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還好嗎？”楚晴看着她平坦的小腹，“人家懷孕都有點兒預兆，寶貝兒會折騰一會兒，讓你吐點兒酸水兒什麼的，你家這寶貝兒可能太心疼你了，一點兒不折騰。”
“是啊，他可能從小就懂事吧。”
倪佳人撫了撫小腹，嘴角難得有了一抹明媚的弧度。
“可是，寶貝啊，你不折騰，你這個粗心的媽都差點兒沒發現你的存在誒！”
倪佳人，“……”
這是自然的，她一直都有避孕，一直以爲自己不會懷孕。而且，避孕藥對身體傷害太大，她甚至想過，吃多了避孕藥，她可能永遠不可能懷孕了。
幸好，老天爺許是看她一個人太孤單，派了一個小天使來陪着她。
這個還未成形的小生命，就是對她所有磨難中最大的安慰了。
可是，她卻沒有好好對待這個小生命，還差點兒讓他看不到這個世界一眼……
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
“不過啊，你媽咪真對好愛你，所以你要一直乖乖的，別折騰你媽了。她這麼瘦弱的身子骨，經不起你的折騰的！”
楚晴逗樂的話繼續傳入她的耳中，倪佳人剛纔的失落和負面情緒才稍稍被撥開了些。
快走到門口了，卻突然聽到一個尖銳刺耳的吼聲穿透了整個走廊，“倪佳人！你還我女兒的命來！”
倪佳人和楚晴猛地側眸，就看到俞母舉着一把水果刀，面目猙獰地向她衝過來。
倪佳人大驚失色。
“啊！”
楚晴手腳極快，扳過倪佳人的身子，抱着她一併撞到了牆上，楚晴的手臂被劃傷了，倪佳人卻臉色突變，額頭上瞬間冒出了汗水。
“佳人！”
“肚子……”
巡邏的醫生見狀，已經趕了過來，匆匆攔下瘋了一般吼着要倪佳人償命的俞母。
蘇澤修聽到動靜也趕緊跑了過來，“怎麼回事？”
冷聲讓走廊的氣壓瞬間降低了兩個度。
“蘇澤修！快！佳人不好了！”
楚晴慌亂的聲音傳來，蘇澤修下意識地轉眸，倪佳人的裙子上已經有了滴滴血跡。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救人！”
蘇澤修催促身邊的人，看着幾人壓着瘋狂到要咬人的俞母，他眉心一擰，一記手刀直接劈在她的後頸，聲音瞬間在走廊中消失，她的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刀也滑落在地。
醫生緊急上前，手忙腳亂地將倪佳人送進了搶救室。
保安匆匆趕來，看着面無表情的蘇澤修，打了個冷顫，“蘇醫生，這……”
“送到警局，警察問就說我打暈的。”
就算知道，警察也無法奈何他。何況，他是爲了救人。
“好！”
保安匆忙將暈過去的俞母拖走，蘇澤修看了收了地上的水果刀，用手帕包好，收進了白大褂的衣兜裡，轉而匆忙趕到搶救室。
楚晴恰好被關在門外，她着急得整個人都趴在了大門那一扇玻璃小窗上。
蘇澤修提着她的衣領，把她拉下來，“你趴在上面也沒用，等醫生的消息吧。”
“那能怎麼辦啊？”
楚晴狂躁地吼，轉而看向搶救室，淚如雨下，自責地說，“都是我。佳人明明在我身邊我都沒有保護好她，要是寶寶有個三長兩短……那佳人……”
“都是我，拉她做什麼啊？乾脆就幫她擋了那一刀好了，我躲什麼躲啊我！要不是我，她也不會……”
她還沉溺在自責中，突然被蘇澤修扳正了身子，他低着頭，目光直視她的眸子，“你在自責什麼？現在……”一切都還沒有定數。
他還沒說完，掌心就觸碰到了一陣溫中帶涼的液體，他擡起手，掌心已經是一片血紅。
蘇澤修黑了臉，“你受傷了？”
“我受什麼傷啊？傷了的是佳人！也不知道……”楚晴正轉頭回去看搶救室，卻感覺被一股力道拽走，“喂，蘇澤修你幹什麼？別拽我！佳人還沒出來呢！”
她聲音未落，就被甩進了隔壁的房間。
蘇澤修熟練地拿出了一些消毒止血的東西，手腳極快地幫她包紮好。
楚晴的心根本不在自己的傷上，即便被他強制地壓在這裡包紮，卻忍不住探出頭去望隔壁病房的動靜。
孩子是唯一拯救倪佳人的希望。
如果沒了孩子，她甚至不敢想倪佳人會變成什麼樣。每一次，她看到倪佳人撫着小腹，臉上掩不住的慈愛，她已經看到她找到了新的希望。
可是，有句話也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對倪佳人現在的心理狀態來說，失去孩子的失望，是她如何也承受不起的。
無論如何，她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她經受那麼殘忍的事情。
倪佳人在搶救室內，臉上和身上都是汗水，她拽着醫生的手，幾乎是祈求一般地看着她，“醫生，我求求你，保住我的孩子！求求你……”
後面三個字，她的聲音已經很虛弱了。
醫生堅定地點了點頭，“倪小姐，你放心！我們會盡力的！”
她的承諾，讓倪佳人稍微安下心，鬆開了拽着醫生的手，被醫生順着躺回牀上，一行淚混着汗水滑落。
她保護不了孩子。
至少在A市，不知道有多少人不願意看到她的孩子降臨。
至少，俞家不願意，阮舒晴不願意，甚至，傅司臣，也不願意……
總有人想要她的命，也想要孩子的命。
現在不過三個月，她還瞞得住，等過了三個月呢？肚子會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她不可能一直躲在屋子裡。孩子出生之後，也需要一個更好的環境……
倪佳人閉上眸子，拼命地咬住下脣，似乎想要轉移心臟傳來的痛楚，下脣漸漸滲出了血液。
傅司臣接到消息趕過來，倪佳人已經回到了病房，臉色蒼白，雙目無神。
孩子保住了，可是，她的擔憂又深了幾分。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發生像現在這樣的事情，孩子又會受到傷害……
”佳人，沒事吧？“傅司臣衝進來，一臉擔憂，臉頰兩側還掛着一路奔波的汗水。
倪佳人擡眸，看他的眼神深了些，卻讓傅司臣心突然空了一下，“佳人？”
他的聲音很溫柔，不像這六年裡的他，也不像六年前的他，可這樣的溫柔能溺出水，她甚至有衝動栽進他的懷裡。
告訴他，她差點兒失去了他們的孩子！
告訴他，她現在有多害怕！
可是，她不能……
“傅司臣。”
“怎麼了？”這個稱呼讓他蹙了蹙眉，可還是耐着性子詢問。
“我們聊聊吧。”
“好啊，你想說什麼？”
倪佳人搖了搖頭，“給我一點時間吧，三天後的下午，在私房……”
她想說私房菜館，可是，突然想起，物是人非，私房菜館已經被拆了。
屬於他們共同的回憶，又消失了一個
。
“在山頂吧，山頂的小木屋，好不好？“
“好。”傅司臣毫不猶豫地點頭。
倪佳人沉默了，他也沒再開口，伸手幫她調整了下靠枕的高度，拉了拉被子，掖了掖被角……一切都做得很仔細，仔細到倪佳人都開始羨慕現在的自己，竟然可以享受他如此細緻的照顧。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她強忍着淚水，轉而看向白雪皚皚的世界。
不是你的，終究，不會是你的。
雪花那麼美，可你什麼時候看見它屬於過夏天？
現在的傅司臣再好，也不屬於她了。
倪佳人微微眯起了雙眸，冬日裡，依稀可見一點陽光，還不足以照暖她的眼眸，溼意略過，就差那麼一點，她就流淚了。
她在心痛，而另一個守在門側的人卻在嫉妒。
阮舒晴恨毒了這個場面！
他所有的溫柔和細心都給了一個人，也只給一個人。
她在西郊等了他多久，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哪怕是裝病裝虛弱，他也只是吩咐了醫生過去，他都是以忙爲理由推脫了。
她很想知道他在忙什麼，雖然已經猜到肯定與倪佳人有關，卻沒想到，他根本就是爲了照顧倪佳人！
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傅司臣會被倪佳人搶回去。
那她這六年，豈不是白躺了嗎？
她耗盡了她短暫的青春，爲了爭奪這一份感情，最後卻給別人做了嫁衣？
不，她不要！
恨意從胸腔升騰，混合着嫉妒和不甘，她咬緊下脣，雙拳在身側攥得更緊。
轉身離去，平底鞋踩在瓷磚上，竟沒有一點聲音。
“你說，那個倪佳人和傅司臣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我怎麼都看不懂……”
走過樓梯間，阮舒晴突然停住了腳步。
“你怎麼關心起這個了？”
似乎有人對話的聲音，還關乎傅司臣和倪佳人，她下意識地放輕了動靜，漸漸地靠近門，聲音還在繼續。
“沒有啊，只是之前不是有新聞說他們是夫妻嗎？結果倪佳人懷孕，怎麼還不告訴他了？這都摔流產了還跟沒事兒人一樣。蘇醫生可是給我們全部下了禁口令，誰要是說出去了，誰就別想在醫學界立足。”
“這禁令我知道，只是，人家有錢人家的想法，哪裡是我們能想的。”另一個護士說，“最好還是別在這裡說了，萬一被別人聽了去……”
“不會的，誰會傻着來走樓梯間啊。”
護士說着，阮舒晴擡眸，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樓梯間。
眼眸倏地眯起，敵意更甚。
倪佳人竟然懷孕了！
憑什麼？她睡了六年，什麼都得不到，倪佳人又得到了傅司臣的孩子。
不過……
幸好，孩子沒了。
也幸好，傅司臣還什麼都不知道，那她……就趁着他什麼都不知道，讓這件事情永遠成爲歷史好了！
眼底閃過一抹算計，耳邊傳來細碎的聲音，她趕緊側身閃進了另一側的角落，靜靜地等待護士離去，才緩緩地走出來，嘴角的笑意越發明媚。
倪佳人，咱們走着瞧！
三天平和地過去了，倪佳人雖然不常開口說話，傅司臣卻一直在她身邊照料得很細緻，就連楚晴都被感化了。
許是覺得傅司臣真的良心發現了吧。
她也不想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寧願窩在蘇澤修辦公室，也不去病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