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多喝點骨頭湯,以形補形啊。”前兩天巴頓獵了一隻野豬回來,謝惟安醃了一些又拿了一些骨頭來熬湯,現在正用勺子給德魯添着熬得濃濃的骨頭湯。
看着德魯喝了一口謝惟安趕緊問道,“怎麼樣?味道還成吧?我可是熬了一上午啊。”
德魯點點頭,“嗯,好喝,你也喝。”
一般做飯的人都愛被人誇手藝好,謝惟安自然也不能免俗,儘管只是簡單的兩個字,但是還是讓謝惟安心情大好,擺擺手道,“知道啦,”說完又撈出用來燉湯的大骨頭給一旁的巴頓和阿福,“來,繼續你們最熱愛的啃骨頭事業吧。”
巴頓毫不客氣地叼過骨頭帶着阿福到一邊啃,謝惟安看着巴頓特意咬碎骨頭讓阿福抱着吃,笑着搖搖頭,“嘿,還真跟伺候兒子似地。”
德魯順着謝惟安的目光看去,也笑了,幾口喝完湯,德魯將手放在獸皮上搓了搓,斟酌了一會兒纔開口道,“惟安,我想跟你說件事。”
“嗯?什麼?”謝惟安正顧着撈骨頭湯裡的大白菜,頭也沒擡。
“我覺得我身體好的差不多了,我想去打獵。”德魯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這一回謝惟安終於轉過了頭,“打獵?”
“嗯。”德魯點點頭,解釋道,“我身上的傷已經好了,老待在石洞這裡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不如出去打打獵,”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德魯才繼續說出後半截話,“哪能老吃巴頓打來的獵物……”
最後這句話聲音有些輕,但是謝惟安還是聽清楚了,想想也是,一個原先在部落裡是打獵能手的大男人如今卻要一個野獸打獵給自己吃,怎麼想怎麼都覺得彆扭,沒準兒德魯還覺得自己男人的尊嚴被傷害了呢。
謝惟安瞥了一眼放在石洞一角平時德魯打磨出來的捕獵石器,有些猶豫道,“我不是反對你去,只是……我怕你遇到那邊……不太方便。”
謝惟安說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但是德魯聽明白了,忽地想起那個曾經生活的地方,德魯的神情一暗,但是很快他又調整好表情笑着說,“我知道他們打獵的固定範圍,我不會去那邊的,我知道,碰上也不好……”
德魯都這樣說了,那謝惟安也沒有反對的道理,想了一會兒後問道,“不如,和巴頓一起去打獵吧,”見德魯張嘴想要說什麼謝惟安擺擺手示意他聽自己說完,“我知道你一個人也能行,但是你想平時你打獵的時候都是和別人一起去,互相之間也有個照應。但是現在你只有一個人,只有一雙眼睛一對耳朵,很難兼顧所有的方面,讓巴頓在你身邊我覺得放心一些。森林之中多麼兇險,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吧?不是爲讓巴頓給你打獵,我只是想讓你們都安全歸來。你可以,可以把巴頓也當做你的夥伴啊,我們不是一起生活嗎?這樣可以嗎?”
看着謝惟安那認真地樣子,德魯細細想了一會兒後終於點頭,“好吧。”不得不承認,在這些日子的相處後自己的確和巴頓也培養出了默契,或許彼此的血液中都有着難馴的野性,或許彼此在對待獵物那一擊必殺的態度上產生了統一。
用謝惟安的話來說,德魯與巴頓還是挺惺惺相惜的。
既然決定第二天要去打獵,那德魯也和以前在部落裡一樣開始準備打獵的工具,又將石器拿出來磨得更鋒利些。
謝惟安在一旁看着,開口問道,“傷口真的全都好了嗎?”
德魯手上的動作沒停,擡起頭衝謝惟安憨厚一笑,“都好了,多虧了你。”
德魯的話讓謝惟安想到了那個夜晚血肉模糊躺在巴頓身上的他,現在一想起,仍舊會有些後怕,謝惟安有些感慨地說道,“是啊,當時你受那麼重的傷,我真的很怕你挺不過來。你就那樣躺在那裡,幹什麼你都沒有迴應,藥也喂不進去,還是我用嘴……”說到這裡謝惟安騰地停了下來,表情有些不自在地瞄了德魯一眼然後岔開繼續講,“喂藥也費勁,換藥也費勁,總怕弄疼你,又怕那草藥沒作用。哎,總是各種擔心,不過幸虧你後來睜開了眼睛醒過來了,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嗯……謝謝你。”這是第一次謝惟安提起受傷時的事情,德魯聽得很認真,他點點頭伸手握住謝惟安的手,“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我很感激你。”
謝惟安轉頭對上德魯那鄭重的表情,笑了,“要真感激我,那就好好地活着吧,要知道,其實我一個人也挺無聊的,就指着你陪着我聊天解悶呢。所以你可得長命百歲。”
“嗯。”德魯認真地點點頭,後來想想又問道,“長命百歲是什麼意思?”
謝惟安解釋道,“就是活很久很久很久的意思。”
德魯聽後活學活用道,“那你也要長命百歲。”
謝惟安點點頭,“借你吉言啊。”
第二天一早,德魯給謝惟安打完水,吃完早飯就和巴頓一起朝森林中走去,院子裡便只剩下謝惟安和撒歡亂奔的阿福。
謝惟安看着那一人一獸的背影消失在叢林中,嘆口氣,“哎,我也是個爺們兒,怎麼就只能像個留守兒童似地待在這一畝三分地裡呢?早知道小的時候就應該讓老爺子送自己去少林寺學學什麼鐵砂掌一指禪什麼的那哥纔是真正的森林之王了啊……”嘟囔着一陣,謝惟安還是認命地回頭做他的百無一用的書生去了。
德魯不在,巴頓也不在,謝惟安幹完澆水劈柴的活兒後就只能抱着阿福逗弄了,一人一狗坐在院子裡曬了會兒太陽,謝惟安實在不願那麼無聊,於是一拍阿福的小腦袋,“得,他們打獵去了,咱們也去外面晃晃,不去太遠,就附近走走。”
阿福見謝惟安回石洞裡拿着砍刀頓時興奮起來,知道這是要出去了,樂得狂搖尾巴在謝惟安腳下左竄右竄,讓謝惟安差點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忍無可忍的謝惟安制住了阿福,“嘿,你要再這麼鬧騰咱們就不出去了啊。”
見主人表情嚴肅,阿福終於消停了下來,乖乖地蹲在謝惟安面前討好地用鼻子頂了頂謝惟安的手心。
阿福一賣乖,謝惟安就沒轍,找出自己用布條編的狗繩給阿福繫上,這才重新站起身,“走吧。”
當然,謝惟安也不光是帶阿福出來遛彎的,更主要的是想考察一下週圍的植被情況,在這物資貧瘠的原始社會,總是要努力拓寬可使用物種數量的。
這是謝惟安的打算,而對阿福來說這就是帶着它出來撒歡遛彎的時光,儘管被一根繩子牽制着,但是這無損於阿福的好心情,照樣這裡嗅嗅那裡刨刨,看起來很是不亦樂乎。
春天的森林洋溢着別樣的生機,植物都探出了新芽,各式各樣的花朵也羞羞答答地展開來,與肅穆的冬天比起來,出於春天中的森林就好像是一副色彩明麗的油畫。
帶着阿福走了一會兒,謝惟安先去找到長着紫慄的地方採了幾枚果子,然後擠出汁液塗在手上後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長着椒果的地方,七七八八採了個夠後又去把莓刺花也給採好了。
儘管小心再小心,謝惟安還是被莓刺花的花萼給刺了幾下,倒是阿福對於莓刺花下面的果子很感興趣,或許是味道甜合了阿福的胃口,所以就一腦袋紮在裡面吃的不肯停口,還是謝惟安拉了好幾回才戀戀不捨一步三回頭地跟着謝惟安走了。
德魯與巴頓不在,謝惟安也就沒敢走太遠,只在自己覺得安全的範圍內兜了一圈,發現除了新長的蘑菇之外也沒發現有什麼自己認識又用得着的植物,連謝惟安心心念唸的竹筍也只冒了個尖,還得再等一陣呢。
謝惟安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於是決定帶着阿福回家,但是剛走兩步謝惟安又停了下來,他彎下腰撿起一枚青青地果子,神情很是不解,“咦?”
其實粗看這果子也沒什麼特別,青青小小的一枚,如果不注意看很容易錯過,但是謝惟安捏着這果子打量了半天,又將鼻子貼上去嗅了嗅,然後捏碎在手心搓了搓,直到感覺到滑滑的汁液後謝惟安臉上的驚訝那是遮也遮不住了,“我的天,這基因突變吧?”
謝惟安握着果子快走了兩步,果然在一個向陽的地方看見了幾棵長在一起的樹,上面密密麻麻地掛滿了謝惟安手中這樣的青果子,看到這一幕,謝惟安心裡的疑問確定了——這的確是無患子樹。
也非怪謝惟安覺得吃驚不解,按照常理來說無患子樹六七月開花,九十月結果,可是現在纔是陽春時節這幾株無患子樹就結出了密密麻麻的果子,這不是反常是什麼呢?
謝惟安繞着那幾棵樹前前後後轉了好幾圈,實在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後來索性也不想了,直接拿出空着的布袋裝了滿滿一布袋子果子回家——這東西能當肥皂用,而且天然無公害,這對用一塊肥皂少一塊的謝惟安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
去林子裡逛一圈,帶回來了蘑菇椒果莓刺花還有一袋子無患子果實,謝惟安覺得這一趟還是走的很值得的,收穫頗豐麼。
帶着東西回了石洞,謝惟安先把椒果和莓刺花給處理了出來,等到剛剛清洗那些蘑菇的時候德魯和巴頓帶着獵物回來了。
因爲事先謝惟安就叮囑了德魯,說現在天氣回暖,肉類不易儲存,所以讓別大那麼大的,於是德魯就打了些小獵物回來。
倒是巴頓依舊按照自己的性子來,拖着一隻體積可觀的獵物回了家,對此謝惟安倒沒有什麼意見,巴頓獵的獵物大,可是它吃的也多呢,就那什麼兔子野雞的也不夠它塞牙縫的。
剛剛走進院子的德魯看到謝惟安曬在地上的莓刺花與椒果愣了一下,“你去森林了?”
蹲在地上把這些東西鋪勻的謝惟安擡起頭看向高大的德魯,眯着眼睛點點頭,“嗯,一個人留在這裡也覺得怪無聊的,所以帶着阿福在附近走了一圈,”說完想想又加上了一句,“沒走太遠,放心。”
見謝惟安這麼說,德魯也就點點頭,示意了一下自己捕的獵物然後舉起了自己另一隻手提着的東西,“我去湖裡抓了這個。”
謝惟安一看,樂了,“喲,你還去釣魚了?收穫不錯啊!”
德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嗯……”
注意力全在德魯手裡的魚上的謝惟安沒注意德魯的表情,只樂呵呵地計劃道,“拿一條用來熬湯一條用來烤吧,也是有一段時間沒喝魚湯了,我發現這裡的魚熬出來的湯味道特別鮮,而且肉還緊實。”
對於吃這一方面德魯從來是完全尊重謝惟安的意見,“嗯,你決定吧。”
想要魚湯好喝,那就得費工夫,所以謝惟安決定今天晚上喝魚湯中午就吃烘土豆和烤魚。趁着謝惟安殺魚的空當,德魯自覺地去烘土豆去了。
自從再次回到石洞,謝惟安發現阿福被巴頓帶着有些改了食性,原先是一點生肉都不沾的,現在倒是巴頓一扔過來一根新鮮骨頭,阿福也能抱着啃得津津有味。
謝惟安想大概是自己走的那幾天給逼出來的,自己不在誰給阿福做熟食吃呢,餓了幾回也就只能跟着巴頓吃生的了。
不過自己一回來,阿福就又將所有的熱情投注到了熟食上面,巴頓偶爾補回來的獵物阿福賞個臉啃骨頭權當用來磨牙吃零嘴了。
石洞中的諸位都在謝惟安的帶領下有了午睡的習慣,不過今天謝惟安惦記着要燉魚湯,所以稍微起來的早了點,謝惟安一動,德魯也醒了,於是跟在旁邊打下手。
謝惟安看着鍋裡的湯咕咚咕咚地冒着泡,忽然有些悵然道,“哎……要是有米飯就好了。”作爲一個從小吃大米長大的中國人,這麼久沒挨着一粒米,謝惟安真心覺得總有哪兒不得勁。
“米飯?那是什麼?”德魯原本還看着篝火,謝惟安一說話他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
“米飯啊,就是白白的,這麼小一粒,然後放水上鍋蒸熟,然後一開鍋,騰地一股水蒸氣帶着米香味升起來,一鍋米飯就做好了,配着菜吃別提多香了。”謝惟安越說越惆悵,那曾經再也普通不過的米香味如今卻像是人蔘果,勾着謝惟安肚裡的饞蟲都跑了出來,這個時候要是誰給謝惟安來一碗,他是真肯跟人家稱兄道弟拜把子的。
德魯看着謝惟安那望穿秋水的樣子,不由得開口道,“它一直就是這樣白白的嗎?長在樹上的?”
對米飯升起了濃濃思念的謝惟安有些沒精神了,但還是拿過一根樹枝在地上給德魯比劃着,“不是的,是長在地裡的,它先是一棵這樣的小苗,然後慢慢長大,然後抽穗……”
謝惟安說的仔細,德魯聽得認真,謝惟安看德魯那專心致志的樣子心裡忽然升起了點希望,“德魯,你以前看過這個嗎?”
德魯仔細認真地想了想,誠懇的搖頭道,“沒見過……”
咻——這個回答頓時讓謝惟安像是泄了氣的氣球,癟了。
德魯發現自己就不能看謝惟安失望的樣子,趕緊保證到,“森林裡什麼都有,我會給你注意的,說不定它就長在某個地方,等我找到了,你就可以吃米飯了,”說着還拿出當初謝惟安逗自己的話來逗謝惟安,“到時候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吃一碗扔一碗!”
一個平時憨厚老實的人偶爾幽默一下總是能收到比較好的觀衆反饋,比如說謝惟安就很捧場的笑了,“哎,我對你有信心,看好你哦。”
德魯答應的認真,“嗯,一定。”
烹飪這東西,只要肯花時間下功夫,得出的結果總不會太差,比如說謝惟安的魚湯經過了漫長的熬燉,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就變成了謝惟安期待中的奶白色,那股濃濃的鮮香味問着都讓人咽口水。
鮮滑的魚湯配着綿糯的烘土豆,兩人兩獸都吃的肚皮溜圓,連一貫表情莫測的巴頓都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謝大廚的晚餐,很成功,非常成功。
吃飽喝足收拾好炊具,謝惟安開始迷迷瞪瞪地準備窩進被子裡睡覺了,但是好賴在將要入睡之前,謝惟安一把抓過想要躺下的德魯,睡意滿滿地說道,“誒,過兩天幫我做個小竹屋出來吧?”
“嗯?什麼屋?”德魯沒聽清謝惟安那含含糊糊的話,問道。
謝惟安打了個大呵欠,伸出兩隻手胡亂比劃,“屋子,竹子做的屋子,這樣的……”
比劃半天德魯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但是他到看見謝惟安困得眼角都沁出了淚花,於是像哄小孩一樣將謝惟安的手塞進了被子裡,拍拍他的被子道,“知道了,知道了,先睡吧,明天再說,一定給你做出來。”
得了這句保證,謝惟安滿意了,點點頭嗯了一聲就把腦袋縮進被子裡會周公去了。
德魯看着迅速進入夢鄉的謝惟安笑了笑,過了一會兒,還未躺下的德魯忽然有些遲疑地朝謝惟安臉的方向伸出了手,但是伸到一半又頓住,搖搖頭也側身躺下,睡了。
一時間,石洞中便只剩下了淺淺地呼吸聲。
一夜好眠。
一半貼肉的指甲貢獻給了菜刀
上演一幕血染的風采
淚奔?T?T
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