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酒後的胡言亂語

“你怎麼看?”

唐風忽然出現在身後,他還是那麼神出鬼沒,但願他對案子不再僅憑直覺。

“嗯,我認爲跟邪教有關。”

“我也這麼覺得。”

唐風掏出煙彈出支來點上,眼睛順着廣場上的小旗向遠方望去,像是看到了什麼,眉頭緊皺。他暫時收起了敵意,看來案子確實非常棘手,已經讓他束手無策,他不說話實際上就等於向我顯弱,想聽我的意見。但在沒看到案件相關卷宗前,我也毫無頭緒。

“上邊什麼精神?”

“定個虐殺,挖出個性變態來就算齊活。”

“那再死人怎麼辦?”

“是啊,再死人怎麼辦?那時我們於局長已經調省廳了,媽的,背黑鍋的大概只有我一個人。”

唐風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卻不一定這麼想。他是個善於經營的人,對破案並沒什麼特長,這麼符合他粗鄙的外貌,但說到人際關係,特別是與領導間的關係,他卻是個天才,認人極準,什麼人能到什麼官位只要接觸過幾天就能準確的說出來,而且總能想領導所想,又不露痕跡,阿諛奉承的本領已經不能用拍馬屁形容。因此唐風總能在絕境中求勝,越是倒黴升遷的機會越大,非常邪門,就像是被人詛咒了一樣。八年前他還和我一樣是個無名小卒,而現在已經是市刑警大隊隊長。這個位置,多少人熬了十幾年都沒排上。僅以這一點來看,唐風並非無能之輩,是個仕途異類。

“想什麼呢?”

“噢,沒什麼,我在想報道怎麼寫,你知道,到目前爲止基本上我還什麼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分析案情。”

唐風聽出我的弦外之音,略一猶豫,立即有了決定。

“回頭給你看看卷宗,我讓人幫你整理一定,什麼能發表什麼不能發表,我想你清楚吧?對了,一會別急着走,咱們找地方聊聊。”

唐風說着把菸蒂丟在腳下,狠狠的碾碎,然後走開了。

王敬湊過來,一臉崇拜,看來唐風在他眼中地位很高。

“聽說你以前也當過警察?”

“很多年的事了,我現在是記者。”

“您謙虛了,能讓唐隊點上名的都不是一般人物。”

“也許吧。”

我淡淡的說,轉身向樹蔭下走去,留下王敬有些尷尬的站在烈日下。

似乎就在昨天,又彷彿隔了一世,我和唐風就如剛纔那般對話,假裝歷練無數,是兩個老警察。那是七年前,而今天,這樣的對話已經不能再激起一丁點興奮,甚至有些厭倦。我想了又想,那大概是從林曉露的死開始吧,我們都已經明白,這不再是遊戲,而是血腥的現實世界。唐風的敵意依舊,他的恨也不無道理,我奪走了他的愛人,又將之拱手送與死神,確實是個混蛋,唐風沒有殺我已經是很剋制了。

望着遠處唐風的背影,我突然感到落寞,他始終比我堅強。

下午三點多,警察們仍在現場忙碌,我有些無所事事,心裡已將報道大綱擬定,就等回家敲出來了。王敬跟在我身後,不時和犯罪現場的女警說笑,看得出他在女警中很受歡迎,不過這也決定了他肯定會受到大多數男警的排斥。從違背異性法規這一點來看,王敬的情商不太高。

我正在胡思亂想時,唐風忽然又出現在面前。

“跟我走。小王,你幫鄭隊維持一下秩序。”

擺脫王敬後,唐風開車拉我到一處咖啡館,在舊城區的一條街上。

咖啡喝了一半,唐風依舊在沉默,面色陰沉。

“你不會是請我來回顧過去,展望未來的吧?”

“當然不是,我沒那功夫。給你卷宗,就在這看。還有,順便談一下王敬。”

“就是跟我的那個警察?看樣子也不小了,怎麼跟第一次出現場似的,不會是某位領導的公子吧?”

“沒錯,你猜的全對,幫我看着他點,這孫子一直坐辦公室,從沒出過現場,這回不知抽什麼瘋,非要出現場,要不是上邊直接打電話下來,誰要這個小白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你的意思是?”

“盯着他,我感覺這孫子有問題,表現太反常了。還有,他問什麼都別告訴他。”

“你不是怕他搶你的位置吧?”

“就他?開什麼玩笑。快點看卷宗,一會我還得拿回去。”

“這麼急?有競爭對手了吧?”

“少廢話,快點看。”

唐風被我識破,有些惱火。我猜他肯定是在和某人爭一個位子,既然局長要升官走人,那副局長就可能轉正,如此看來,唐風在窺伺副局長這個位子。

“放心,我不想捲入你們的事。”

“行了行了,我就是提醒你注意一下王敬,你哪來這麼多廢話?就算有人和我爭位子,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再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很平常的事有什麼好驚奇的,我看你是當記者當八卦了。”

我有些愕然,這樣的話出自唐風之口,實在是有些匪異所思。不過也沒什麼奇怪的,反而覺得王敬有些可憐,一生都在權貴的陰影下,沒有自我。

卷宗很厚,我一頁頁的翻,還好在學校時練就了快速閱讀的能力,不然看到明天也不一定能看完。即使這樣唐風也顯得有些不耐煩。

“你怎麼沒帶相機?連筆都沒有?”

“我以爲要倒黴了,所以除了手機外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帶。”

“難道我們警察的形象就這麼糟?怎麼說你也是當過警察的人。”

“嗯,在其他人眼大概還要糟。我當過警察,所以知道你們對一些事情已經麻木了,而這在普通人眼中卻是不可理解的。”

唐風有些詫異,右手託着下巴向窗外望去。

我沒理他,繼續專心閱讀卷宗。出乎意料的是,已發現的受害者大部分是同性戀,另幾個也有同性戀傾向。在拉拉酒吧後發現的屍體大概也不會例外,那麼肯定很快就能查出死者身份。兇手把屍體搬運到這裡,看來是在提示警方辦案思路,真是囂張至極。

“有什麼發現?”

“很奇怪,兇手喜歡使用電擊手法,而死者中有四名市體協的運動員,一個還是跆拳道五段,雖然跆拳道不怎麼樣,但也不至於讓人近身使用電擊器,所以兇手很可能不是以武力近身,這些人又都是同性戀,難道說兇手是女性?但看屍體創面很明顯是一刀所致,有這樣的臂力和腕力的人,女人又不太可能,真是奇怪。”

“你是說,兇手有兩個人?”

“有這種可能,拉拉酒吧還有去那嫖娼的人全有嫌疑。還有,兇手也可能是一個愛上同性女性的男性,就像你們局裡定的那樣,是個變態分子。”

“嗯,這些我都想到了,說下細節。”

“細節?我有種感覺,兇手在找什麼東西,也可能是想引起某人的注意,就像當年向里根開槍的那個年青人一樣,只不過這一回的這個人做法更極端。還有,這兇手給我的感覺,不像是人類,天閣廣場上的血跡可以證明我的推論。”

“哼,又來你那套靈異理論,你這號人就活該入不了黨。”

“那你怎麼解釋天閣廣場上的血滴?”

“關於血滴,你的那個說法並不準確,鑑定學裡的數據只列出五米以內的狀態,你說五十米沒有試驗依據,而且不據操作性。五十米,不確定因素太多了。現場血滴應該有科學解釋,只是你我還沒想到。”

“你真這麼覺得?”

“嗯,不過,感覺上是有些奇怪。”

“老唐,

“什麼?”

“那個,你還恨我嗎?”

“廢話,我恨不得一刀一刀剮了你!媽的,我怎麼就是個警察呢?”

短暫的平和頓時被打破,唐風再也無法保持大度,收回卷宗出了咖啡館,埋單後把我一人丟在門口,自己開車回了現場。我傻站了半天,因爲沒帶錢,舊城區離我住的地方又很遠,坐車也要半個多小時,所以最後還是打電話向錢宇求救。

舊城區這條街和天閣廣場不一樣,天閣廣場是**場所,而這裡則屬於文化街區,鎮西不少文人都喜歡泡在這,經常搞出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邀請輿論界友人捧場。當然,這友人是收費的。不久前我採訪過的那個行爲藝術家也泡在這,據說還要在這的一個小型噴泉前造一露天廁所,沒有圍牆只有幾個坑,邀請了幾位女行爲藝術家共同排泄,行爲主題叫‘愛的迴歸’。上回擾民事件引發的藝術大過法律的討論還沒結束,他又要搞出更大的新聞,真是藝術無止境啊!

我沿陽光大道向新平小區走,路兩旁的芙蓉樹開滿靈動的火團般的花,但也有不少被臨街店鋪用開水燙死枯萎,因爲擋了正門,攔了風水財路。國人又重拾風水學,卻不知變通,這隻會加速這門學問的消亡。我正在胡思亂想時,錢宇開着他的別克出現在我面前。這輛別克是海關罰沒的走私車,錢宇託關係以極低的價格買下,從此告別了那輛濟南輕騎。我記得當時自己還妒嫉了一個多月,現在也仍有點不服氣。

車窗降下,錢宇的聲音立即竄出來。

“行啊你,不動聲色就泡上一妞,聽聲音就知道是一極品,上牀沒?”

“別瞎說,昨天剛認識,還沒得急上牀。”

“哈哈,瞧瞧你笑的,多浮蕩啊!”

我嘴角掛着笑,上車坐到副駕駛的位子上。

“去哪?找地方給你壓壓驚,還是回家?”

“回家吧,我得趕稿子,這回發達了,真正的獨家報道!”

“行,沒問題!對了,主編叫我協助你。中午聽說你給逮進去了,可嚇了我一大跳。不管了,晚上住你那,你得給我壓壓驚!”

錢宇說笑着啓動轎車,當別克掉頭向新平小區駛去時,我的思緒猛的重又回到案件上,還有混亂的過去。我知道自己又在不自覺的逃避,但也沒有什麼辦法,因爲這幾乎是一種本能了。

路上我給許蘭打過電話,從未有過的輕聲細語惹的錢宇在一旁不停吹口哨,然後又給主編打電話,接電話的居然是丘虹,電話兩端都有些尷尬,丘虹交待了幾句,儼然副主編的勢態,我心中暗笑張之芊要換桌子了。回到家我立即開始寫稿子,錢宇逗了會貓,覺得無趣就動手做晚飯,一會又出去買酒,等我寫完稿子時他居然已經弄了四五樣菜,還有買來八份冰鎮散啤。

酒過三巡,錢宇眼睛亮了起來,我知道他又有驚人言論要發表,但就是不問,只抱着二咪用雞骨頭逗它玩。錢宇知道我的脾氣,也不生氣,把上衣一脫就開始了。

“這世上只有兩種人,種桃的和摘桃的。前者就是你我這樣有技術有能力的人,但不會往上爬,天生賤命,一天到晚就知道幹活,最好欺負了。另一種人是摘桃的,就是莊不非這號人,沒什麼水準,一肚子草料,但人家會爬,夠無恥。升官升什麼樣的?就是他們這樣報喜不報憂的,屁大點成就能說成給太陽裝上了節能器!別笑,你說我說錯了嗎?上回你的那篇報道,結果怎麼樣?玩命的是你,得名譽的是他!不說那孫子,說我們家樓上的一五十多歲的鄰居,機械工程師,那技術在鎮西得排前三十名,他愣是連高工都評不上!而他們單位的頭,一連圖紙都看不懂的臭狗屎居然評上了。他的技術成果署名要把領導排第一位,他排第二位,領導的狗腿子排第三,獎金能拿上一千就不錯了,要講奉獻,一百多萬的技術提成全奉獻領導了,還把他壓的走也走不了,退也退不了。你說他沒能力嗎?再說咱們報社維修部的技術人員,有一個工程師嗎?全是助工。而不是技術人員的莊不非評上工程師了,這都荒唐到什麼地步了!所以我說這世上只有兩種人,種桃的和摘桃的。在這世道想活的舒坦關鍵要有張厚臉皮,沒技術可以先學,學不會可以搶別人的成果,但如果沒有甘爲無恥之徒的決心,這輩子是別想發達了!”

我放下二咪,它立即叼着骨頭跑到沙發後面啃去了,真懷疑它是不是隻貓。

我喝了口啤酒,打斷錢定的話。

“偏激了,偏激了,哪有這麼黑暗?現在情況好多了,很多領導都開始進院校學習,別總往壞處想。”

“嗯,沒錯,是進院校了,我還聽說去多少領導就少多少校花。學習、採花兩不誤,兩手抓兩手硬。你說我說錯了嗎?”

“我說啊,媽的!甭想了,乾了這杯,還是好好種桃吧!”

錢宇哈哈大笑。

我倒不覺得他也是種桃的,錢宇比我門路多,說不定將來還會成爲我的領導也說不準。吃完飯後我們坐在沙發裡喝茶醒酒,電視裡在演《母親》,我抱着二咪的手有些抖,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換臺,一轉頭看見錢宇在無聲的哭泣,我這纔想起,他和我一樣,也是孤兒。不過,他的經歷比我更加坎坷。

“你沒事吧?”

我粗聲粗氣的問,錢宇搖搖頭。

“沒事,就是想起我爸了,我心裡難受。他活着的時候總說有帶藥,而且按照醫生的囑咐吃營養大餐,總叫我不用擔心他的病。媽的我竟然就信了,居然沒看出來他每次來學校時都比上一回更瘦。每回問起我媽,他總我媽的病好多了,能下牀走動了,在家裡養了幾隻雞,現在有雞蛋吃了。就是惦記我,希望我能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出人頭地,再不用過他們這樣的日子,能像個人一樣活,不再被人瞅不起。可我那時還不明白他的話,只覺得有這麼一個侏儒的爸纔是世上最大的恥辱。耿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爸來看我時,學校裡那些雜種羞辱他,我他媽的選擇了旁觀!後來我爸拾荒時被當地的流氓地痞毆打致死,警方竟然說是起意外!就是因爲兇手裡有市領導的兒子,我爸就白白死了。我去認屍時還想總算解脫了,不用再爲有這麼一個父親這麼一個窮困的家庭而沒面子了,但你知道嗎?耿哥,在認屍前他們告訴我說,我媽也死了,而且死了整整半年!從我勤工儉學那時起就已經沒有媽了!我他媽的真不是人,居然半年沒回家,只要回去看看,只要……”

錢宇抱着頭蜷縮成一團,泣不成聲,杯中的茶灑了一身。可是我一動不動,因爲我知道這種情況下不可以勸的,心裡壓抑太久的痛苦還是要他釋放出來的好。其實我也想哭,卻沒個人傾訴。

錢宇哭了會,又繼續講下去。

“當我看見我爸的屍體時,差點認不出來這就是我爸,太慘了,胳膊被人砍斷,只連着一層皮,腳也是,臉腫的老高,可還是能看出來他痛的利害,五官都擠一起了。只有父親那條腰帶,那條已經毛邊的腰帶還是原樣,我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那是我用第一筆打工賺到的錢給他買的。當時我一下子就懵了,大腦一片空白,也不知道簽了是什麼的文件,然後領了父親的遺物和三千塊錢撫卹金後回了家,那個我曾發誓再也不回的家。家裡很亂,我當時就想家裡沒個女人就是不行,然後突然意識到我沒有媽了,也沒有爸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拼命的哭,哭暈過去好幾回,每次醒來都希望只是一個夢,爸媽都還在,不管這個家怎麼窮怎麼髒,只要有他們在就還是一個家。但我真的沒有爸媽了,在同一天,而且不給我留任何的幻想。我打開父親的遺物,找到貼有營養餐字樣的盒子,打開一看,裡面只有幾片維生素,還有一小塊發黑變質的火腿肉,邊緣上有細小的牙印。這就是我爸的營養大餐,他節省下每一分錢供我讀書,我卻嫌他醜嫌他髒,嫌他沒有文化不知道比爾蓋茨,甚至別人羞辱他時我站在一旁不說話……耿哥,你說我還是人嗎?”

錢宇過來抓住我的胳膊大哭着問,我拍拍他的肩,仍舊一句話也不說,可是心裡卻難受的很,父愛如山,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呢?

“後來我去找警察,要他們抓兇手,他們拿出一份文件給我看,上面有我的簽名,還有手印,他們說我已經放棄了追究兇手的權利,承認這只是一起意外。我當時就怒了,這些騙子居然利用我傷心過度的時候騙我,我出去搶了把鐵錘就衝進派出所,但結果給他們修理了,修理的很慘,不過沒有關我,而是把我丟在大街上。我回家躺了兩個多月纔好過來,我想死,但我又不甘心,我要報仇!傷好了後我去學校,他們說我曠課節數太多,已經強制給我辦了退學,結業證都沒有。我向老師說明情況,向校長說明情況,向教育局說明情況,可他媽的沒一個人聽我說話,把我踢來踢去。就這麼半年過去了,我明白想回學校是不可能了,可還要活下去,於是不得不拾荒度日,同時準備參加成人高考。耿哥,成人高考這個有多難你一定知道,我考了四回啊,每次都只差幾分,直到我喪失參加成人高考的權力也沒能考上,那時賺的錢全交教育局了,媽的,這變態的教育制度。我恨那些道貌岸然、虛僞做作、麻木不仁的老師,是他們把我逼向絕境,是他們把我的夢想一次又一次的砸個粉碎。後來我參加過服務行業,幹過傳銷,賣過保險,開過信息公司,最後買了張假文憑混進報社。媽的,再後來我長大了,不再想着報仇,而是怎麼像個人一樣活下去。不過每次到學校採訪我就想笑,這些白癡浪費大把時間在這幹什麼?文憑有個屁用,他們學的和工作根本是兩回事,要文憑去買個就是了,還帶網上查詢功能,要知道大半高校還沒這項功能,假的比真的更現代化,哈哈哈!”

錢宇一邊笑一邊淚流滿面,當他發現夢想原來全都可以做假時,那種心情真的讓人難以想像。他父母的死和曾經遭受的歧視,那些自以爲是知識份子的勢利眼,那種種折磨給他留下的傷疤,是整個社會逼着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沒有錯,他抗爭過了,但失敗了,因爲他只想像個人一樣的活下去。

我鼻子發酸,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媽的,我不也一樣像條狗一樣的在活?

<三>魔鬼之德(下)<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四>人與獸的區別<三>魔鬼之德(下)<五>真相的角度(1)<五>真相的角度(1)<一>酒後的胡言亂語<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上)<五>真相的角度(3)<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三>魔鬼之德(上)<四>燃燒的城市(上)<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三>夢,逾越了虛幻<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四>燃燒的城市(上)<一>漸入癲狂<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四>燃燒的城市(上)<三>夢,逾越了虛幻<五>真相的角度(2)<一>漸入癲狂<一>漸入癲狂<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二> 不願想起的事<三>魔鬼之德(上)<三>人無外財不富<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上)<三>圖書管理員,許蘭<二> 不願想起的事<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三>那對可怕的獸瞳<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一>酒後的胡言亂語<六>被遺忘的過去<三>那對可怕的獸瞳<三>人無外財不富<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三>魔鬼之德(下)<四>燃燒的城市(下)<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一>酒後的胡言亂語<三>人無外財不富<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一>酒後的胡言亂語<三>魔鬼之德(上)<四>燃燒的城市(下)〈二〉原來大家都是孤兒<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三>魔鬼之德(上)<五>真相的角度(3)〈二〉原來大家都是孤兒<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一>平凡的一天<一>平凡的一天<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五>我所做出的選擇<六>被遺忘的過去<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二〉原來大家都是孤兒<三>圖書管理員,許蘭<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四>燃燒的城市(上)<四>燃燒的城市(上)<四>燃燒的城市(下)<三>魔鬼之德(上)<四>燃燒的城市(下)<四>令人憎惡的鄰居<六>被遺忘的過去<三>魔鬼之德(上)<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燃燒的城市(上)<三>人無外財不富<三>人無外財不富<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五>真相的角度(1)<六>被遺忘的過去<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一>酒後的胡言亂語<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一>酒後的胡言亂語<六>被遺忘的過去<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四>燃燒的城市(下)<四>燃燒的城市(下)<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三>那對可怕的獸瞳<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三>魔鬼之德(下)<二> 不願想起的事<三>那對可怕的獸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