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反應

涇陵府什麼時候這麼熱鬧過?

一時之間,整個府中,都被那排山倒海,鋪天蓋地的女人哭喊聲給掩蓋了。

衛洛靜靜地坐在主院的院落裡,低着頭,慢慢地品着樽中的酒水。

她本來是有點不忍的,涇陵三宿沒睡,好不容易睡一覺好的,不應該被這種事給折騰了。

可是,衛洛更知道,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時機。涇陵剛剛成爲君上,不管內外,都是一番勢力調整。

在這個時候動內宅,那些豔姬們的背後勢力只會忍下去。最重要的是,她剛剛立了下大功。這是一場蓋世大功,若是男子,至少可以得到一塊封地。

她是『婦』人,沒有人想到應該給她封地,甚至,大家還會下意識地把她的功勞瞞起來。可不管如何,她立了蓋世大功,她活人無數!因着這一點,她這種離經判道的行爲,不會引來涇陵的家臣們太多的憤怒。

現在,只看涇陵的反應了。

衛洛慢慢地品着酒水,一臉恬靜。

一個賢士遠遠地朝她看了一眼,略一猶豫,還是跨步踏入院子。

他來到衛洛身前,雙手一叉,朗聲說道:“下臣見過主母。”

衛洛擡起頭來,笑道:“君子有禮了。坐。”

“下臣不敢。”那賢士沒有坐下,他盯着衛洛,沉『吟』了一會後,嘆道:“主母,請聽我一言。”

“講。”

事實上,衛洛知道這賢士會說些什麼,她也不想聽。可在這個時代,沒有人會隨意打斷一個賢士的進言。哪怕他說得再難聽,罵得再過份。

那賢士吸了一口氣,說道:“主母此舉,將如君上何?”

他語氣沉重地說出這一句後,侃侃而談,“主母剛剛進府,便把後苑衆姬不分身份來歷,不分厚薄親賤,一併給打發了。如此行爲,世所罕有。”

賢士認真地說到這裡後,又嘆息一聲,道:“是世間從無。上古之時,以鵝皇之貴,亦與女英共夫。從來丈夫,都是妻妾無數。夫人此舉,實是我輩聞所末聞!”

賢士說到這裡,突然覺得自己說重了。畢竟,後苑的那些『婦』人,只是一些無名無份的姬妾。夫人只是打發一些姬妾,又沒有說容不下身份高貴的平妻。自己拿鵝皇女英相比,實不妥當。

因此,那賢士略頓了頓後,又說道:“下臣言過矣。後苑諸女,有不少與君上有過一夕恩愛,更有爲君上哺育過子女者。這種人,主母還是留下才是。”

他深嘆一口氣,“君上堪堪既位爲君,主母此舉,臣懼世人說起君上,便恥笑他懼於『婦』人,內苑不修啊。”

那賢士說到這裡,衝着衛洛一揖,向旁略退一步,表示他的話說完了。

衛洛緩緩地擡起頭來。

她看着這賢士,半晌後,她微微垂眸,徐徐說道:“君子所言,甚是有理。”

這賢士萬萬沒有想到衛洛會這麼爽快的應承,他深深一揖,喜形於『色』地說道:“主母寬仁!下臣願向諸姬傳達主母之意。”

衛洛聽到這裡,苦澀地一笑。

她這表情,令得那賢士一怔,他收住笑容,疑『惑』地看着衛洛。

衛洛微微擡眸,片刻後,她靜靜地說道:“然,我意已決!”

“主母怎可如此不通人情?!”

這一句,那賢士已是聲音高昂,隱含憤怒。

衛洛聞言又是一笑,她盯向那賢士,徐徐說道:“願以退秦楚之功,換後苑再無他『婦』!”

她居然這麼說!

那賢士怔住了。

他瞪大眼,錯愕地看着衛洛。

一時之間,他都有點無話可說了。

他還能怎麼說?退去秦楚,這是蓋世功勞啊。以這樣的蓋世功勞,換這麼一個要求。他還真不知道該當如何反應。

那賢士朝衛洛雙手一拱,向後退去。

衛洛看着他退去的身影,心中知道,不出數日,自己所說的這句話,便會傳到所有臣子賢士的耳中。

想到這裡,衛洛微微一笑。

這笑容,依然有點疲憊。

她怔怔地望着几上的酒樽,暗暗忖道:那些公主們,有了功勞都可以受賞封地。那麼我也可以啊。如果涇陵他執意不允,我就向他求一封地吧。到時我想法子激怒他,離開他,守着我的地盤過我的小領主的生活。

衛洛知道,那些公主們的封地,通常會隨着她們出嫁,而成爲她的夫家,或兒子的領土之一。可是按規則,直到她們老死,她們也對自己的封地擁有絕對的支配權。

當然,衛洛壓根不知道,這樣的想法可不可行。她畢竟不是晉國的公主,她更是晉國國君的妻子。

再說,索求封地,只是她的後路之一。

涇陵一直睡到日上中天才醒過來。

他一睜開眼,便迅速地想到了衛洛。他頭一側,向旁邊看去。

旁邊空空『蕩』『蕩』,哪裡有什麼人在?只有玉枕上散落的兩根長長的秀髮,還有殘餘的芳香,在告訴他昨天的一切並不是夢。

這時,外面的喧囂聲,混合着一陣陣女人的哭聲,衝入了他的耳中。

涇陵眉頭一皺,坐了起來。

他起塌的聲音,驚動了侍婢們。四個侍婢在門外輕喚道:“君上?”

“進來吧。”

“諾。”

四個侍婢捧着清水青鹽,還有『毛』巾之類的走了進來。

在她們的服侍下,涇陵洗漱好,換上衣袍。

這時,外面的鼓躁聲更大了。

涇陵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他低聲喝道:“何事喧譁?”

四侍婢相互看了一眼後,一個侍婢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說道:“稟君上,喧譁者乃後苑諸姬。今晨主母下令驅逐她們離府。”

她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

衆侍婢悄悄擡眼,悄悄地看向他的表情。

涇陵臉『色』如常,他彷彿沒有聽到一般,緩步朝旁邊擺好了早餐的塌几上走去。

他伸手持起酒樽,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後,方纔開口道:“夫人呢?”

“夫人在書房看書。”

涇陵點了點頭。這時,外面的喧囂聲更加響躁了,隱隱中,有一個特別尖利的聲音傳來,“我等要見君上!讓我們見過君上!”

聽着這些呱躁聲,涇陵『揉』了『揉』眉心。

一刻鐘後,涇陵的身前,已站了五六個人。

其中一人,正是那個向衛洛進言的賢士。

他向涇陵訴說了一遍兩人的對話後,長嘆道:“君上,主母以此蓋世功勞相求,臣實是無話可說。”這賢士皺着眉頭,又說道:“主母所求,駭人聽聞!臣細思之,實有不妥。君上不如賜主母一封地,令她收回此荒謬之言。”

涇陵沒有回答。

他修長的手指,不疾不緩的在几上叩擊着。

半晌半晌,他的聲音飄來,“遣去衆姬!”

衆人一怔。

他們齊刷刷擡頭看向涇陵。

那賢士急叫道:“君上請三思!衆姬遣去雖是無妨。然,若主母要求君上不得再娶他『婦』,晉室後宮只她一人,又當如何?”

涇陵垂眸不語。

半晌半晌後,他低低嘆道:“到時再說吧。”

那賢士一怔。衆人都暗暗搖頭,突然間,他們很爲自己的君上感慨起來。

直過了好一會,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才響起,“諾。”

衆人退下後,涇陵依然低着頭,慢慢地品着樽中酒,一動不動。

這時,一陣風聲響起。

不一會,穩公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君上。”

穩公叫了一聲後,大步走到涇陵的對面跪坐下,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後,就着几上的白團飯咬了一口。

他一邊咀嚼,一邊說道:“君上此番退了,他日雄風難起。”

穩公很不正經地說出這句話後,頭一擡,笑眯眯地朝涇陵上下打量了一眼,他還特意地在涇陵的胯下盯了兩眼,嘿嘿說道:“君上忍功大進。”

涇陵俊臉一沉。

他瞪了穩公一眼,仰頭把樽中酒一飲而盡。

隨着酒水汩汩入喉的吞嚥聲傳來,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嚎聲。看來,是那些賢士把他的意思下達給衆豔姬了。

涇陵聽着那些哭嚎聲,俊臉上閃過一抹厭煩,他沉沉地低喝道:“如此喧譁!”

這喝聲,自是責怪那些賢士們辦事不利了。

穩公大大地抿了一口酒後,突然嘆息道:“君上,夫人這是試探啊。”

涇陵聞言苦澀地一笑。

他仰頭再次把樽中酒一飲而盡,也是一聲長嘆,“然也,她這是試探。我這『婦』人,我這小兒,她在『逼』我讓步啊。”

涇陵說到這裡,把手中的酒樽朝几上重重一放,發出了“砰”地一聲巨響。

他低着頭,手撐着額頭,喃喃說道:“然,我不得不讓步。我,我實不能讓她離我而去。”

穩公同情地看着他。他砸了砸嘴,說道:“若不,依伍之策如何?給『婦』一封地?”

涇陵擡起頭來。他皺着眉頭瞪了穩公一眼,道:“給她一封地又能如何?以公之見,『婦』人有了那封地,便不再要求專寵麼?”

穩公搖頭。

涇陵再次仰頭,把樽中酒一飲而盡。

半晌後,他突然騰地一聲站了起來。這時的涇陵,也許是喝多了酒,俊臉通紅,那平素深沉的眸子中,此時燃燒着熊熊火焰,“咄!她不許我近他『婦』,這也就罷了,除她之外,世間『婦』人不過如此。然,然,我渴她如狂,卻不能近,實可惱也!實可惱也!”

涇陵說到這裡,穩公迅速地低下頭來。他急急地伸出大袖掩着嘴。大袖剛剛掩上,一口酒水便不受控制的從穩公的鼻孔噴了出來。

穩公嗆酒了。

雖然難受得很,穩公也牢牢地以袖掩嘴。他掩得如此緊,生恐自己一不小心,那笑聲便再也忍不住宣泄而出。

穩公忍笑忍得很辛苦。就是太辛苦了,雖然低着頭,卻震得前面的幾不停地搖『蕩』。

涇陵藉着酒意說出這句話後,被塌幾搖晃的聲音一驚,他低下頭來,怒視着還在忍笑的穩公。

涇陵重重地一哼,哼聲中,他長袖一甩,大步朝外走去。

他剛剛來到紗窗處,眼睛無意中朝外面一瞟,腳步便是一頓。

涇陵站住了。

穩公大是好奇,他連忙衝到涇陵的身後,和他一起,也向下面看去。

寒苑的院落裡,一襲火紅袍服,絕美如花的衛洛,正靜靜的站在一棵櫟樹下,怔怔地望着北面的遠山。

斑斑點點的陽光透過樹葉叢,鋪在她的臉上,身上,照在她白裡透紅的小臉上。

一陣春風吹來,輕輕拂起她的秀髮和紅袍。這時的她,彷彿就要凌風而去。

涇陵怔怔地望着望着。

剛纔的不滿也罷,鬱怒也罷,這一瞬間全部消去。

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穩公看了兩眼,轉身向塌幾走回。他剛走出兩步,涇陵的聲音低低地傳來,“穩公。”

“何也?”

“我心懼矣。”

穩公一愕,迅速地轉頭看向涇陵。

涇陵背對着他,徑自低頭看着院落中的衛洛,他的聲音低低地傳來,“她若就此離去,再不復返。縱我能得霸業,各國美人填滿後宮,又能如何?穩公,這天下間,只有一個小兒的。”

涇陵的聲音很低很低,很沉很沉。彷彿是午夜間從天空中傳來的一聲嘆息。

穩公怔怔地望着他。

半晌後,穩公嘆道:“此『婦』人誠禍水也,君上中毒已深。”

穩公的聲音中,也有着無力。

涇陵靜靜地望着站在院落中的衛洛,而院落中的衛洛,則靜靜地望着天邊的峰巒。

兩人都是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涇陵長袍一甩,信步朝下面走去。

穩公聽着他越走越是急促的腳步聲,搖了搖頭,喃喃說道:“中了『婦』人之毒啊。幸好,此『婦』人爲人端方。”

衛洛靜靜地望着遠方的山峰出神。

她本來是坐在主院的書房中看書的。按她的原意,是想在那裡看上幾個時辰的書,如果涇陵不主動說起,她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可是,她看着看着,心中卻靜不下來。她老想着那個睡在寒苑中,睡在她的牀上的男人。

那是她的男人啊。

再三猶豫後,她提步向寒苑走來。當她出現在寒苑時,衆豔姬已被劍客們壓走,整個後苑安靜之極。偶爾有幾個侍婢看到她,都是頭低低的,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

當她來到院落中時,衛洛卻猶豫了。

她有點害怕上樓,害怕面對他。這時刻,那絕訣的勇氣,那強裝出來的從容淡定,都消失了。

於是,她便站在那棵成長了上百年的櫟樹下,怔怔地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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