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越南女孩的熱情,康寧頗感有些吃不消,從沙灘到到八角亭外面的長桌前,康寧清楚地記得自己已經和二十七個越南人單獨照相了,其中男性十一人,女性十六人,還有一張大合影囊括了中越雙方所有的六十多人。
黃梅靈一直膩在康寧身邊,看起來像是戀人不如說是兄妹。康寧的成熟穩健與黃梅靈的天真爛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連深懷成見的藍馨心中也對康寧的得體表現讚歎不已。不過不知爲什麼,當她看到康寧被一個個美麗年輕的越南女孩簇擁着的時候,心裡沒來由地生出幾許嫉妒和怨恨。
看到康寧好不容易擺脫了越南老老少少的糾纏,終於可以獨自坐在長桌旁放心地喝啤酒了,藍馨端着杯橙汁不聲不響地坐在了他身邊,也不看他一眼,低聲說道:“這麼卑鄙風騷的一個人,我那逸青姐怎麼就對這樣的人戀戀不捨啊?真他母親的怪了!”
聽到這樣的粗口話從這嬌嫩的小嘴中吐出,康寧驚訝地看着藍馨好一會兒,才無奈地解釋道:“有兩個詞用錯了,卑鄙改爲卑微、風騷應該換成風流,這樣就準確多了!”
“哼,你的臉皮也太厚了吧?”藍馨氣惱地瞪了康寧一眼。
康寧微微一笑:“我這臉皮算什麼?你本身就在官場這個大染缸里長大的,與那些精通厚黑學的官老爺相比,我康某什麼時候都難以望其項背,估計連你我都比不上。你也看到了,我浪子一個。無非就是隨遇而安,逆來順受了。你們的領導剛纔也口口聲聲要維護和發展中越關係,總不能領導們剛在上面喊完口號,我就在下面冷言冷語地拒絕人家善意的邀請吧?”
靈牙利齒地藍馨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迴應纔好,剛擡起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只能恨恨地瞪着康寧說道:“原來我一直以爲你這人還有個誠實淳樸的優點,如今看來我錯了。我如今面對的是一個厚顏無恥、油腔滑調之徒!”
康寧喝下一大口啤酒,搖頭嘆息道:“這兩年我已經習慣你這樣的讚譽了。只要想想一個人橫遭誣陷,九死一生都只能默默忍受,那哪兒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也許你會說我此刻多麼風光、多麼愜意,可無論是誰與我換換位置,想試一試我所經歷過的一切,我都願意。唉,要是我命好點兒。當初也不去多管閒事,如今我恐怕已經完成我的博士學業了,哪用寄人籬下四海漂泊?眼睜睜北望五百里河山而有家難回?”
聽了康寧如此悲悵地話藍馨心裡一痛,看着康寧眼裡也露出幾許不忍:
“上次你對我說的事我回去查了一下。在我父親前秘書小宋那裡我知道了一些真相,爲此我和逸青姐一起花費了數月時間,動用了很多關係,但最終我們都沒能弄清所有細節。不過,我感覺大體上你沒騙我,但此後你的所作所爲就說不通了,這件事方方面面都很頭痛。說實話,我父母還有很多人都恨你,我原先也恨你。可現在卻恨不起來了,唉——”
“謝謝!”康寧苦澀地笑了一下,隨後禮貌地給藍馨換上一杯葡萄汁,加進一塊冰塊輕輕送到她面前:“這野葡萄汁不錯,試試吧。”
黎小田很有風度地來到康寧對面坐下,看到康寧殷勤禮貌地給廣西臺這個小記者服務。微微一笑:“你好,我們的年輕專家!看得出來你如今的日子過得不錯啊。你工作的這個地方美女如雲,設備環境等條件更是堪稱一流,哪怕放到秦皇島也毫不遜色啊!恐怕整個投資得三四個億吧?”
康寧禮貌地回答道:“謝謝誇獎!不過我想提醒一下,我現在只是療養院方面臨時僱傭的一個醫務人員,這些事情我實在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聽介紹黎先生是使館官員,應該對這個療養院有所瞭解的,剛纔越南人不是反覆提到了嗎?說是中越合作地典範,儘管含含糊糊沒有說明是政府之間還是民間合作。但畢竟這麼大一個項目並不是我這樣的升斗小民能瞭解的。黎先生如果有需要,我這裡有我們老闆黃文志先生的聯繫號碼。”
“哈哈!小康你可真有趣!藍小姐請!”黎小田舉起飲料杯向康寧示意一下,便不緊不慢地品嚐起來,一雙和善地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康寧臉上。
藍馨眼波轉動,在黎小田和康寧臉上掃了一眼,顯然明白兩人有事要談。她剛要站起告辭,黎小田卻低聲叫住了她:“藍小姐,你們這個團這次帶來了什麼東西?”
使館官員問起,藍馨只能禮貌地回答:“幾個舞蹈,兩個電影合作計劃方案,還有就是邀請越南國家歌舞團在即將到來的民歌節上進行專場表演。”
黎小田高興地點了點頭:“很不錯的想法,也很符合當前中越關係的實際,看得出來你們是費了一番功夫的,我這裡先預祝你們順利!”
“謝謝!”
看着聰明的藍馨輕盈離去,黎小田轉向康寧微微一笑:“小康,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康寧在黎小田第一次稱呼自己“小康”時就明白過來,知道自己在人家面前就像個赤身裸體者一樣無可隱瞞,因而也就大大方方地從容應對:“也沒什麼打算,反正我現在是有家不能歸,就這樣吧。好在現在還有個能收留我工作的地方讓我打發時間,只能是見一步走一步隨心所欲。”
“怎麼,不想回去看看?”
黎小田的笑容還是那麼自然親切:“我聽說你父親重新出山了,爲你兩個師叔他們研製出的四種新藥,全部都被列爲國家級保護產品。我聽說你地水平似乎直逼你的父親和李白石老先生,這樣地才學不爲國出力。實在太可惜了!”
聽到黎小田提起自己父親的製藥業,又很清楚其中的數量和保密情況,再提起自己那兩位很少有人知道的師叔而不是隻有葉盛文一位,康寧立刻判斷出黎小田地真實身份。
他心裡閃過許多念頭,臉上卻不動聲色地搖頭苦笑:“這和我似乎沒什麼直接的關係,
是老爺子,我是我,各有各的活法。黎先生。謝謝醒,這份情我會放進心裡去地!不過現在要我回去可沒那麼容易了,這裡面牽扯了太多的恩怨,我承了別人太多的情。唉,要是在我逃出來之前有人這麼關心我,說不定我會感激流涕而涌泉相報,可現在……”康寧搖了搖頭,“一切都變了!變了……”
黎小田絲毫不爲所動。眼睛直直地看着康寧,略微感慨地吟出一句語:“狗不嫌家貧,子不嫌母醜啊!”
迎着黎小田的目光,康寧嘆息了一聲。微微聳了聳肩,攤開手搖頭道:“我從來沒嫌棄過什麼,經歷了不少事,也讓我明白不少道理。說實話,我非常敬重黎先生這樣的人,你們默默無聞地工作着,爲國家和民族奉獻出自己的一切,你們和我地祖輩父輩一樣,值得我尊敬欽佩!只是作爲個體。我很渺小、很卑微,更不是想做什麼都能放開手腳去做的。我還記得當天我冒着槍林彈雨,在警察地眼皮底下涉過冰冷的河水爬上越南的河岸,轉過身子的那一瞬間我就對自己說:
我這輩子就憑良心做人、憑好惡做事!其他地我根本就不在乎,哪怕明天就走完這輩子的路,我也一樣無怨無悔!”
康寧的話讓黎小田十分無奈。不過他將康寧所經歷的前因後果全都在腦海裡過濾了一遍,也能體會到康寧爲何如此耿耿於懷。
他直直地看了康寧好一會兒,臉色慢慢地和緩下來,最後和氣地掏出自己的名片,雙手遞給康寧,親切地說道:“哪天有機會到河內找我玩,我聽說你喜歡二鍋頭,我那兒也備有幾箱,還是軍隊特供的呢!味道絕對一流,哈哈!”
“謝謝!”康寧禮貌地站了起來。雙手接過名片。
在四周,不少視線都若有所無地盯在兩人身上,剛開始這些視線都充滿了緊張、焦慮甚至憤怒的負面情緒,但後來看見康寧婉拒的樣子,許多人都輕輕地鬆了一口氣,視線裡透露出的就全都是友好善意甚至是愛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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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廣寧省委書記陳德廣和外交部杜司長在與越南姑娘合影完後,看見康寧站了起來,便含笑向兩人走了過來。
陳德廣看着康寧英俊地相貌,再次發出“嘖嘖”的讚歎:“阿寧啊,如今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世界了!我看到我們的漂亮姑娘都搶着和你照相了,個個都是我們國家的國民偶像,我這個老頭子羨慕啊!”
康寧聽見陳德廣的調侃,衝着他點了點頭,和藹可親地微微笑了一下,用一副茫然地語氣說道:“是嗎?我有這麼受歡迎嗎?哈哈……我想可能有個問題我們大家都搞錯了,這裡不管是女孩還是男孩,都和我照了像的,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也並不都如陳書記所講都是美麗的姑娘嘛。”
說到這裡,康寧撇着嘴,做了個委屈的表情:“照相就照相吧,可是他們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我第一次到動物園和駱駝照相時的感覺差不多,糟糕透了!我估計絕大多數的越南青年在想和我留影的時候,都抱有這種想法。”
衆人一聽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氣氛異常的融洽和愉快。越南外交部地杜司長一把握住康寧的手,大聲感嘆道:“阿寧啊,你不做外交官實在太可惜了!我今天是第一次接觸你,就感到可親可愛,十分投緣,哈哈!”
隨後,衆人禮讓着先後坐下,杜司長與黎小田略作商量,便向康寧發出邀請:
“阿寧,今晚在芒街人民劇場將舉行文藝表演,兩國的優秀藝術家將同臺演出,這是多年來從來沒有過的盛事啊,因此我們決定邀請你爲特邀嘉賓一起出席。你到時可要好好打扮一下,估計能迷死許多姑娘的,哈哈!”
康寧禮貌地婉言拒絕:“謝謝杜司長,謝謝各位!不過今晚我實在抽不出時間來,其實今天你們大駕光臨我事先也是一點兒準備也沒有,晚上我和幾個助手已經安排了對重病患者的會診,還有就是根據幾個老幹部的治療情況,今晚需要做出定期的治療總結……因此,今晚我將會很忙,估計做完所有的工作,已經是凌晨時分了。謝謝各位的盛情邀請,還請原諒我不能前往。”
三人一聽均感失望,但是越南人知道康寧在工作上是個非常嚴謹務實的人,而且時間觀念相當強,再就是這裡面牽涉到幾個官職都不比自己小的老傢伙,所以也就沒有再堅持下去,只能表示惋惜而已。
送走了參觀團以及衆位領導,依依不捨的小妖精黃梅靈的話還在康寧耳邊迴響:“今晚你沒空來看我們演出就算了,要是明晚你再沒空,我這輩子就不理你了!”
心情煩悶的康寧剛走進自己辦公室,阮褚紅英就跟着走了進來。她靠近康寧,掐了一把他的腰部,恨恨地問道:“說,爲什麼不和我們一起看演出?哼,真的是有什麼要緊的工作嗎,我是院長怎麼不知道,不會是又和那個姑娘約會去了吧?”
康寧無可奈何地回答:“今晚真的是和三個助手約好了會診討論,再說武元傑將軍那裡我還必須得去一趟,他的秘書剛纔到沙灘通知我了。”
“這還差不多……阿寧,明晚我們出去吃飯好嗎?”
康寧一聽煩得要命,臉上卻綻放着淫蕩的笑容,什麼也不說,就要去關上房門。
阮褚紅英見狀嚇得花容失色——先不說影響不好,如果真的在這裡來上一出,晚上就無法走路了。當下哪裡還敢留下來,尖叫一聲,飛一般地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