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
吳俊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解釋。他一直以爲“有潛力”是對一個最大的肯定也是最好的鼓勵，怎麼到了令狐虞薇這裡，反倒成了安慰了？
“沒關係的，走吧。”
“可是……我們總監真的是在誇你，真的。”
“嗯，我相信。”
“那你……沒有不高興？”
吳俊霖小心翼翼地偷眼看她。
令狐虞薇又停住，扳過他的身子捧着他的臉，認真地點頭，“我是真的沒有生氣，我很開心你這麼喜歡我。”
吳俊霖笑了，笑得甜甜的。
然後，這熟悉又陌生的笑容，再次刺痛了令狐虞薇的眼睛，她又想起了，某個人。
“小暖？”
“小薇？”
“令狐虞薇？”
一連叫了好幾聲，換了三個名字，最後吳俊霖還是輕輕搖了搖，令狐虞薇才終於回神。
“嗯？”
“你怎麼了這是，最近老是走神。”
令狐虞薇笑笑，握住他大大的手，俏皮地歪頭，“走吧，我沒事。”
吳俊霖將信將疑。
正常人不是都說“我沒事，走吧”，她怎麼調換了順序？很明顯是在撒謊吧？
吳俊霖心裡開始小小的難過，他覺得令狐虞薇的心已經漸漸不再他身上了。他是做錯什麼了嗎？
平安夜之後就是聖誕節，聖誕節過後很快就是元旦。
然後，令狐虞薇接連放了很多天的假，而吳俊霖卻比平時更加忙碌。
令狐虞薇很大方地沒有介意，吳俊霖卻還是介懷她的不介意。以前的時候，雖然也是很大度，卻還是會小別扭一下，怎麼……果然是漸漸不喜歡他了吧……
於是，工作裡的吳俊霖也開始接連走神，手上的活接連出問題，被總監勒令回辦公室去關禁閉，要他留守。
然後，吳俊霖發短信給令狐虞薇。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半個小時……
直到一個半小時之後，吳俊霖才聽到手機短信鈴聲。
可是跑過去打開，看到的卻是銀行發來的提醒信息。
吳俊霖頹喪地把手機推在一邊，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吹着暖暖的空調，很快就睡着了。
“啪——”
肩頭捱了重重的一下，吳俊霖惱怒地起身回頭，“誰——”
後面的“這麼無聊”還沒出口，就看到了一張令他倍感驚喜又無限心酸的臉。
“小暖？你怎麼來了？”
令狐虞薇雙手背在後面，好像拿着什麼東西，笑眯眯地歪頭看着他，嘴上卻是：“怎麼，不歡迎嗎？還是你在辦公室裡藏了不該讓我碰見的人？”
“當然沒——”
“有”字還沒落下，辦公室裡間的門忽然開了，閃出來一個讓他們倆都變了臉色的人。
“對、對不起，我在。”
“她她……小暖你聽我解釋……我可以解釋的……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
一個嬌小的身影由遠及近，臉上是滿滿的愧疚和羞怯。
——在外人看來，這就是偷情被抓之後小三的反應吧？當然，這是比較柔弱的那一款。如果是彪悍款的，會是昂首挺胸地走出來，然後挑釁地把正室給氣走吧？
吳俊霖不敢看令狐虞薇的臉，低着頭在地上找小縫兒，希望能夠鑽進去，不要面對這麼尷尬的場景。
“吳俊霖。”
“在……”
“你在找東西？”
“是……”
吳俊霖聲音低到了泥土裡。
令狐虞薇忍住笑意，悶聲道：“在找什麼？”
“找地縫……”
然後，兩聲爆笑響徹空蕩蕩的辦公室，把吳俊霖的小心肝都要震碎了，猛擡頭……
咦，令狐虞薇怎麼跟那個實習生手牽手？
看到她倆臉上的表情，吳俊霖瞬間明白了，是令狐虞薇在戲弄她，她一早就跟那個嬌小的實習生認識。
“你……小暖，嚇死我了。”
令狐虞薇藏在背後的那隻手終於出現在他面前，手裡拎着一個藍色的保溫桶。
“喏，送你的，今年最後的晚餐。”
吳俊霖遲疑着，不敢接。
“報告，令狐妹妹，我是不是可以撤退了？”
令狐虞薇回了她一個軍禮，似模似樣地拍拍她的肩，“劉同學，你這次的任務完成得很好，請再接再勵，不要讓組織失望。”
“是，再見。”
實習生走了，吳俊霖臉綠了。
“好玩嗎？”
令狐虞薇問他。
吳俊霖搖頭，頹然地坐下，耷拉着腦袋。
令狐虞薇放下保溫桶，摸摸他的頭，抱他在懷裡，說：“誰讓你之前.戲弄我的，我只是遲了些日子還給你而已。”
好一會兒，吳俊霖幽幽道：“還加了利息。”
“對。”
“還是高利貸。”
令狐虞薇想了想，“可能是吧，回頭我上網查查什麼是高利貸。”
吳俊霖忽然擡頭掙脫了她的懷抱，趁着她還沒反應過來一把拉過她，讓她橫坐在他腿上。
“呃……”
令狐虞薇愣神，看到他的臉越來越大，乖乖閉上眼，嘟起嘴。
然後……
“吳俊霖！你又欺負我！”
“我只是小小報復你一下……那個不能丟——”
說晚了，令狐虞薇已經抄起手裡的文件夾丟了過去，吳俊霖閃身躲開繼續跑。
令狐虞薇抓到什麼丟什麼過去，吳俊霖左躲右閃，儘管他動作很迅速，可還是免不了被“流彈”所傷，十幾分鍾後，偌大的辦公室已經變得狼藉一片。
吳俊霖坐在地上呼呼喘氣，令狐虞薇叉着腰指着他笑，“哈哈，只有狗才張着嘴巴喘氣，吳俊霖是小狗。”
“那你就是小母狗。”
“……”
吳俊霖反應如此之迅速，令狐虞薇又有了一剎那失神，這樣熟悉又溫馨的對罵……好像在哪裡發生過似的……如果不是跟吳俊霖，那會是跟誰呢……
令狐虞薇搓了搓手，四處看了看，“有點兒冷。”
吳俊霖一邊收拾着辦公室一邊扭頭看她，“冷？剛纔鬧騰得那麼熱烈，怎麼還冷？”
“不知道，就是覺得冷。”
吳俊霖站在她面前，伸展雙臂擁抱了她，“這樣，還冷嗎？”
令狐虞薇閉上眼睛，陶醉在他給我溫暖裡，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氣。
“真好聞……”
“嗯？”
吳俊霖扭頭，沒看到什麼散發香味兒的東西，“什麼好聞？”
“你身上的味道，這是什麼香味兒？”
吳俊霖擡起胳膊用力嗅，“沒味兒吧，我沒用香水，沐浴露和洗髮水也都是沒什麼味道的……是洗衣液麼？”
令狐虞薇再用力嗅，也發覺沒了味道，搖頭，“大概是錯覺吧。來，一起吃飯吧，然後我們一起去廣場倒數好不好？”
“倒數？還有四個點兒呢，這麼早？”
令狐虞薇纔不管，“從這裡走到廣場，我是說走，四個點兒差不多吧？”
吳俊霖瞪大眼睛，“親愛的你瘋了吧，從這兒走過去？”
“怎麼，你不行？”
“……”
雖然吳俊霖很保守，但他也知道，男人是不能承認自己“不行”的，不管是哪一方面。
所以，他只能點頭。
令狐虞薇笑靨如花，“那不就好了？來，我餵你。”
她的溫柔舉動，只是爲了掩飾內心的強烈不安。
吳俊霖甘之如飴地當着小寶寶，眼睛瞥到手機，不滿地指責她，“你，這個臭丫頭，以後不準再不回我信息。”
令狐虞薇歪頭，“我故意的。”
“我知道，那也不許。”
“爲什麼？”
令狐虞薇笑吟吟地問，吳俊霖心裡的某個地方一下子崩塌了似的，挪開擋在二人中間的保溫桶，飯渣滿臉地擁住了她，“我會擔心，會擔心你不喜歡我了不想要我了，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轟——”
令狐虞薇腦子一片血紅，像是被什麼炸開了似的，熱烘烘的。
“好嗎？哪怕是生氣，也不要不理我，除非你真的不要我了。”
吳俊霖更加用力地箍筋了她，箍得她都要喘不過氣來。
令狐虞薇遲滯地點頭，也不知道是在應答誰，“好，我不會。”
“嗯——”
吳俊霖幸福地再度擁緊，擁得更緊……
似乎是因爲窒息，也可能是因爲腦子裡的血紅，令狐虞薇覺得自己已經看不清、看不到眼前的事物，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偶爾有幾顆亮亮的星星。
“來，我們繼續吃，現在換我餵你。”
吳俊霖拉過來保溫桶，又從令狐虞薇手裡拿過勺子，學着她的樣子一勺一勺餵過去。
令狐虞薇機械地張嘴，閉嘴，咀嚼，吞嚥，再張嘴，再閉嘴，再咀嚼，再吞嚥。
然後，豆大的淚珠兒從眼眶滑落。
吳俊霖慌了，放下勺子四處找紙巾，近在咫尺卻還是沒看到，舉起胳膊用袖子給她擦眼淚，“怎麼了？小暖怎麼了？”
“沒有……我沒事……只是……很感動……”
此刻，令狐虞薇的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再不停地重複着什麼，可是令狐虞薇只是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淚，根本不願聽或者聽不到腦子裡那個聲音在說些什麼。
但是明明沒有聽到卻還是心痛地不停掉眼淚。
她究竟是怎麼了？
吳俊霖給她擦着眼淚，自己也急得想哭，剛纔還好好的，真的是被他感動、所以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