有亦步亦趨。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的樣子,地上的積雪早已沒過小腿!

龍涯心中暗叫不好,尋思再不找個安全的所在,只怕要糟糕。

忽而遠遠看到一點燈光,於是趕緊拉了馬匹直奔而去,到了近處。確實一處貌似寺廟的莊園。

龍涯將馬牽近門廊下避風之處,方纔伸臂將那女郎扶下馬背,再擡眼看那莊園,只見房屋半舊,門上匾額上書“宿馬驛”,上面一排遼文,下面稍小的字體卻是極爲方正的宋體小楷。

門前還有破損的石雕佛門靈獸,想來這所驛站本是由寺廟改建而成。

雖是遼國的驛站,但也可留宿與人方便。

龍涯心頭一寬,伸手去拍那門上的銅環。只是拍了許久也沒人來應門,而門廊外風雪呼嘯,遮天蔽日,甚是怕人!

龍涯暗中尋思,遇上這等鬼天氣,只怕那班長居寒地的遼人也少不得要吃些苦頭,正在思索之間,果見那隊人馬東倒西歪而來,到了近處,卻發現人數少了小半,想必已然折在那風雪之中!

馬車自是不見了,就連原本騎馬的三人,現在也只有先前見過較爲高大的兩人還牽着馬。

那文生卻抓着一馬的鞍蹬,舉步維艱的跟在後面。

另一匹馬上還伏着一個女人,一身白色狐裘蓋住全身頭面,想必是那牽馬之人的妻房。

這麼多人擠上前來,原本寬闊的門廊頓時水泄不通。

外有寒風呼嘯好似怪獸狂吼,而進了門廊的遼人自不比得龍涯知禮叩門,而是連踢帶打喝罵連連。

很快,門外的吵鬧驚動了驛站裡的人,大門扎扎扎的一陣悶響,總算開了半扇,衆人早一擁而入,把門後的那個前廳填得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