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還能爲什麼呢？不過是因爲在乎，因爲愛罷了。
可是，即便他說出來，又有誰會信呢？傷害她最深的人，甚至都沒發現她得了抑鬱症，還口口聲聲說愛她？
他沒有資格。
“我一會兒過來。”匆忙迴應之後，他掛了電話。
手握着方向盤，卻是無力。
突然發現，他把生活過得一團糟。
阮舒晴醒了，卻責怪他的婚姻，他內疚，救命的恩情，該如何償還？
倪佳人呢？他因爲自己的愧疚，還有對她的失望，將她困了六年。六年裡，她的無助，她的絕望，他全然不知。
直到現在，她得了抑鬱症。
原本他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搗垮的倪氏來報復她，可倪氏真的在一夜之間搖搖欲墜，他卻還是讓何軒叢中幫忙了，那她呢？又是什麼心情？
康靖沒被叫回公司，反而讓他去了一家酒店。
他有一種預感，這是一場鴻門宴。
可他還是去了，沒有拒絕康母的理由，就算拒絕了，康母還是有辦法讓他乖乖回來。
比如，用倪佳人來威脅。
他還是自己服從比較好。
走到四季酒店包廂門前，聽不到包廂內的一點兒聲音，他卻莫名地感覺裡面必定是一派祥和的畫面。
深吸一口氣，他推開了門。
一陣笑聲立即傳入他的耳朵。擡眸，才見水晶燈下的餐桌，豪華得讓人睜不開眼，桌上的山珍海味可謂是彙集了四季酒店所有的招牌菜，甚至還有限量產品。
康靖微驚，康母向來節約，不會如此鋪張浪費。怎麼現在……
他還想着，康母起了身走到他面前，笑容滿面地拉了拉他的手臂，突然開口說，“康靖，你可來了。”
“老言，希光，這就是我兒子，康靖。”
隨聲望去，康靖纔看到包廂裡除了康母之外的人。
被稱作老言的人，他認識。是公司一個大項目的合作方，言氏集團的言總。
而他的身邊，站着一個女子，還穿着一身A大的校服，只描了一下眉，臉上再無粉黛，而眉眼之間稚氣未脫。
大學沒畢業？
康靖揚了揚眉，她卻有些拘謹地站着，低垂着頭，嘴角微微揚起笑意，臉頰周圍都是紅暈，一路染到了耳根。
“我知道，康靖嘛！合作的時候我們見過！是吧？”
言總笑臉盈盈地拋來話題，他只好點點頭應下。
言總繼而拉了拉右後方有些羞怯的言希光，“這是我女兒，言希光，今年大三了，還在A大讀書。我們家希光啊，太內向了，沒什麼朋友，你媽媽說跟你一起吃飯，我就把她帶來了。”
“聽說你在國外獨自待了幾年，生活經驗肯定比我們希光強，你們年齡也差不多，正好啊，麻煩你幫我改改這孩子的性子！”
“言總嚴重了，我在國外都是混日子的，我媽連每個季度的衣服都準時給我送到家，哪裡有我獨立的份兒啊？”康靖叛逆地說。
他已然看清了，這是什麼鴻門宴啊，根本就是一場相親宴！
“康靖！”
康母瞬間拉長了臉，向臉色尷尬的言總賠禮道歉，“不好意思啊老言，他最近因爲一個朋友的事情心情不好，不然也不會這樣。”
“我知道，平時跟我交流的時候挺沉穩的，我也理解。”
言總順着臺階下，“希光，你過來和康靖哥哥一起
坐吧，年輕人在一起也有話題聊。”
康靖聽客套話聽得不耐煩，厭煩地看過女子一眼，希望她知難而退。
豈料，女子點了點頭，“好。”
她的聲音很柔，一看就是從小培養的名媛淑女，一舉一動都很有名媛風範，就連嘴角的弧度都是最標準的，每次揚到那個位置，就絕對不會再拉起。
康靖看着她走來，總覺得有些可怕。
這樣的女人，就像是大家族培養出來的機器，明明還在讀大學，就這麼甘心被家族拿來聯姻嗎？她還一點兒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看着她身上的氣味逼近，明明是清新的味道，他卻覺得刺鼻。
稍稍往後一退，躲開了她的靠近。
言希光微頓，不理解地擡眸看他。
康母頓時有些尷尬，趕緊推着康靖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就在言希光的旁邊，“都坐吧，這飯還沒吃呢，我們邊吃邊聊，不然都涼了。”
“不用了。”康靖說，“不好意思，我朋友那邊的事情很急，我要趕回去一趟。”
“康靖！”
“媽！”
“別想回去！我不允許！”
“媽，她現在很需要我，我必須回去！我以爲你叫我回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可你呢？都在做什麼？我有喜歡的人，我愛的人正經歷着最殘酷的流言蜚語，你卻讓我在這裡相親？”
一語點破了整場宴會的目的，雖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說出來總有些不妥。
而言總也聽清楚了，臉色拉了下來，“你兒子有喜歡的人了？”
“老言，那都是他的戲言，孩子的話哪兒能當真啊！”
“怎麼不能當真了？我25了，不是孩子了！媽，我是真的愛她！”
“愛她？一個結了婚的女人，還揹負着兩條人命！哪裡值得你愛了！”
“結過婚怎麼了？離了婚我照樣娶她！那兩條人命，根本不是該她背的，她沒做過！你憑什麼那麼說她？你能不能給我點兒自由！”
“啪！”
言希光，“啊……”
康母這一巴掌給得又快又狠，康靖被打歪了臉，不僅是他，連言總和言希光鬥愣住了。
“伯母，你別生氣了。康靖哥哥應該只是一時衝動，我……我幫你勸勸吧。”
言希光上前哄住康母，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便走上前去拉走了還沒緩過神的康靖。
康靖被帶到了走廊的盡頭才慢慢地緩過來，看着拽着自己的女子，驟然揮開了她的手，“放開！”
言希光乖乖地放開了，臉色一如包廂裡的樣子，轉而看向他，“你不是急着走嗎？”
她側身讓出了一條道，“走吧。”
她的語氣依舊輕柔，說話時臉頰不自主地泛起紅暈，眼底仍是天真無邪。
康靖微微蹙眉，搞不懂她是什麼意思，還是繞過她離開了。
言希光側了側身，站直了身子，看着康靖極速離開的步伐，嘴角微揚，比剛纔在包廂中的弧度高了幾分，依舊是恬淡。
這個男子，很重情義，她很喜歡。
可惜的是，他有喜歡的人了。
不管那個人是誰，但能被這樣一個人愛着，應該很幸福吧？
醫院所有知情的人都被蘇澤修下了死命令，不準向任何人透露倪佳人懷孕的事情。
她現在樹敵那麼多，指不定哪個瘋狂的粉絲就會對她肚子裡的孩子下手。而更深層考慮的是，她自己不想讓別人
知道。
隱隱猜到了她不願意告訴傅司臣的原因，雖然他不相信傅司臣不想要這個孩子，但是，他的想法誰又真的猜得透呢？
傅司臣一直都不知情，只以爲她真的是疲勞過度，到了醫院依舊細心地照顧她，就像前幾日一樣。
飯點兒，秦姨燉了湯，傅司臣親自接過湯。舀起一勺，放在脣邊吹涼，試了試溫度可行才緩緩地湊到她嘴邊，喂她喝下。
倪佳人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動作，有些恍惚了。
他對她的好，比之前更甚，甚至關注她一點一滴的心情，只有她一蹙眉，他就會問哪裡讓她不舒心了，似乎很害怕她會難過。
她很享受這種被他捧在手心裡的感覺，原本不強的胃口，在他的餵食之下，也多喝了好幾口湯。
“傅司臣。”
“嗯？”
“小四……”
“嗯？”傅司臣已然習慣了她在兩個名字間的轉換。
她心情低落的時候，就會叫他傅司臣。
她心情不錯的時候，會叫他小四。
以前，他曾讓她永遠別再那麼叫他，現在，她的每一聲“小四”，對他來說都是那麼珍貴。他甚至有些害怕她叫他傅司臣，因爲這表明她心情不好。
她還是沒說話，傅司臣這才問，“怎麼了？”
倪佳人搖了搖頭，她很想問，如果他知道她懷孕了，會怎麼辦？
可是，想到那一日他的話，顯然，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他會讓她打掉。
可是，現在的他，也不再是以前的他，會不會，其實他也會留下這個孩子？
她偶爾會這麼想，卻不敢冒險。
而大多數時候，她都無法想起那個可能。因爲她的思維會牽着她走，一直走到最黑暗的盡頭。她甚至看到自己躺在冰冷的手術室，孩子哇哇地哭，即便他還沒成形，也知道自己無法來到這個世上了。
她害怕，害怕孩子離她而去。
這個孩子，就是她新的寄託，是她想用盡一生保護的寶貝。
所以，她在猶豫。
孩子，還是傅司臣。
她捨不得傅司臣，可更捨不得孩子……
即便警察爲她洗清了冤屈，也沒人再去提六年前的事情，可輿論還在她身上遲遲不退。
知道她住院，醫院外面也總是圍着一羣示威的人羣，要求她對發生的一切做出解釋，負起責任。而俞馨予的影迷更是不依不饒，說她與她的死亡脫不了干係，堅持要讓她付出代價。
傅司臣最近忙着洗白兩個公司的形象，在忙碌自己公司事情的時候，順帶着也代替倪佳人把倪氏打理得井井有條。
當然，這事除了劉玲，沒人知道。
她負責上傳下達，她相信傅司臣，傅司臣也選擇相信她，兩個人配合得很好。
倪氏在短短兩天之內就恢復了穩定，倪佳人在醫院也只能關注一下股票的情況，偶爾劉玲過來通報，也只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她輕鬆地處理完就讓劉玲回去了。
大多數時候，都是楚晴在陪着她，她放下了所有的工作。
還有康靖，時常做賊似的溜進來，陪她一會兒又離開。
胎兒不太穩定，倪佳人要去檢查，楚晴跟在身邊，一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深怕她有個什麼意外。
她有多寶貝兒肚子裡這個孩子，楚晴知道，可她太多的心思都放在倪佳人身上了，沒有看到另外一個身影悄然跟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