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稚文化用品公司大門口，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坐在地上，手拍着地板磚大聲哭泣喊叫。
“你們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你們是吸血鬼！”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着。
幸虧他是坐在店鋪裡，儘管如此，還是惹得過路人一陣觀望。姚強衝出去，趕緊指揮大家把他給擡進來，門關上，一幫人好言相勸。
楚天始終沒有出去，他慢條斯理地檢查着合同的每一個條款，沒有所謂的陰陽條款，也沒有陷阱。
一切都很正常，那麼到底是爲什麼呢？楚天摸着下巴思忖着，外面高一聲低一聲的責罵苦惱，絲毫不能對他產生影響。
“怎麼樣，這筆錢借的還可以吧？”張斌道，“如果同意，你就簽了吧。”
“同意，我當然同意，筆呢？”楚天衝他微笑，伸出手去，陽光穿過玻璃窗，落在他的指尖，折射着晶瑩的光澤，像珍珠一樣。
張斌眉頭一皺，感覺有些奇怪，想要仔細盯着那手指頭看一眼，楚天卻已經變換了姿勢。他的指尖，也就再沒那種珍珠般的晶潤光澤了。
“或許是我看花了眼？總之這個傢伙怪怪的。”張斌暗道，他不由自主遵從楚天的意願，起身從桌上筆筒拿了一支筆給他。
“謝咯！”楚天接過筆，拔掉筆帽，將筆尖在嘴巴處哈了口氣。
這個很土氣的做法，惹得張斌很反感。但他忽然想到，咦？剛纔好像是自己主動幫他拿的筆。不，不對，不是主動，好像楚天命令他了。
這讓張斌越發懊惱，他是個性子高傲的人，無論是在工作中還是生活上。就算外表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領導範兒，他骨子裡還是高傲的。從不主動幫除上司和父母以外的人拿東西，今天居然爲楚天破戒。
楚天刷刷刷，把所有需要簽名的地方都簽了字，而後靜待姚強歸來。奈何前面似乎鬧得動靜挺大，姚強始終不能回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楚天總算要起身去看究竟了，張斌沒有攔着他。
楚天打開推拉門，就看到那個老大爺。現在他的情緒已經平穩很多，正坐在會客間的單人沙發裡，左手端着茶杯，右手夾着煙。他上身是汗衫，下身穿着沙灘褲，腳上穿着趿拉板兒，其實現在天已經挺涼了。鬍子拉碴，眼睛滄桑。
一打眼，楚天就感覺這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兒。
單人沙發上，已經被老大爺蹭上許多灰土，大氣的灰色變成土灰色。
楚天就站在門口，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這位大爺，以及觀察衆人對大爺的態度。
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扯皮，尤其是姚強，對待大爺，簡直如春風一樣溫暖人心。反倒是那位大爺，一直罵罵咧咧，不時甩個鼻涕吐口痰，氣勢洶洶的樣子。
“周大爺，您這麼說就不太合理了。”姚強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大爺旁邊，笑着說，“您那份借款已經到期三個月了，按照合同規定，我們都可以上門催收。但是您也說了，家裡事比較急，我們也就容您三個月對不對？”
“哼！”周大爺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們還不是惦記我的房子！”
“我～”旁邊一員工很無語地想要和他辯論，被姚強攔下。
姚強對大爺和顏悅色地說：“大爺，您的房子在哪啊？沒記錯的話，是在菜市場附近吧？”
“對啊！”周大爺道，“還說不惦記我的房子，連我家住哪都記得一清二楚！”
“還不是經常去看您，給您和您女兒送牛奶麼？”一員工憤懣不平地嘟噥一句。
楚天越聽越覺得有趣了，這到底是一傢什麼公司？直覺讓他不太喜歡姚強，可眼前的一幕，實在讓他好奇。
姚強哭笑不得：“大爺，您那房子是平房，都已經幾十年了，不是這裡漏雨就是那裡破洞，我惦記得着它麼？不是那麼回事，是我們得按照合同辦事。再說了，您拿房子去銀行抵押，最多能貸出十萬。等拆遷？猴年馬月。賣，更是無人問津。我可是足足借了您五十萬啊～”
他衝周大爺伸出一個巴掌，那老頭就哼一聲不說話了。楚天也看出來了，這老頭心虛。難道真應了網上盛傳已久的那句話，壞人變老了？
“五十萬怎麼了，我又不是不還你，而且給利息！”周老頭的聲音明顯低了很多。
姚強笑了：“可是那錢是您三年前借的，早就到期。我也不要您利息，就把本金還我就成，您說呢？這有錯麼？”
一個催債的催成孫子，倒也的確罕見。
“我不行！”周老頭支支吾吾半天，臉憋得通紅，最後憋出這麼一句來。
他站起身，揹着手弓着腰就要出門，姚強又攔住他，好言相勸說了好多話，這才把老頭送走。
一轉身，姚強看到楚天，便笑着擦了一把汗水：“沒辦法，上帝嘛。”
楚天笑了笑：“合同我都簽好了，等你呢。”
姚強一愣，大概是沒想到楚天借這麼大一筆錢，居然會這麼果斷。
“好，馬上！”他即刻轉身進了辦公室。
進到辦公室，姚強和張斌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點點頭，他這才坐下來拿起合同一頁頁地檢查，看楚天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檢查完畢，姚強便也簽了字，蓋了章。
“楚老闆，這份借款合同就算即刻生效了，我們會在一週之內辦妥放款事項。”姚強的話很官方，“請您保持預留手機暢通，以及保證銀行賬戶能夠正常使用。”
“好的。”楚天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得到逐一解答，似乎皆大歡喜。
他當着大家的面，給蘇蘇打了個電話：“喂，蘇蘇，一切都搞定了，利率很低，沒有貓膩。這真要謝謝你，還有張行長。”
巴拉巴拉說一頓，接着又膩味了半天，聽的一旁張斌酸水直冒。
好容易等楚天走了，張斌才狠狠地吐了一口氣，挪屁股坐在單人沙發裡。
“沒想到這小子腦袋居然那麼簡單。”姚強給他泡了杯茶，坐在一旁笑道。
“哼，希望是真的簡單。對了，剛纔周老頭的事兒到底怎麼弄的？”張斌道，“東西還沒到手麼？”
“沒有，那老頭死攥着不放，死摳死摳的。”姚強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