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丞相的囚徒

這是一個甜得膩死人的夢。

夢裡,關羽騎着赤兔白馬,迎風向她奔來。

到了跟前,對着她粲然一笑,伸手將她拉上了馬背,於是兩人共乘一騎,策馬在草原上馳騁。

關羽堅實的臂膀牢牢地圈住浮生,浮生則羞澀地倚在他的懷裡,擡眸衝着他甜甜一笑——

這畫面太過美好,睡夢中的浮生不由抱着枕頭,‘咯’‘咯’笑了起來。

笑聲戛然而止,浮生驚恐地發現,眼前的整個畫面竟開始劇烈地晃動了起來。浮生大驚,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張牙舞爪地躺在牀上,一旁則立着一位驚慌失措的使女。

浮生下意識從牀上彈坐起身,一把拉過被子蓋住自己,急道:“你晃我做什麼?”

晃就晃了,關鍵是你把咱家的關二爺給晃走了哇!

“我,我,”使女結結巴巴,被嚇得簡直快要哭了,道:“我見姑娘中了夢魘,所以想要叫醒姑娘!”

浮生嘴角一抽,額上頓時迸出兩道兒黑線,夢魘?你見過有被夢魘的人是‘咯’‘咯’笑着的嘛!

浮生‘兇殘’的目光掃過來,見那使女戰戰兢兢地縮在一邊兒,跟個受了驚的小獸似的,登時心頭一軟,一下子便泄了氣。

罷了,罷了,人家也是好心!再說,方纔自己的反應確實有些過了頭,看把人家小姑娘嚇的!心中過意不去,忙咧開嘴笑着安慰道:“對不起!”

使女受寵若驚,連連擺手道:“尊客千萬不要這麼說,是奴婢的錯兒!”

浮生心懷歉意,道:“不,是我反應過頭了!”

使女一跺腳,急道:“不,不,是奴婢的錯兒!”

浮生見形勢不對,連忙打住:再這樣下去,恐怕就要陷入無休無止的認錯大戰中!於是忙轉個話題,問道:“你來找我可是有事兒?”

被這麼一提醒,使女纔想起一大早來見浮生是帶着使命的,於是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昨夜滿園梅花盛開,丞相邀姑娘到園子裡賞梅!”

賞梅?

多大點兒事兒!至於這麼一大早的,擾人清夢!

浮生鬆一口氣,頓時感覺心好累,“丞相在哪兒?”

使女道:“丞相這會兒已經在園子裡了!”

浮生擺擺手,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使女衝浮生福了福,退了出去。

浮生看着使女退出房去,兀自腦袋一緊:賞梅,賞個大頭鬼呀,……

罵了幾句,只覺心情大好,於是擡手揉一揉眼睛,伸一個懶腰,又一頭靠倒在枕上。想起昨夜的夢境,不由咬着指甲,紅着臉癡癡地笑了起來。

*

隔着一地陽光,浮生看到了負手立在紅梅樹下的曹操。

因爲是驟雪初晴,地上的積雪還未開始融化,樹上,屋頂上也全覆着厚厚的一層。

陽光照射在雪地上,反射着刺眼的光,浮生只好微覷着眸子,才能勉強適應這樣的光線。

走近一些,方看清曹操穿的是一身常服,沒帶帽子,只將墨發用一支玉簪高高豎起,肩上則披着一件絳紅色的披風。

寒風吹來,吹落一樹飛雪,吹得曹丞相衣袂飄動,髮絲輕舞。

這風這雪,浮生光是看看,就覺得冷得不行,人家曹丞相卻仍泰然自若地佇立在那兒,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風流模樣兒。

這麼大冷的天兒,不在屋子裡圍着火爐取暖,偏跑到園子裡吹風,想想也真是夠了!況且,你曹丞相愛吹便吹,幹嘛非要拉她也一起來受罪。

浮生縮起腦袋,搓着手,心不甘情不願地一點點兒向前挪去,只覺才一會兒的功夫,她已經被凍得手腳冰涼,鼻尖也麻麻的失去了知覺。

曹操聽到腳步聲,回過頭,含笑看着浮生小心翼翼地走來。

浮生在曹操身旁站住腳,福身行禮,道:“拜見丞相!”

曹操擺擺手,示意她起身,笑道:“怎麼樣?昨晚睡的好嗎?”

浮生想起了晚上的夢,忍不住偷偷一笑,道:“多謝丞相關心,浮生睡的很好!”

曹操點頭,擡手摺了一枝紅梅在手裡,一邊把玩,一邊側眸看着浮生,輕聲道:“上次的事兒,不知姑娘考慮的怎麼樣了?”

浮生一愣,丞相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可是她沒有治這病的藥哇!

“上次什麼事兒?上次沒什麼事兒啊!”浮生不得已裝傻充愣。

曹操凝眸,目光轉了轉,繼而將眉梢一挑,不再提‘上次的事兒’,反倒盯着浮生,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故意拉長聲音道:“聽說姑娘近日往雲長與二位劉夫人處跑的很勤?”

浮生聞言,尷尬一笑,這丞相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嘛!不過也沒有很勤吧,她統共纔去了三四次而已!

“回稟丞相,浮生是去給糜夫人看診的!”

曹操輕笑點頭,似乎對浮生的誠實十分滿意,幽幽道:“以我之見,姑娘還是不要再去的好!”

浮生奇道:“爲什麼?”她是一個大夫,救死扶傷是本份,如何不能去?

曹操淡淡一笑,“因爲姑娘很快便要成爲本相的妾室,這樣公然與別的男人勾勾搭搭,傳出去,實在有傷本相的顏面!”

浮生欲哭無淚?她什麼時候答應要做他的妻室了?這曹丞相的臉皮簡直比那許都的城牆還要厚呀,恐怕連藍翔技校的挖掘機都挖不開吧!

“丞相不是說,給浮生時間考慮的嗎?”

曹操擡指晃了晃,輕笑道:“本來如此,可是本相現在反悔了!本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是本相不可以得到的!包括你!”

浮生一驚,心底不由‘呵呵’兩聲,恐怕不止包括我,還包括天下所有的美人兒吧!

對,英雄與美人是美好的愛情,可英雄與美人‘們’那可就不見得那麼美好了!

浮生嘿嘿一笑,“丞相說笑了,浮生是一個人,不是一個東西,浮生自己會選擇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

這些自以爲是的男人們,最是可惡,仗着自己那一點兒權勢,就想把女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並且還希望她們感恩戴德!把女人們當成什麼了!

曹操顯然未料到浮生竟會說出這般強硬的話。只要是他想要的女人,向來都是手到擒來,可是眼前的這位,似乎有點兒不太一樣——

不過,這好像更加挑起了他的興趣。

薑還是老的辣,曹丞相眉梢一挑,便想到了應對之策,笑道:“好,既然你要選擇,本相就讓你選擇,不過,在選擇的這段時間,你不可以離開相府半步。本相有信心,你一定會選擇嫁給本相,不過本相可沒耐心等太久!”

浮生一臉陰鬱,曹操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威脅,不讓她出府?豈不是要將她軟禁!

“丞相——”

“嗯?”曹操臉色突然陰沉的可怕,浮生被突變的臉色駭的不輕,將一句話噎在口中,愣愣的,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曹操見她如此,不由脣角勾起,向前一步,將手裡的紅梅順勢插在了她的鬢間。

浮生愣了半天,直到曹操呵呵笑着走遠,她卻都還沒有回過神兒來。

*

那日之後,曹操果然將浮生軟禁了起來,還安排丫鬟僕從日夜守在她身邊。

浮生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兒,於是一面與曹操周旋,一面暗中策劃着各種逃跑,可是逃了幾次,不但一次也沒有成功,反倒使曹操派了更多的人來。

這一日,浮生抱着鞦韆的繩索,鬼鬼地看着圍在四周的衆人,突然擡指指向一旁,大聲喊道:“快看,灰機!”

大家早見慣了浮生的各種伎倆,於是依然全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浮生見沒有任何一個人對‘灰機’長什麼樣子感興趣,不由便有些泄氣,心道:難道這次真的在劫難逃了?

不,她絕對不可以認命地坐以待斃,要想辦法通知她家關二爺,關二爺是忠義之人,就算只看在她出手相救糜夫人的份上,也應該會來救她。

可是這裡全是曹操的人,她要如何把求救的信息傳達給關二爺,又不被人發現?

人生第一次,浮生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太夠用了。

浮生雙腳踩着地面,鬱郁地搖動着鞦韆,突然雙眸一張,又指着前方大呼道:“呀!丞相!”

衆人對她的這種一驚一乍早已具備了免疫力,於是全都自動無視。

“咦?”浮生看一眼旁邊的小廝,奇道:“你怎麼不動?難道你不怕丞相嗎?”

那小廝瞪一眼浮生,一口嗆道:“別說是丞相,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這幾日他們這些僕人,沒日沒夜地跟着眼前這位姑奶奶,她還各種折騰,他們實在是被折騰的煩了,所以對她便失去了耐心和好脾氣。

‘咳——’

一聲威嚴的假咳突兀地響起,衆人猛地回頭,只見曹丞相一身便服,果然向這邊而來,不由皆嚇青了臉,特別是方纔說話的小廝,更是嚇得腿都軟了,‘噗通’便跪在地上,一邊拼命磕頭,一邊喊着‘丞相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