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誤會

鞦韆架下齊刷刷跪了一地的人。

讓你們不信!

浮生咧開嘴,低眉看着這些人,擺出一個幸災樂禍的嘴臉兒。

曹操瞪那小廝一眼,道:“行了,都先退下吧!”

“是!”小廝如蒙大赦,忙跟着衆人一起退到了遠處。

曹操擡指點着浮生,笑嗔道:“你看你,把本相的這些家奴們都折騰成什麼樣兒了!”

浮生裝模作樣地嘆氣,“難道是浮生的錯兒?”

曹操一愣,挑眉道:“難道還能是本相的錯兒?”

“不,丞相哪裡會錯!”浮生悄悄翻個白眼兒,嘴上這麼說,心裡卻道:可不就是你的錯兒,不顧別人的想法,就將人囚禁起來,難道還不是錯兒?

幸好這是古代,要是擱現代社會,那可是非法拘禁,判你十年都是少的!

曹操自然不會與浮生探討這‘拘禁’是合法還是非法。他走上前,撩開衣襬,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將雙手放在膝上,看着浮生笑道:“世人都知,本相待人最是真誠,你若順從本相,本相如何捨得限制你的自由?”

浮生無語,這算是哪門子真誠?反正她是不懂!

“丞相既然說自己待人真誠,那浮生倒是有一個疑惑要問問丞相了!若是丞相覺得不中聽,也可以不回答!”

曹操一愣,笑道:“但問無妨!”

“丞相既待人誠懇,又一向自詡是愛才敬才之人,卻爲何獨獨對關羽將軍如此苛刻?”

曹操見浮生突然提起關羽,心中雖有些不大喜歡,卻也未有太大不悅,只是‘呵呵’笑道:“這話怎講?本相送他赤兔白馬,賜他宅邸,送他美姬,何曾虧待過他!”

浮生不以爲然,“丞相送關將軍美姬,不過是想用‘美人計’誘降;送他赤兔白馬,不過是想以此收買其心;特別是送他宅邸,卻只有一廳一室,分明是有意讓他叔嫂之間亂了倫常!”

曹操不由蹙眉,顯然並不接受浮生的指責,道:“本相一向敬重關將軍,之所以送他美姬與赤兔白馬,是因爲他當得了這些。這可全是爲了表示本相的敬仰之心!”

說着,摸了一把鬍鬚,眼中含笑,頓了頓,又道:“至於這一廳一室嘛,就算最初本相是有些其它的用意,可後來卻是雲長自己拒絕了本相另賜給他的高門大院,說是不想欠本相太多!”

浮生一愣,想起那日關羽親口說過不想欠曹操太多,那曹操這話倒有了幾分可信。

唉,這個關二爺,真是耿直的可愛!

*

這日吃罷早飯,浮生慵懶地半躺在椅子裡,擡眸悄悄留意着忙忙碌碌的使女,大腦飛速地運轉着。

“青鸞——”使女名叫青鸞,不過才十二歲,還帶着一臉的稚氣。她見浮生喚她,忙放下手中的活兒,恭恭敬敬地回道:“尊客有何事?”

浮生笑嘻嘻地試探道:“你可認得關羽關將軍?”

“關將軍?”青鸞搖頭,“奴婢不認得!”

浮生心中一喜,看來青鸞未必知道曹操軟禁她的緣由,如此甚好!於是忙坐直身子誠懇道:“我在城西有一位姓李的表姐,日子過得十分艱辛,之前一直都是靠我接濟。如今我已經好久不曾去過,怕她斷炊斷糧,故而心中掛念,鬧得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下!”

“不知能否麻煩青鸞你幫我送些銀錢給她,讓她也好度日。”邊說邊偷偷留意青鸞的表情,完了又裝模作樣地唉聲嘆氣。

青鸞垂眸看了一眼剛剛被浮生掃掠一空的盤子,心中雖有些納悶兒,卻也未多想。這青鸞也是窮苦出身,被迫賣身到這丞相府裡討生活,如今見浮生提到窮表姐,便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不知是死是活的爹孃。

青鸞心中感動:這葉姑娘果然是心地善良之人,自己都被軟禁了,還念念不忘窮表姐,於是想也沒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心想不過是送些銀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浮生興奮得差點兒沒跳起來,忙收拾了一些銀子放在錢袋裡,交給青鸞,又道:“你且等我一下,我寫一封書信給表姐,讓她知道我一切安好,也好放心!”

青鸞一聽還要送書信,不由蹙了蹙眉,有些爲難了,“這——”

浮生見她動搖,忙抓住她的胳膊,故意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哀求道:“好青鸞,幫人幫到底。我真的很想表姐,又不能出府,只能靠這封家書寄託一下思念,只這點兒小小的心願,你怎能忍心不幫我!”

青鸞遲疑了半晌,終是不忍見浮生可憐巴巴的模樣,心中一軟,點了點頭。

青鸞拿了錢袋書信往外走,浮生放心不下,追出來,又囑咐道:“這事兒可千萬別讓丞相知道,畢竟是拿府裡的錢送去的!丞相若怪罪可就麻煩了!”

青鸞點頭,“尊客放心,青鸞誰也不告訴!”

說着,嫣然一笑,露出一顆可愛的小虎牙,浮生見了,心底不由便生出一絲愧疚來。

門外響起‘咚咚’的敲門聲。芸兒忙跑過去開門,見外面站着一位陌生的丫頭,不由奇道:“你是誰?”

這丫頭正是青鸞,她看一眼芸兒,又慌里慌張地四處望望,然後收回目光,一把將一個包袱塞到她懷裡,道:“是葉浮生葉姑娘讓我來的,這些都是給姓李的表姐的!”

青鸞恍然大悟道:“原來是葉姑娘,但不知這姓李的表姐——”

“你別多問,只管交給李表姐便可,”青鸞又往左右看看,急急忙忙道:“我不能久留,先走了,記得一定要交給李表姐!”

青鸞抓住芸兒的手緊了緊,算是拜託給了她。芸兒正要再問,青鸞已經急匆匆地轉身離開了。

芸兒抱着東西和信,納悶兒地回了裡屋,將東西交到甘夫人手上,道:“夫人,這是葉姑娘託人送來的,說是給姓李的表姐,夫人可曾聽葉姑娘提過?”

甘夫人面露疑色,接過信,見信封上寫着‘關將軍親啓’,不由一愣,心緊張地‘砰’‘砰’跳了幾下。遲疑片刻,還是忍不住打開了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一瞧,不由臉色驟變。

芸兒見甘夫人臉色不大好,奇道:“夫人,信上都寫了些什麼?”

“啊?”甘夫人一驚,頗有些慌亂地將信重新放入信封,道:“沒,沒什麼——”

*

是夜,甘夫人躺在牀上,輾轉反側。耳邊聽到隔壁牀上糜夫人輕柔的呼吸,撐起身子一瞧,見她已經睡熟,不由又將白天的那封信從枕下取了出來,起身走到火爐旁,打開看了一遍,然後閉眼吐出一口氣,下定決心似的,伸手將那封信投進了火中。

‘轟’的一聲輕響,信和信封頃刻便化成了灰燼。

*

書信送出之後,浮生滿懷希冀地等着關羽來救她,可是等了好幾日,仍不見關羽露面,不由着急了。

她已經向青鸞求證了好幾回,可以確定,信是送到了芸兒手裡,既然交到芸兒手中,關羽必是能夠看到,難道是看到了卻不願意出手相救?難道她竟是高估了自己在關二爺心中的地位?

這幾日,在曹操的授意下,府裡已經開始爲浮生張羅起成親用的東西來。繡衣羅衫,大紅嫁衣,珠玉配飾,一樣樣轉眼便已準備妥當。

眼瞅着曹操定下的日子就要到了,浮生卻還被困在相府裡,丫鬟僕從們將她看的很緊,她完全沒有脫身的機會。

關羽依然不見蹤影,她現在,是真的有點兒恨他了!她真是自作多情,還以爲關羽得到消息,必定會巴巴地趕來救她,沒想到人家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難道這便是她這次穿越的命運嗎?浮生欲哭無淚,與其讓她嫁給這樣一個多情好色,妻妾成羣的奸相,然後成爲他衆多姬妾中的一個,那倒不如干脆就讓她死在當初的事故里!

*

一家小酒館裡,安安靜靜的只有兩個客人,這兩人臨着卷窗坐着,默默飲着酒。他們其中一人是曹丞相愛將張遼張將軍,在他對面席子上端坐着的,正是關羽關二爺。

張遼托起酒碗喝了一口,咂着嘴看一眼關羽,見他面帶憂慮,似乎心事重重,不由奇道:“關將軍,既邀我來喝酒,卻爲何這般模樣?”

關羽一愣,搖頭輕嘆一口氣,道:“張兄莫怪,關羽敬張兄一杯!”

酒碗一碰,兩人各灌下滿滿一碗。

張遼粗獷地擡袖抹了一把嘴角,遲疑着說道:“張兄莫非也已得知劉皇叔的消息?”

關羽聽到‘也’字,目光一驚,忙凝眸追問道:“張兄,莫非你知道了家兄的下落?”

張遼點頭,頓了頓,方說道:“實不相瞞,前番剛剛得知劉皇叔去了袁紹處,我知道關將軍日夜都盼着與劉皇叔相聚,故而瞞着丞相,前來相告!”

“張兄你——”關羽大爲感動,蹙起眉心,嘆道:“你難道不怕曹丞相怪罪!關某可不想連累你!”

“將軍於我有救命之恩,遼常思報答,這次正好給了我這個機會!將軍儘管放心,丞相對遼最是器重,就算他得知是我告訴的將軍,也定不忍心將我治罪!”

關羽目露感激之色,英雄向來不輕易言謝,於是拱拱手,端起酒碗豪爽地大喝一聲,“大恩不言謝!來,喝!”

說完,兩人又各飲了一碗。

張遼放下酒碗,目光轉了轉,沉聲思道:“將軍若是打算去尋劉皇叔,這幾日正是個難得的機會,將軍切莫錯過!”

關羽奇道:“此話怎講?”

張遼神秘一笑,湊近些,小聲道:“丞相看中了一位女大夫,這幾日正張羅着要納她爲妾,故而對政務上便鬆懈了一些!”

關羽聽到‘女大夫’,心裡‘咯噔’一下,不由坐直身子追問道:“可知這女大夫的姓名?”

張遼見關羽神色有異,心中納悶兒,思道:“好像是叫什麼……呃……對了,叫葉浮生!”

關羽一聽,整個人瞬間愣住,真的是她!她真的是丞相的人!虧他之前如此信任她,卻不成想自己竟被她給騙的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