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影炎跟羣臣合心合力, 頒下政令輕徭薄賦,讓老百姓休養生息;他還下令合併州縣,革除“民少吏多”的弊端, 以減輕人民負擔;這段時間他自己也甚爲節儉, 他以身作則, 全身上下配戴的金玉飾物不超過五件, 當然也包括我, 我基本上就是頭上插一支鳳釵、一根玉簪,再就是他給我的白玉手鍊和爹給我的月牙項鍊。在他的帶領下,三品以上大臣及內眷配戴金玉飾物都不超過三件, 三品以下的大臣,都不配戴金玉製作的飾物, 以節省開支。他又下令全國各地均不得開採珠玉及製造錦繡, 一改錢嗣源以來後宮的奢靡之風。並命令讓張楓震查全國的逃亡戶口及籍外田地, 共查得八十多萬戶,大幅增加周朝的稅收及兵力來源。
影炎還頒佈求賢詔令, 並增加今年秋試科舉考試的科目,擴大應試的範圍和人數,以便使更多的人才顯露出來。
快樂的日子容易過,轉眼過了四個月。我的產期也近了,雖然已是初秋, 可我大着個肚子真的很熱, 每次我偷偷吃點自制的冰沙, 最後都會被那個小人發現, 他總會及時出現, 奪過我的冰沙。說這時節別說我有身子的人,就是正常人也不能吃冰鎮的東西。無論我使出什麼手段, 這個暴君就是不讓步,不過最後他還是讓人給我取來冰塊,放在鳳儀宮爲我消暑。可是對我的飲食他仍是嚴格控制,我真希望孩子早點出世,這樣就沒人來管我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了。
不久朔陽傳來消息,東鑫及邱章大獲全勝,高季晨全軍投降,不過混亂中錢嗣源逃走了。聽到錢嗣源逃走了,不知怎麼的我心裡亂亂的,我總覺得這個錢嗣源會是影炎的心腹大患。影炎卻說:“無論他在哪兒都逃不出我的手心,只要他不過分,我也不想斬盡殺絕。”
朔陽大捷消息傳來那天,我那已經過了預產期一週的寶寶總算是想出來了。雖然早有思想準備會很疼,可那種嘶心裂肺的痛,還是讓我忍不住大叫大嚷起來,聽見我的叫聲,影炎在門口站不住了,直接衝進了產房,穩婆攔住他說:“血房乃不吉之地,陛下不能進來。”
影炎罵道:“滾!朕的皇后在爲朕生孩子,有什麼不吉的!”
穩婆被唬得不知該說什麼,影炎一把推開她,走到我牀前,握緊我的手,他的手抖得很厲害,這是我頭一次見到影炎流露出這麼慌亂的神情,他居然比我還要緊張。見到他這個樣子,我反而出奇地冷靜,乘陣痛停歇的當口,我笑道:“出去吧!你在這兒也幫不上忙,我不要你看到我現在的醜樣子。”
“誰說你現在的樣子醜,無論什麼時候我的月兒都是最美的。”影炎笑着理了理我的亂髮。
正說着陣痛又開始了,我咬着牙強忍着不讓自己喊出來。也許是被我的樣子嚇到了,影炎衝穩婆及御醫很失態地嚷道:“皇后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會不會有事啊,你們倒是快把孩子給朕弄出來啊!”
一旁的御醫朝影炎鞠了一躬:“回陛下,娘娘現在一切正常,孩子還要過會兒才能出來。這事也急不得啊。”
“你 ……”影炎還要說什麼,我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俯下身來,在他耳邊輕聲說:“我沒事!你先出去。”
影炎懷疑地望着我:“真的沒事?你沒騙我?”
這都什麼時候了,我要應付你兒子不算,還得來安慰你!我強忍住想罵人的衝動,不耐煩地道:“快出去吧!”
見我不耐煩了,影炎才急急道:“別惱,別惱,我這就出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只覺得自己連喊得力氣都沒有了,□□也早疼得沒有任何知覺了。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把孩子從產道擠了出來。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穩婆高聲叫道:“恭喜娘娘!是個皇子!”我朝她乏力地笑了笑,心想:我早知道他是個男孩了。
可是生完孩子後,並沒有像我預料的那樣輕鬆。身體還是感到沉沉的,文太醫跟太醫院院府輕聲說:“怎麼衣胞還沒有滑出……”
漸漸的我感到精神也萎靡起來,恍惚中我聽見“不好!血崩了。”然後我的耳邊就傳來亂哄哄的聲音,似乎影炎又衝進來了,在大聲嚷着什麼。我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一點一點地變涼,已經不能聽清他在講什麼了。我只能用自己能發出的最大聲音說道:“叫敬文來!”
耳邊傳來影炎沙啞的喊聲:“月兒,你別嚇我!”我吃力地睜開眼,他的眼中似乎有淚花,他在哭嗎?我徒勞的想擡起手臂安慰他,可是擡不起,然後我聽見自己像蚊子一樣的聲音:“影炎,你是皇上,應該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怎麼能哭呢?”
影炎一把抱住我,聲音跟平日完全不一樣:“去他的山崩於前面不改色,你要敢離開朕,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不會放過你,你聽見了沒有!”我笑了,這個霸道的男人!你以爲你是皇上就能掌握人間生死啦?
敬文俯下身來問:“月兒,血崩我沒治過,是不是該扎脾俞、隱白、百會、氣海、足三裡那幾個穴道啊。”
“對!如果你把我治死了,變成厲鬼我也要來找你這個學藝不精的臭小子。”擠出這最後的話我徹底失去了知覺。
等我醒來已經回到自己的寢宮,正躺在那個被嚇壞了的男人的懷裡,牀邊跪了黑壓壓的一羣人,我用眼神詢問影炎:“這是怎麼回事?”
影炎沉着一張臉:“都退下吧!”
衆人趕忙全退下了,不用問我也知道,他剛纔一定是被嚇壞了。
“這些酒囊飯袋!一直跟朕說你們母子一切正常,怎麼會突然血崩呢?要不是敬文……”說着他的手又緊了緊。
我只覺得全身虛脫,輕輕開口道:“這怎麼能怪太醫呢?誰也沒想到會突然血崩的。”
“月兒,剛纔真把我嚇壞了,那一瞬我以爲……以後我們不生了。”影炎心有餘悸地說。
我乏力地朝他笑了笑:“你不是說要生一羣孩子嗎?不要我生,難道要別人替你生?告訴你,這種念頭你想都別想。”
影炎緊繃的臉總算鬆了下來,笑着輕點我的鼻子:“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吃醋呢!”
這不是爲了逗你皇帝大人開心嘛?我容易嗎?我朝四周望了望:“對了,皇兒呢?”
影炎大聲喚道:“吳嬤嬤!把皇兒抱上來。”
“皇兒長得像誰?”我笑咪咪地問。
“這……我……”影炎吞吞吐吐,他不會到現在都沒見過孩子吧。我瞪着他,他趕忙解釋道:“剛纔就光顧着你了。”
“剛纔萬一我有事了,皇兒就只剩你一個親人了,你怎麼能不管他呢!”我不悅地說。
他慌忙唔住我的脣:“我忌諱什麼你就偏要說什麼是不是,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我親了親他唔在我脣上的手,那手上因爲常年拉弓箭,手指間有些粗糙。此刻那微糙的觸感,讓我覺得舒服極了,柔柔地笑了:“我要纏着你一輩子的,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只要你不覺得煩。”
“不煩!不煩!我寶貝還來不及呢!”影炎緊緊地抱住我。
“對了,怎麼不見敬文?今天他可立大功了!”我問
“敬文在給你熬藥呢!”他輕聲說。
我努力地擡起頭:“什麼?你讓堂堂的左相去熬藥?”
“是微臣自己要去的,這些藥有先煎後煎的,微臣怕那些宮女弄錯。再說我還怕師妹變成厲鬼來找我,敢不盡心盡力嗎?”敬文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我呵呵笑出了聲:“你配的藥能喝嗎?剛纔不是說沒治過血崩嗎?”
影炎聞言,趕忙接過藥碗:“那還是別喝了,月兒你自己開個方子吧!”
我伸手接過碗:“我跟師兄開玩笑呢!如果連這個藥方都不會開,外公從地下都要跳出來揍他了!”
敬文好笑又好氣地望着我:“娘娘就別再開玩笑了,剛纔陛下差點殺了那一屋子的人呢!”
真的?我望向影炎,影炎垂着眼簾:“如此無能,留着何用!”
“你自己不是總說,‘人死了不能再活,執法務必寬大簡約。’怎麼這回這麼衝動。”我握了握他的手說。
影炎定定地望着我,一字一句的說:“別跟我說大道理,沒有了你,我還要這天下幹什麼?”
此刻的感覺真不是用感動二字能形容的。我們四目膠着在一起許久許久。直到敬文輕咳一聲:“娘娘快喝藥吧,藥都涼了。”
我們纔回過神來。我看見了敬文揶揄又複雜的眼神。我讀懂了它的意思:作爲朋友他很高興影炎找到了此生的最愛;可作爲一個臣子,看見一個帝王爲一個女人如此動情,恐非社稷之福。
不一會兒吳嬤嬤抱着皇兒進來了,這是一個紅彤彤皺巴巴的小子。我伸手抱住他,他口中發出一聲滿意的哼哼。他這是認得我這個娘?我的心裡滿含柔情。雖然他還這麼小,看不清個更像誰,不過那高挺的鼻樑和有棱有角的脣已經昭示了影炎的遺傳基因。
我嘟囔道:“可別再長一雙桃花眼了。”
“說什麼呢!”影炎不滿地瞪我一眼。
許是爲了安慰我這個娘,我兒子很給面子的張開眼睛看着我,雖然我知道他現在什麼也看不清,可我就覺得他在看我。
一旁的敬文笑了:“大皇子的眉眼看來是像娘娘,其它都像陛下!”
影炎爲皇兒取名錢鋒滕,字元柏。生下柏兒後,本來我還想自己喂孩子,先是因爲我產後體虛在吃藥,不敢給柏兒哺乳,等到不吃藥了,奶水也沒了。只能請奶孃了。我坐月子的一個月,影炎每天都早出晚歸,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不過他每天早朝完了後都會先回鳳儀宮看我跟皇兒,看他溺愛孩子的樣子,以後怕是很難做個嚴父。然後他這整整一天就都不見人影。等到晚上他回宮時我早睡着了。
轉眼皇兒就滿月了,影炎一反即位半年多來節儉的風氣,要給皇兒舉辦隆重的滿月酒,而我被那個霸道的男人禁足在牀上,不讓我參加自己兒子的滿月酒。還說什麼根據大周風俗滿月那天我是要在牀上躺了一整天的,我都懶得離他!等到他去早朝我做的頭一件事就是好好給自己洗了個澡。本來那些宮娥們包括奶孃都攔我,我一瞪眼她們都不響了。我正洗得歡,突然發現周圍的宮女們都悄悄退下了。我們親愛的皇帝大人,正冷冷地站在漢白玉砌成的浴池沿上:“怎麼這麼不聽話?就一天都忍不了,非要今天洗?快上來!”
我調皮地朝他眨了眨眼:“你讓我上來我就上來?那多沒面子啊!有本事你下來啊!”
影炎無奈地搖頭:“都當孃的人了,還這麼頑皮!我不是怕你凍出來嘛!”
“我完全好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我不知道嗎?”我笑道,然後媚眼如絲地斜睨他:“陛下不想下來檢驗一下嗎?”
影炎聲音沙啞地道:“想!怎麼不想!要不是御書房有一羣人等着我……”
我不滿地撅起嘴:“去吧!去吧!別理我!”
“別淘氣,乖!快上來,仔細凍出來!”影炎有些着急地說。
我緩緩地走上岸,影炎一把抱着我,手情不自禁的撫上我如玉脂般的肌膚,脣開始在我的身上逐一地親吻着,我抱着他的頭,他恨聲道:“小妖精!你天生就是來勾引我的!”
我嬌喘未定地依在他的懷裡:“不是說御書房還有一大堆事嗎?快去吧!不然我就要纏着你,不讓你走了。”
影炎長嘆一口氣:“唉!折磨人的小妖精!真捨不得放開你。晚上等我回來,可不許先睡了!嗯?”他給我擦乾身子,穿上衣服,送我回房後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