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郎走在幷州大街上,看着四下裡陌生的一切,從龍潭鎮到京城,再從京城到宣州,再到幷州,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他見過了以前不曾見過的山山水水,目睹了衆多悲歡離合的人生百態,心裡頓時感到五味紛雜。
林海生回京後,稱病辭官,閉門不出,卻把他推薦給了榮親王,榮親王一紙令下,他便真的留在了幷州城任職,他心裡明白,他只是榮親王的另一顆棋子罷了。
棋子?他細細品味着這兩個字,心裡不禁一沉,難道他就不能有自己的一番作爲?
他漫無目的在熙熙攘攘地人羣裡走着,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一家酒樓面前。
門前早已經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陽光下,‘一品快餐’四個大字,閃着隱隱的光芒,黑匾紅字,很是醒目,牌匾一側,竟然還畫着一隻小蜜蜂,那隻小蜜蜂的頭上竟然還戴了一頂廚師帽,顯得很是可愛。
也就是她,才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來。
想到這裡,他嘴角彎起一絲笑意,信步朝裡面走去。
一進門,他就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從一邊取了一個木盤,然後跟着排在前面的人羣,慢慢朝前面標註的點菜區走去,買到飯菜的人興沖沖地端着盤子繞到用餐區,坐到桌前吃飯,一切有條不紊。
點菜區實際上只是放了一個巨大的櫥櫃,所有做好的飯菜都放在裡面一個個的大瓷盤裡,肉類,青菜,涼菜,麪食,米飯,包子,應有盡有。三四個人在那裡來回忙碌着,忙着給客人取盤,盛菜。
想不到在這個偏遠的山區,還能吃到久違了的魚,他看着大瓷盤裡的那些乾煸小黃魚,還有涼拌八帶,紫菜蛋花湯,心裡竟然莫名地有了一絲感動,他點了這幾樣小菜,走到收銀臺前付錢。
“三郎?”林雪漫正在忙着收錢,一擡頭,看見面前的人,眼前一亮,繼而又微微一笑,“前兩天,成宇去找過你,都司的人說你去京城了,可巧你今兒來了,這樣你先過去吃飯,我一會兒就過去陪你坐坐。”
“我今天剛回來了!”秦三郎笑笑,端着盤子,大大方方地坐到桌前吃飯。
過了一會兒,林雪漫才走過來,擦了擦額頭的汗,在他面前坐下,笑道:“如今你升了官,不應該叫你三郎了,應該稱秦大人了!”
“什麼秦大人?你還是喊我三郎吧!要不然,我會感到很彆扭的。”秦三郎淡淡一笑,“全靠林大人提拔,要不然,我哪能坐在這個位子上。”
“秦大人過謙了,不管是誰引見的,朝廷總是任人唯賢的。”林雪漫看着他黝黑的臉,昔日的那個憨憨的玩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幷州都司指揮使。
四下裡,座無虛席。
吃飯的人說說笑笑的,很是熱鬧。
秦三郎笑笑,低頭不語。
兩人沉默片刻。
“這店裡怎麼會有海鮮,難道這是從龍潭鎮運過來的?”秦三郎有些驚訝地問道,畢竟,龍潭鎮到幷州要花上大半天的時間……。
“嗯,是順子從龍潭鎮送過來的,先看看這邊的人能不能吃得慣。”林雪漫看了看點菜區,說道,“你看,他們現在點海鮮的時候,大都是抱着先嚐嘗的心理,過幾天就看出來了賣得怎麼樣了!”
“你把魚都賣到山區裡來了,過幾年,說不定就賣到京城裡去了!”秦三郎指着那盤已經被他吃光了的小黃魚,笑道,“我覺得最地道的還是這盤乾煸小黃魚。”
“那是因爲這盤小黃魚是我做的!”林雪漫笑道,“除了開飯館,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
兩人不禁噗哧一笑。
身邊,不時有人端着小黃魚走過來,津津有味地吃着。
林雪漫看着他們吃得大快朵頤,心裡自然很是高興。
這時,乳孃抱着孩子從樓上走下來,秦三郎看見了,忙道:“我還沒有見過你兒子呢!快抱過來看看。”
林雪漫聞言,衝乳孃招了招手,乳孃會意,忙走過來把孩子送到她懷裡。
“這孩子像他爹。”秦三郎細細端詳了半天,伸手逗弄了一下,笑道,“不過,眉眼間的神韻還是有些像你的。”
“自從這個孩子出生以來,你是第一個說他有些像我的。”林雪漫莞爾一笑。
“第一次見面,總得表示表示,來得匆忙,也沒有準備什麼。”秦三郎說着,低下頭,從腰上解下一塊玉佩,放到她面前,笑道,“我也是這孩子的叔父了,這玉佩就當叔父給的見面禮了。”
“你貼身的物什,我們怎麼好意思收?太客氣了!”
“一定要收下,做個紀念!”
“是你自己刻的吧?”林雪漫突然想起林雪儀說秦三郎在宣州的時候,曾經跟人學過雕刻,便好奇地取過來,說道,“那我們可就收下了!”說着,拿起孩子的小手,衝他作揖道,“麟麟謝謝叔父了!”
當她看清玉佩上的紋路時,不禁吃了一驚,這怎麼跟蕭成宇丟的那塊一模一樣,便問道:“這,怎麼跟雪儀的那塊一樣?”
“嘿嘿,我當時怕刻不好,就自己刻了一塊,又私下裡請我師傅刻了一塊,小姐拿走的是我刻的那塊,這塊是我師傅刻的,比我刻的那塊自然要精緻些!”秦三郎撓撓頭,說道。
“哦,是這樣!”林雪漫拿着那玉佩,細細端詳了半天,又道,“這玉佩跟成宇以前丟得那塊很像呢!”
“玉佩嘛!換來換去,就那麼幾個紋路。”秦三郎不以爲然地笑笑。
兩人正說着,突然,身邊傳來砰得一聲,一個大漢滿臉通紅地站起來,一腳把凳子踢翻了,用手捂在喉嚨處,喊道:“卡,卡住了!”
“糟了,他被魚刺卡住了!”身邊的人失聲道。
“什麼破魚,怎麼還有刺啊!”那大漢張着嘴,不停地喝水,卻無濟於事,只是不停地咳咳着。
“阿梨,快端碗醋來!”林雪漫見狀,忙朝阿梨喊道。
“我來看看。”秦三郎起身,走過去,在他背上一拍,接着,又彎腰看了看他的喉嚨,迅速地從裡面取出一根長長的魚刺來,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這位好漢,你會不會吃魚,怎麼連這樣的大刺都吃了下去!”
“咳咳咳,沒有吃過。”那大漢嚥了口唾沫,苦着臉,說道,“不行,裡面還有!”
“裡面的看不見。”秦三郎說道。
“夫人,醋來了!”阿梨端着醋,急急地走過來。
“不用看了,趕緊把醋喝了!”林雪漫忙把孩子遞給阿梨,端過她手裡的醋,送到那大漢面前,說道,“把這碗醋喝了,一會兒就好了!”
那大漢喉嚨裡癢得不行,不由分說地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酸得皺着眉,說道:“怎麼吃魚,還得喝醋呀!再也不吃魚了!”
衆人頓時鬨笑起來。
“各位客官,那些小魚雖然看上去很焦,但是裡面的刺還是很硬的,大家吃得時候,千萬注意一些!”林雪漫忙說道。
這時,身邊的人又傳來咳咳的聲音,又有人捏着嗓子人,站起來,說道:“老闆娘,還有醋嗎?”
“哈哈哈,我還以爲就我笨呢!原來又一個卡住的!”原來那大漢哈哈笑起來,那大漢喝了醋,感覺好多了,看着那人難受的樣子,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
“阿梨,再端碗醋來!”林雪漫見又有人被刺卡住了,哭笑不得。
那些點了魚的客人,看着那人手忙腳亂,呲牙咧嘴地喝着醋,便不敢動盤裡的魚了,正如林雪漫所說,他們點這魚只是吃個新鮮,想不到吃魚還有這危險,那還是不要吃了!
“大家不要怕,凡事都有個開始,一回生,二回熟,不能因爲有人被刺卡了,而不吃魚了,那多可惜,這些魚可是東家千里迢迢從漁州龍潭拉來的!”秦三郎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從那大漢盤子裡夾起一條魚,大聲說道,“大家看這邊,我來教大家。”
客人們忙擡起頭來,聚精會神地看着秦三郎的示範,才學着他的樣子,紛紛夾起來,擇着魚刺,小心翼翼地吃起來。
好不容易學會了,魚也吃完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吃魚,也難爲大家了。”林雪漫笑笑,衝點菜區,說道,“把所有的海鮮都端過來,讓大家好好嚐嚐,今天,小店請大家吃海鮮!”
“老闆娘果然爽快!”
“謝謝老闆娘!
衆人聞言大喜,紛紛聚過來,邊吃邊閒聊起來:“從漁州龍潭鎮來的啊?那邊的海有多大,有我們山後的那條江大嗎?”
“當然,你們那條江怎麼能跟海比呢!”秦三郎笑笑,說道,“按理說,你們這邊有江,應該吃過魚纔對,怎麼會沒有吃過呢?”
“嗨!我們都是外地人,聽說淡水魚有土腥味,不好吃,一直沒有吃過,聽說你們這裡有海魚,便過來嚐嚐,不想還是被魚刺卡了!”那大漢一邊吃着盤裡的魚,一邊說道,“不過,適才被這位壯士一教,這不就會了?”
說着,他看了看林雪漫,又問道:“老闆娘,明天,你家的海鮮還免費嗎?要是免費,我就天天來!”
林雪漫聞言,抿嘴一笑,轉身走開了!
“你小子大白天夢見娶媳婦,光你的好事了!”衆人一陣鬨笑,打趣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