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還有玄機
“大人。”李元芳端着茶盤走進來, 又躡手躡腳的把手中的托盤放到桌子之上，繼而轉向正在慢踱沉思的狄仁傑。
“哦，元芳, 什麼時辰了？”
“子時已過。”
“竟然都這麼晚了, 唉……”
“大人, 您還在想凌陽公主？”
“是啊, 雖然是一個公主, 卻沒有真正享受過身爲公主的風光，從一出生開始就要面對各種傾軋與爭奪，一生都輾轉於仇恨和復仇, 甚至連爲親生女兒報仇都力不從心。不得不說，凌陽公主, 也真是一個可憐人哪。”
“可是大人, 她給她的女兒復仇, 牽涉了那麼多其他的人，誰來給那些被無辜牽連的人復仇呢？”
“元芳, 你還沒有爲人父母，尚不能理解爲人父母者的這種心情，等你有了子女……”
“大人，如燕現在生死未卜，您說這些, 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元芳苦笑了一下。
“元芳, 今天聽了凌陽公主講了那麼長時間的故事, 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那就是在整個案件中, 我指的是從牟平一案開始，我們就有忽略的東西。”
“難道我們還有忽略的東西？”
“是啊, 你還記得錦盒裡面那首樂府詩嗎？”
“對啊，當時如燕還說它與白衣堂有某種關聯，您還肯定了她的想法呢。”
“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
“爲什麼，難道他不是白衣堂的東西嗎？”
“你錯了，它是歸鴻山莊的東西。”
“歸鴻山莊？！”
“是的，公主曾經跟我提過，司馬文爵一共有三個女兒，長女就是司馬紅袖，次女司馬靈袖，三女兒名爲司馬詩袖，曾經在白衣堂呆過，目的是則是爲了代表歸鴻山莊監視白衣堂的動靜。聯繫起在牟平決戰之前，尹燕雲衫曾經對我們說起的，白衣堂的十二個分壇壇主的名字分別是‘衫襟袖袂、瓔珞珺琬、婧媛姣娜’，那麼如此說來，這個司馬詩袖，就應該是三分壇壇主無疑了。”
“可這又如何能說明錦盒是歸鴻山莊的東西呢？”
“元芳，你仔細回憶一件事情，我們在蓬山雲谷決戰的時候，你一共見到了多少個分壇壇主？”
“衫指的是尹燕雲衫，當時已經反正投誠，袂早在孝傑的將軍府就已經事敗自刎了，襟兒則是在最後爲了保護如燕纔出來的，並沒有參與雙方之間的打鬥，如此說來，參與打鬥的應該有九個分壇壇主，但是好像如果我所記不錯的話，在打鬥時死在我們手中的壇主只有八位，如此說來，的確是少了一個人，大人，難道，還有漏網之魚？”
“不，那是因爲，司馬詩袖早就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
“你說呢？”狄仁傑微笑着反問。
“大人，您是說，林氏，林氏就是司馬詩袖？不可能吧，這簡直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元芳，其實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看起來都是匪夷所思的，但是隻要理清思路，仔細地想一想，你就會發現，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另一面，都存在它的合理性，元芳，你還記得那首詩是怎麼寫的嗎？”
“大人，卑職……卑職記不太清楚了。”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潤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狄仁傑轉回身，嘆了一聲又道：“元芳，你知道，上官大人除了是名臣之外，還是什麼嗎？”
“據卑職所知，上官大人好像還是一名詩人，當時他的詩曾經轟動一時，時人多效仿他開始寫‘上官體’。”
“是啊，當年連先師閻立本對上官儀大人的詩作，都是欽佩有加啊！那麼元芳，你可能看出來，這首樂府詩裡面另外的玄機了嗎？”
“大人，卑職乃是一介武夫，讀的詩書並不是很多，您就別跟卑職兜圈子了。”
“這倒也怪不得你，當年上官儀大人那麼多着名的詩作中，有一首，是最着名的。”
“哪一首？”
“《入朝洛堤步月》，那首詩是這樣說的：‘脈脈廣川流，驅馬歷長洲。鵲飛山月曙，蟬噪野風秋。’詩的前二句寫驅馬沿洛堤來到皇城外等候。‘廣川’指洛水，‘長洲’謂洛堤。洛堤是官道，路面鋪沙，以便車馬通行，故喻稱‘長洲’。首句不僅以洛水即景起興，謂洛水含情不語地流着；更是化用我們所看到的這首樂府詩中‘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這一句，以男女喻君臣，暗示皇帝對自己的信任，流露着承恩得意的神氣。因而接着寫驅馬洛堤，用一個‘歷’字，表現出一種心意悠然、鎮定自若的風度。”
“大人，那個時候上官大人的仕途也真可謂是風生水起了。”
“是啊。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司馬詩袖在衣領之上留給我們的詩不過是一個障眼法，將矛頭全部指向了白衣堂，因爲當時她的身份並經還是蕭凌霜的下屬，有些該顧及的事情還是要注意的。也許當時這個錦盒裡面是有東西的，也許沒有，這個我們已經無從去考證了，但是我們可以確信的一點就是，蕭凌霜想到的只是司馬詩袖在她身邊是爲了監視她，早就是腦有反骨之人，但是她想不到的是，司馬詩袖在她開始籌劃這個案子開始，就已經把歸鴻山莊日後的陰謀甩到了她的身上，而且是讓她神不知鬼不覺。這一個計策，用的不可謂不妙啊，事情一旦敗了，司馬文爵損失的不過是一個白衣堂而已，而以司馬文爵謀劃多年的實力，要想在短期之內建立起一個和白衣堂的實力足以相媲美的組織又不是難事；然而如果一旦成功了，那就是以犧牲一個白衣堂來掩蓋他們全部的罪行了。”
“是啊大人，幸虧這個司馬詩袖服毒自盡了，要不然的話，這樣的人如果活到現在，恐怕連我們都不一定能夠有勝算啊！”
“這樣一來，你在神都的時候夜談龍宅所看得的林氏被一個身着白衣手持柳葉雙刀的女子劫持的事情，也就解釋得通了，這一幕並不是白衣堂爲了防範我們所使得障眼法，林氏被挾持也並不是因爲龍驚武，而是白衣堂早就發現了司馬詩袖的異常，想暗中把她殺掉罷了。而之所以那個白衣女子並沒有在那一晚就殺掉司馬詩袖，我想就是因爲蕭凌霜擔心她手中還有對於白衣堂不利的證據，所以纔會又讓她多活了一夜。而司馬詩袖的自殺，在白衣堂和蕭凌霜看來，是‘畏罪自殺’，然而事實卻不是那樣的，司馬詩袖只是用自己的生命做了一味藥引，把整個事件的線索毫無保留的甩到了蕭凌霜身上。”
“可是大人，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畢竟蕭凌霜和司馬詩袖都已經死了，白衣堂也已經不復存在，我們說這些，不過是對已經既定的事實做無謂的推理和反思罷了。”
“元芳你錯了，我剛纔說的這些，正是破解此案的突破口。”
“什麼？大人，您在開玩笑呢吧！”
“元芳啊，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晚上的事情，究竟是因何而起？”
“恩，記得，是因爲公主殿下的甥兒爲公主傳了一首詩而開始的。”
“那麼經我破解這首詩，我們從中瞭解到了什麼？”
“我記得好像是‘紅袖有異，先發制人’。對了大人，您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詩裡面說司馬紅袖有異常，究竟是什麼一場啊？”
“其實，公主的甥兒說的並沒有錯，司馬紅袖的確有異常，而且她的異常，是非常之大！”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呢？”
“元芳啊，你來跟我的思路往下想一想，司馬詩袖的錦盒所作的事情是把線索栽贓給蕭凌霜，如此說來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其父司馬文爵授意她這樣做的，那麼這件事情，司馬紅袖是一定知道的，而這第二種可能就是，是司馬詩袖自己決定這樣做的，但是這件事事關者大，甚至關係到了歸鴻山莊的前途和命運，她在着手做這件事的同時，不可能不想司馬文爵彙報一聲，這樣的話，結果是一樣的，那就是司馬紅袖也是一定知道的。而現在，白衣堂已經被攻破了，這個錦盒卻還在我們手中，這樣的栽贓顯然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多此一舉得搬起石頭砸向自己的腳。從我們這段時間與歸鴻山莊的交鋒來看，這個司馬紅袖，絕對不是泛泛之輩，那麼，按照常理她會做什麼事情呢？”
“派人偷盜錦盒！”
“對啊，這纔是他最應該做的事情，絕不可能是要等到我們發現了歸鴻山莊的秘密的，可是爲什麼，這個錦盒最終沒有被偷走呢？”
“對啊，爲什麼……”
“如果我說，現在的司馬紅袖，並不知道這件事情，也並不知道錦盒的秘密呢？”
“可是大人，這怎麼可能呢？您剛纔還分析過，無論什麼情形，司馬紅袖都是會知道錦盒的秘密的啊。大人，難道說……”
“誒，元芳，心裡知道就行了，不可說，不可說啊……”
“大人，卑職明白了。”
“去吧，好好休息兩天，這一次，真正的決戰，要開始了……”
……
歸鴻山莊，密室。
“現在，可以告訴我聖物的下落了嗎？”
“我說過，要看到拙荊和犬女的向上人頭，我纔會說。”
“你認爲我真的會讓你看到？”
“除非紅主不想直到聖物的下落了。”金忠元一臉的小人得志。
“金忠元，枉我和你夫妻一場，你竟然就這麼想讓我死嗎？”無痕輕盈地走進了密室。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不就是怕我知道聖物的下落阻斷了你的財路嗎？實話告訴你，我就是歸鴻山莊派到你身邊的臥底，你想用聖物的下落換得榮華富貴，門兒都沒有。實話告訴你，我已經從你身邊探查到了聖物的下落，所以金忠元，受死吧！”
劍柄沒入男子的左胸，橫飛的眼紅折射了一世的迷離。
“紅主，他死了。”無痕面對司馬紅袖，垂手而立。
“也不知沒了他，我到底還能有幾分勝算。”
“紅主，成事在人不在天，聖物，就算真的存在，這麼多年未曾現世，也未必能爲我們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