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靈能夠感受到他低沉的語氣裡夾雜着許多複雜的情緒,但他終究不可能永遠呆在墨府中,更何況他的身份仍舊是個迷。
如扇般的睫毛微微一顫,她眨了眨眸子,朱脣中輕吐出“保重”兩個字。
失望和慶幸兩種感覺襲上楨天鳴的心頭。
沒有挽留也沒有疑問,只是淡淡兩個保重。
脣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笑自己到現在竟然還有期待能在離開前感受些許不捨。
可是他和她之間從一開始就是利益合作關係,談感情未免有些可笑。
這一局是自己先輸了,輸在入戲太深無法自拔,現在就要離開最放心不下的竟然就是眼前這個對自己不上心的女人。
她的心到底留在哪裡,楨天鳴說不清楚,只是單純的希望能看到她過的幸福就好。
“陪我喝一杯吧。”良久的安靜過後他打破沉默。
墨靈沒有拒絕,起身從屋子裡拿了一把鋤子,在院子裡挖出一罈酒與他共飲。
三月的夜風吹打在身上還是有些微涼。
楨天鳴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墨靈的身上。
由不得她拒絕,這一次的動作十分果決,“我留一本醫書給你,你喜歡看書,閒暇之餘可以研究醫術,說不定以後能派上用場。”
“多謝。”墨靈知道他能送給自己的一定是精挑細選的。
“離開前可以彈一曲給我留做紀念麼?”
“好。”墨靈從屋裡取出了古琴,在院子裡撥弄起來。
如流水潺潺的琴音流瀉而出,好似譜成了一幅江山美景,濃墨重彩,絲絲緊扣着人的心絃,讓人回味無窮。
一曲終了,墨靈瞥了一眼屋門後那抹嬌小的身影,眉眼微垂輕聲喚道,“紫鳶。”
“小姐。”紫鳶手忙腳亂的跑出了屋子,在她面前手足無措。
“楨大夫就要走了,以後恐怕沒有機會再見,你的腿雖然已經見好,但還是讓楨大夫再診斷一次以免出了紕漏。”墨靈還是不忍心讓這丫頭這樣傻傻的單戀,既然都要走了,有些話就不必瞞着。
她抱着琴回了房。
院子裡紫鳶紅透的小臉垂的很低,她始終不敢去看眼前的人,心臟彷彿快要跳出心口了。
“紫鳶姑娘的心意在下明白。”楨天鳴看着眼前青澀單純的少女,眸底泛起一抹無奈。
她對自己無情,卻把丫鬟推到自己的面前,真是個沒良心的女人。
“啊?!楨大夫你千萬別誤會,我,我絕對沒有對你動心!”紫鳶急的一不小心就把心裡的話反着說了出來,一說出口,頓時羞得無地自容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你是個好姑娘,而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喜歡,我走後希望姑娘早些忘記,以免誤了終身大事。”楨天鳴抱歉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紫鳶杵在原地愣住了。
第一次喜歡一個人,還來不及親口說出來就被拒絕了。
鼻尖不禁有些酸澀,捂着臉跑進了屋子裡,撲在墨靈的懷裡就開始哭。
墨靈心疼她可也知道這是對她最好的結果,否則這丫頭傻乎乎的等一個等不到的人,那纔是真正的痛苦。
她輕輕拍着紫鳶的後背,語氣溫柔道,“傻丫頭又不是嫁不出去,這麼哭也不怕被人笑話。”
“反正只有小姐在,讓小姐笑話就笑話吧。”紫鳶嗚咽着抹了抹眼淚,含糊不清的嘟囔,“奴婢知道楨大夫真正喜歡的人是小姐,奴婢從來就沒想到要奢求什麼,就算是看到楨大夫一眼也好,現在卻被他這麼拒絕了,奴婢以後還怎麼見他嘛。”
“你還想見他?”墨靈不由一愣。
“見啊,爲什麼不見!”紫鳶吸了吸鼻子,神色更堅定了,“就算不能在一起,也可以做朋友,就算做不成朋友就算看着楨大夫過的好,奴婢也是高興的。”
“傻丫頭。”墨靈揉了揉她額前的碎髮,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這樣純粹的感情,讓她麻木的心有了一絲感覺,腦袋裡第一個蹦出的人影竟然是傅凌風。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忙甩了甩腦袋。
三天後,墨府一片鑼鼓聲鳴,墨江用最正式的手法將王世茹的骨灰送入了祠堂,並且命名爲側室,而墨靈也從名不正言不順的庶女身份,直接升級成爲了墨府的嫡女。
這件事迅速傳遍了京都城,而墨府和秦府兩家的關係也成了京都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自從身份改變之後,墨靈手中掌握了墨府的大權,而行動看上去更自由了,實際上她從寒寧的調查中發現,墨江對自己的監視比起以前更強制了數倍。
好在寒寧辦事牢靠,有了她自己才能與外界保持聯繫。
“紫鳶,換上我的衣裳好好呆在府裡,我晚一點回來。”墨靈換上了紫鳶的衣服,提着個籃子在銅鏡前轉了一圈。
好在紫鳶跟她的身材十分接近,否則也不能魚目混珠了。
“小姐你這麼玩容易出事,不如咱們兩個晚上偷偷溜出去吧?”紫鳶實在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之前發生的意外歷歷在目。
“膽小鬼,聽我的安排就是了。”墨靈捏了捏她的小臉,低着頭走出了屋子。
出府雖然順利,但仍然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暗地裡盯着自己。
爲了甩開礙事的人,她混到了最熱鬧的市集人羣中。
“哎,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撞本大爺!”一聲冷喝頓時將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墨靈瞥了一眼面前身高八尺的胖子暗道不好,走的太急沒看清楚,還以爲是撞倒柱子上了。
就在壯漢朝自己伸過手來的時候,她隨手一抓,把身邊的人推到了前面,當即半蹲***捏着鼻子嚷道,“就是這個人撞了大爺你。”
胖子立刻橫眉怒對,“好你個臭小子,竟然敢撞本大爺,知道本大爺是什麼人,什麼身份麼!還不快跪下來給大爺把鞋擦乾淨咯!”
話音剛落,胖子身後的幾個彪形大漢就衝了上來。
還不等衆人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只見那幾個彪形大漢橫七豎八,鼻青臉腫的橫倒在地,痛苦的抽搐了起來。
“你,你竟然還敢還手,信不信爺爺叫刑部的人把你抓進去關起來。”胖子中氣十足的嚷了起來。
“喲,御史大夫家的嫡長子夠狂啊。”
一聲熟悉的冷嘲聲讓墨靈不由一驚。
她擡眼一看,沒想到還真是七皇子傅磬。
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果然倒黴,這麼隨手一啦竟然也能拉到個皇子。
趁着兩人爭執的時候,她拔腿想先走一步。
剛轉身傅磬就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壓在自己的身後,噙着鄙夷的冷笑將腰間的玉佩朝胖子臉上扔了過去。
“七……七皇……”看到腰牌,胖子嚇得屁滾尿流跪倒在地。
不等他說出口,傅磬冷聲打斷道,“知道了還不滾遠點?”
“是,是,小人這就滾。”胖子恭恭敬敬的把腰牌遞還給了他,然後橫倒在地往街頭滾了回去。
衆人見狀頓時鬨堂大笑。
墨靈也是哭笑不得,一不小心就忘了自己還被傅磬壓着。
“咱們兩個之間的賬也該算算清楚了。”傅磬不由分說的將她拖到了最近的一家茶樓中,將她一把推進了二樓的雅間。
墨靈揉了揉被他不知分寸捏的生疼的手腕,神色冷然的後退了幾步。
“之前在馥酒鋪,你的膽子不小,連皇子都幹算計上。”傅磬意味不明的輕哼一聲,向她逼近了一步。
“七皇子打算如何呢?”墨靈感覺到從他身邊散發出的那股隱隱的威壓,不禁愈發警惕。
“你覺得本皇子應該如何懲罰你呢?是把你殺了,還是……”傅磬勾起一抹玩味的壞笑,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壓在牆壁上,不給她絲毫逃走的機會。
俯身湊近那絕世的麗顏,眼底那惡魔般的壞笑更深了幾分,“還是讓太子親眼看到自己的女人在兄弟的身下承歡?”
“無恥!”墨靈眸底竄起一股怒火,揚手往他臉上狠狠甩去。
傅磬也不躲閃,就在手掌打到臉上的一瞬間,忽然反手扣住她的脖頸,掐着她的脖子提了起來。
墨靈頓感窒息,雙手無力的捶打在他的臂彎上。
越來越稀薄的空氣讓她大腦漸漸空白。
這個傅磬是神經病嗎!竟然對一個女人下這麼重的手。
“要殺了你實在是太簡單,遊戲就缺乏趣味了,看來我只能勉爲其難選擇第二個了。”傅磬鬆開手的一瞬間,墨靈順着牆壁滑落到了地上。
墨靈捂着脖頸咳嗽起來,好不容易喘上氣,一道黑影就朝自己壓了下來。
“你要做什麼?”她怒目瞪着壓着自己的男人,語氣亦是冷硬到了極致。
“只不過是想試試你的本事有多高,能讓太子都對你疼愛有加。”話音未落,傅磬猛地覆上她冰涼的脣瓣。
脣瓣碰撞到的一瞬間,一股強烈的厭惡感油然而生。
墨靈一口狠狠咬住了他的脣瓣,頓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在口中瀰漫開來。
“好野的女人。”傅磬狠狠將她甩到一旁,伸手抹去了脣瓣上的血跡,眸中那危險的氣息愈發濃重。
墨靈喘息着慢慢往門口的方向挪動身體,眼下要逃出去只能靠自己了。
這瘋子隨時都有可能會做出喪心病狂的事情。
“你以爲逃得了麼?”在傅磬的字典裡,沒有強硬手段拿不下的女人。
就算對方是豹子,他也能調教的服服帖帖,更何況墨靈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而已,性子烈有對付性子烈的手段。
看着他越來越接近的身影,墨靈不動聲色的將身後的一個花屏捏在了手心裡。
蒼白的小臉因爲緊張,反而臉頰有些粉紅,染過血色的脣瓣泛着異樣的光彩,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更爲誘人。
如果只談外貌的話,這個女人足以有讓男人無法自控的本錢,但他要的試的是墨靈到底能反抗的哪一步。
如果單單只是樣貌,絕不可能會讓太子爲她做這麼多事。
就在他伸手向墨靈抓去的一瞬間,坐在地上的墨靈猛地翻身坐起,揚起藏在身後的花屏狠狠朝他額頭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