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蕭肅臉上依舊帶笑,看着眼前這個與自己做了七年夫妻的女子,“雖然有些意外,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知道他們不會危害到你的性命。”

“你以爲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蘇棠兒的神情甚是無奈,手裡的長刀已然抵在了蕭肅胸口。

“當然不會。”蕭肅嘆了口氣:“一直以來我只是感覺到你心中抑鬱難解,不想這源頭卻是在我身上。

既然是我欠你的,現在還給你也很公道。動手吧。”

蘇棠兒握刀的手有些微顫,緊咬的下脣閃過一抹胭脂紅:“難道到了這個時候,你就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你希望我問你什麼?”蕭肅悵然一笑:“世上沒有那麼多如果,有些事情做下了,也就回不了頭。

我倒是希望沒有七年前的那一戰,你我也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不過細細一想,要是沒有那一戰,你也早已在故土尋得夫郎下嫁,自也沒有我兩天南地北這場姻緣。”

蘇棠兒眼圈驀地一紅,不由手一軟,長刀啪的落在了桌上。

此時此刻,蕭肅也不知何處來的力氣,雙手扣住刀鋒朝自己胸膛一送,只覺得胸前一涼,那利刃已然穿胸而過!

蘇棠兒下意識的想要去奪,自是抓了個空。

眼見蕭肅面露心滿意足之色氣絕而亡,只覺得一切盡是惘然,兩行清淚早漱漱而下,腳下一軟,人已然直挺挺的朝後仰倒!

阮墨翔見狀忙伸臂將她攬住,只見雙目緊閉,面容悲慼,早已昏厥過去。

轉眼看看那蕭肅的屍身,心想原本是打算給他些零碎苦頭,而今既然蕭肅已亡,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然而這七年來,處心積慮也只是爲了報仇,而今仇人俱已伏誅,似乎全然不知以後的路應如何去走……

就在這彷徨之時,忽然聽得一個聲音:“而今你也求仁得仁了,爲何看來神情比之報仇之前更爲糟糕?”

話音未落,龍涯高大的身形出現在門口,背後早已熄滅的火堆卻轟的復燃起來,就像有人在灰堆的殘餘火星中加了一大桶桐油,火光搖曳,卻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堂內之人俱是一驚,阮墨翔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麼……”

先前下的迷藥分量自是加重了的,就算龍涯得以醒轉,全身淨溼,別說不可能穿越外面的冰天雪地來到此處。

就算是離了溫泉,也會被門廊上的冷風吹得全身凍結,所以他纔會將龍涯魚姬二人放在浴池溫湯之中,誰料而今龍涯非但是來了,而且遍身的衣衫乾爽。

就算是用火烤,也不見得會幹得這麼快!

龍涯搖了搖頭,看着這飯堂中的遍地死屍和麪前聚在一起的始作俑者:一個殘廢,一名弱女和十餘個稚嫩的孩童.

繼而哀嘆一聲沉聲言道:“魚姬姑娘,看來你說得很對,便是飛快的趕來,也扭轉不了那些遼人的命運。”

魚姬自龍涯身後轉了出來,也嘆了口氣:“正如那蕭肅所言,有些事情做下便是做下了,也就回不了頭,不然怎有果報一說。

遼人征戰屠戮宋人,致使這許多孩童孤苦無依,而今命斷這些孩童手上,也是應有此報。

只可惜以暴制暴,仇恨無盡,將來這些遼人的子女卻又去尋何人報仇?”

阮墨翔怔怔得聽着,微微擡頭看看堂中那尊破舊的佛像,慘然一笑:“那便來尋我便是。

反正七年前念梅下葬之時,我這條命就算和他一起葬了。

這般活着只爲復仇,而今大仇得報,也沒什麼活下去的必要了。”

“當日灑家在你房中看到那副字畫很明顯是出自女子手筆,而適才在閣樓之中,灑家就在懷疑那蕭夫人在此案中究竟扮演的何等角色。

你在這邊境的驛站中守株待兔,怎知何年何月何時仇家會落入圈套?

你在山崖擊殺卓國棟後佈下一系列迷局,佈網、懸物、撒鹽,在卓國棟房中佈局,便是有小廝在耶律不魯房中幫你打掩護,這距離山崖最近的西廂應是最爲危險之地.

若不是這裡也有你的人,只怕那茗香要去卓國棟房裡查看時就已然敗露,斷然不會如此順利。”龍涯低頭看看茗香倒臥在血泊之中的屍體:“這茗香不過只是名普通侍女,並未參與屠戮宋人的戰事.

只是因爲她是遼人,就稀裡糊塗的被你等殺死在這裡.

這等所作所爲,和當年進犯宋土的契丹惡賊何異?!”

他義正言辭,聲聲喝問,只叫阮墨翔面有愧色,半晌做聲不得。

魚姬搖搖頭:“你口口聲聲爲蘇念梅報仇,不想再苟活於世,可曾想過他的想法?

當年他讓你離開邊城去攔截他妹妹,難道真的只是爲了保自己妹子一條性命?

昌州至邊城的道路何止一條,他又怎會知道妹子何時從何方進城?”

聲音雖輕,但在阮墨翔聽來卻如晴天霹靂一般,心頭驀然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