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遜下意識的一偏頭, 江煙這巴掌就打空了,她氣得直流眼淚,孟遜看不過, 又把臉湊過來, 道:“來來, 你打, 你打, 使勁打,不把人腦袋打成狗腦袋,我就不姓孟。”
這半年多來, 他是打不還手,罵還口, 江煙有時候能被他氣死, 打他的時候自然手下不留情, 可每回打了她都後悔。
孟遜說過:“打人不打臉,尤其男人。”
說那話的時候, 眼裡黑沉黑沉的盯着她,好像能把她吞進去吃了。
要說不怕是不可能的,江煙不論是上手還是怎麼,處處不是他對手,要是把他打急了, 他一個手指頭就能把她揍個腦袋開花。
她還後悔的是她越打他, 他越在她身上逞威風, 要死要活的折騰, 她被折騰怕了。這會便睜着怯怯的眼睛看他, 那的就再也擡不起來。
孟遜還笑呢:“打呀?你說你這個是不是賤胚子?不讓你打,你非得揮手, 讓你打你又不打了。”
江煙別了臉不瞅他,只哭得一抽一噎的。
孟遜摸了把她的臉,粗糙的手指颳得江煙臉生疼,她自然而然的打掉他的手:“撒開,疼。”
“我看你是不疼,膽兒挺大啊?一個人就敢往外跑?這窮山僻壤的,真有男人出沒,把你先女幹後殺,你哪兒說理去?”
江煙當然後怕,聽他還倒打一耙,更是生氣,瞪他道:“還不是你,要不是你一走就音訊全無,我吃了瘋藥了我一個人出來。”
孟遜又樂了,朝她一呲牙:“喲,這是找我來了?是不是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個人覺都睡不着啊?”
他不在,江煙確實睡不好,每每都被惡夢所擾,一身冷汗的從黑夜裡醒轉,她那是害怕。
可這話從孟遜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透着那麼股子不懷好意和輕佻?
江煙不搭理他,孟遜越發來勁,欺上來,咬着她耳垂道:“這地兒還真不錯,你瞅瞅,半個人影兒都沒有,要是你能讓我……嗯,在這兒,進去,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江煙用後肘搗他,厲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還沒問你呢,你到底去哪兒了?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孟遜懶洋洋的道:“關心我?還是心疼我?你是不是特別盼着我回不來啊?”
江煙簡直怒火中燒,也不知道他怎麼一回來就這麼油嘴滑舌,更是撩撥起她來不要臉了,她明知道他又在逗她,她要是不點頭,他能想法折磨她,可她就是咬緊脣不想讓他得逞。她恨聲道:“你愛說不說,放開,我要回去。”
孟遜雖然挺想江煙的,尤其看她揹着個小包袱,一邊走一邊哭,就是爲了去找自己,那血液流得就更歡騰了。
他恨不得就在這兒把江煙正法,也好緩緩他這些日子的辛苦,女人不就是男人建功立業的酬勞嗎?他命都豁出去了,血也不稀罕的和水似的往外流,到了回家這一刻,挨着女人可不就是獎賞自己的?
可他知道江煙一定不願意,尤其這荒山野嶺的,不一定安全,他怕把她嚇着。因此他強忍着那點兒念頭,一邊起身,一邊扶江煙站穩,道:“回哪兒?”
“當然是回家。”
一說完這話,江煙就後知後覺的閉起嘴,孟遜卻已經志得意滿的笑了起來。
來時的路,江煙只覺得漫長而灰暗,不知何處是盡頭,亦不知到了盡頭又該如何應對,既盼它漫漫無垠,又盼着一步便到終點,整顆心都是茫然而無助的。
回去的路卻又短又平又闊,好像不過擡擡腳的事,已經又回到了住了半年的小破院。明明這裡和從前的曲家、孟家都不能比,江煙卻像是更有歸屬感,她隨口一說這裡就成了“家”的代名詞。
在門口自然又被劉三嫂看見,探着腦袋,在牆那邊大呼小叫的和孟遜搭話。孟遜又恢復了一臉陰沉,連瞟都不瞟劉三嫂,已經擡腳進門。
見劉三嫂又纏着江煙,他喝一聲:“我走了這半天的路,早餓得前心貼後心了,有吃的沒有?”
劉三哥平時脾氣也說不上不好,但鄉下男人打女人是常事,劉三嫂是最怕男人發脾氣的,因此平時服侍起來從不敢怠慢,以己推人,也知道江煙在孟遜跟前大抵和自己一樣受氣窩囊,當下不敢再拉着她說話,忙縮回頭去。
那邊劉七嫂毫不掩飾的冷笑。
江煙進門,靠在門板上輕吁了口氣,孟遜就站在他對面,不着陽光的堂屋一下子就暗下來,襯着他的眼睛更顯得明亮。
江煙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孟遜朝她一步一步走過來,江煙下意識的想逃,她當然知道他想做什麼,她下意識的抗拒,卻又隱隱的想要迎合,也許是爲了慶祝他的劫後重生,也許是爲了祭奠兩人一個半月的不見,再或者只是爲了安撫她孤單悽清的結束。
孟遜猶如饕餮,逮着自己愛吃的美食吃了個溝滿壕平,他舒坦的長出一口氣,手還搭在江煙的腰上,道:“先帝死了倆月了。”
江煙猛的一震:“那,誰做了那位子?”
“你猜?”
先帝立有太子,可惜太子資質平平,這麼多年也沒什麼建樹,越發引得其它幾位皇子各個蠢蠢欲動。尤其太子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子嗣,這更讓人對他不屑一顧,都在猜究竟過幾年他就會被廢掉。
可惜一直到先帝駕崩,他這太子也做得穩穩當當。
若是不出意外,自然應當太子繼位,可既然孟遜讓她猜,肯定不在常理。江煙蹙眉,搖頭道:“猜不着。”
先帝除了太子,還有燕王和秦王、趙王三位皇子。這三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燈,燕王驍勇,鎮守幽州,秦王面憨心賊,最善攬人心,趙王則好酒好俠義。
說實話,誰當陛下,對他倆都算不得什麼好事。
孟遜道:“是趙王。”
江煙並不覺得欣喜。
孟遜道:“我和幾位皇子都沒什麼交情,按說誰當陛下於我都沒什麼好處,可趙王不同,我曾經救過他的命。所以我去了京城……拿當年的交情換兩條命。”
江煙心都提起來了:“那他……”
同意了?
孟遜點頭:“嗯,江煙,以後我們不必再做喪家之犬,四處流浪度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