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夜玄機
龍宅。
天漸漸黑了下來，李元芳藏身於樹林邊上的一棵虯髯大樹之後，眼不錯珠的盯着龍宅，想看看這破敗的院落裡究竟有什麼蹊蹺。突然，李元芳發現，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在龍宅門口值夜的兩名右威衛士兵，居然直挺挺的橫在了地上。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白影從林後騰空而出，輕輕一躍，翻身進入龍宅。李元芳自是怕打草驚蛇，不敢貿然跟蹤進屋，於是躡手躡腳走出樹林，一使輕功，悄聲躍上了堂屋的房頂。輕輕揭起一片斷瓦向屋內看去。只見堂屋內微光如豆，但屋中的景象還是令他大吃一驚--龍夫從林氏還是白日的裝束，只是表情透露出了一種鄙夷的神色，正當李元芳不解之時，一道寒光刺痛了他的雙眼，讓他不得不閉上了雙眼，待到光亮稍弱，李元芳重新睜開眼時才發現，一柄鋼刀已經橫在了林氏的玉頸之上，持刀人正是適才躍入龍宅的那個白影，白影蒙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無從觀察他的表情。這時，屋中響起了說話的聲音，聽聲音，李元芳認定是林氏先開口的。
“你終於來了。”
“怎麼，難道你知道我要來？”還是聽聲音，李元芳判斷出白影是一個女子。
“我自然知道。自從老爺幾日前離開，大老爺又在任上離奇死去以後，你們的每一個人都想要了我的性命，因爲我是唯一的知情者，手裡握着你們想要的東西，不是嗎？”
“說句實話，我向來不主張殺人，刀頭舔血的日子我早都過夠了，你的賤命我更看不上，它都不值得我動刀。把我要的東西給我，我自然會放你一條生路。”
“你認爲我會相信你嗎？不，不可能。作爲曾經的你，自然明白你的手段，我要是把你想要的東西拿了出來，馬上就落得個橫屍在這堂屋之中的下場，我想我還不至於愚蠢到這個份兒上。”
“你倒是剛烈，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如此油鹽不進，那就休怪我的刀不饒你。”
“你儘管一試，如果我死了，你永遠就得不到那件東西。”林氏從容地說道。
側耳聆聽之時，蹲在房頂上的李元芳驚奇的發現，那白衣殺手手中的刀，竟然--竟然和和如燕的柳葉雙刀一模一樣。
“對，你說的很對，你現在還不能死。不過，我很自信我能拿到我想要的東西，咱們，後--會--有--期。”白衣女子咬牙切齒的說完最後四個字，縱身一躍，奪窗而去。
看到那個白衣女子走了，李元芳又輕輕的蓋上斷瓦，一個輕功返回平地，準備回府告訴狄仁傑今夜的所見所聞。
狄府。
李元芳一個人慢踱回府，遠遠的瞧見府門口有人，走近一看，竟是如燕。
如燕也看見了李元芳，站起身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迎了上去：“元芳，你終於回來了！”
元芳笑笑故意開玩笑道：“你這是做什麼？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府門口？難不成讓大人掃地出門了？”
“纔不是呢！人家在等你嘛！真是個大棒槌！”
“那，有勞你了。”元芳思索了半天，還是說不出“謝謝”二字。
“元芳。”如燕又開口了，“這個案子我聽叔父講了一講，叔父派你去監視龍宅，有什麼發現沒有？”
“這龍宅可是非常熱鬧。”
“哦？這話怎麼講？”如燕好奇的追問。
“我躲在屋頂上，向屋內看發現林氏被一白衣蒙面女子劫持，那女子用刀抵在林氏的脖子上，好像是在脅迫她交出什麼東西。更令人驚奇的是，那白衣女子手中的刀，竟是同你一般無二的柳葉雙刀。”
“柳葉雙刀？喂！李元芳！你不會是懷疑我吧！”如燕急得跺起腳來。
“你呀！怎麼總是這般的性急！”元芳搖了搖頭，繼續道：“你聽我接着說啊！雖然同樣是白衣女子，同樣是手拿柳葉雙刀，但我知道那不是你。首先，你跟她的聲音不一樣。其次，你跟她持刀的姿勢不一樣，我們習武之人都知道，這持刀姿勢，是長年累月形成的習慣，如果說聲音可以刻意爲之，這持刀姿勢裝是裝不出來的。即便是能裝出來也一定會露出破綻，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知道我在龍宅查察還特地穿白衣持柳葉前去，豈不是自暴身份？綜合以上三點，我認定那白衣女子絕對不是你。”
“這還差不多！”如燕氣鼓鼓的回答。
“對了如燕，”李元芳突然發問“這柳葉雙刀除了你，還有什麼人用？”
“嗯，讓我想想，”如燕思忖片刻道：“這柳葉雙刀呢，是蛇靈中女蛇首專用的，除了我，蛇靈中的女蛇首就只剩下小梅、小鳳姐妹了，你是知道的，她們是血靈，可，可是她們已經死了呀！”
“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們中還有活着的？”李元芳的腦海中很快的生出這樣一個想法，卻不知怎的又給否決了，眼看今晚也想不出什麼眉目，只得嘆了口氣對如燕道：“如燕啊，都二更了，你早些回房睡吧！”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算……算是吧！”
“謝謝你！”如燕剛拔步要走，卻倏地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李元芳的左頰上留下了一個淡淡的胭脂印，然後滿心歡喜的回了房間。
“唉！這個如燕！”李元芳摸着臉上被吻過的痕跡，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蓬山雲谷。
是時已是三更時分。
峽谷的深坳處生着幾壇火，卻掩蓋不了周圍的荒涼肅殺。黛黑色的連綿的山陡峭如刃，讓人的心也不由得隨之一緊。兩個最大的火壇聳立在一把雕刻精良的青銅花椅的兩旁，花椅其上端坐着一個頗有威嚴之氣的白衣女子，她有着如花似玉的面龐，卻沒有絲毫的表情，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有生命。
萬籟俱寂之時，雲谷右側閃出又一白衣女子，快步走上前來，朝那寶座上的女子一拜，道：“堂主，我回來了。”
“瓔兒，這次的任務執行的如何？”那個無表情的、被稱爲堂主的女子緩緩開了口。
“恩，我表現得天衣無縫，絲毫沒有露出破綻，袖姐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後面的事情呢？”
“果然不出堂主所料，今夜的確有人跟蹤，不過小妹不能確定他是什麼人，只是他走後，小妹尾隨其後，看他進入了一處豪華宅邸，上書”狄府“，並和一個女子談了一會兒。”
“一定是李元芳和蘇顯兒。看來，狄仁傑已經開始行動了。好了，瓔兒，你先下去吧。”
“那，堂主，袖姐那邊？”
那堂主緩緩的伸出右手，在脖子上做了一個“殺”的動作。
“堂主，這……”
“找我說的去做，我白衣堂容不得這號叛徒活在世上，要不是要留着她演這場戲，我早就讓她見閻王去了。對了，別忘了，把下一個任務給珞兒佈置下去。”
“是，小妹遵命。”
旦日。
狄府。
雞鳴破曉，天邊已經露出了一抹魚肚白，帶着淺淺的紅暈，煞是喜人。如燕卻是一夜未眠，看天已經亮了，遂起身前往堂屋。
狄仁傑和李元芳已經在吃早飯了，看到如燕的眼眶是掛着些許青黑，狄仁傑笑了起來：“呵呵，如燕吶，不至於吧，這從幷州回來看到元芳，就激動的連覺都睡不着了？”
“哪有啊叔父，昨天晚上的事兒，元芳都跟您說了吧，我想這事兒想了整整一宿。”如燕嬌嗔的說道。
“是啊，我聽元芳說了，有一個手持柳葉雙刀的白衣女子去劫持林氏，這讓我一下子想到了蛇靈。可是蛇靈一案結案已經快五年了，我真的是想不出當年我到底忽略了什麼細節。”其實不消說，狄仁傑臉上的表情，早已彰顯出他內心的不解。
“叔父，今早小女猛然想起一個人。”
“什麼人？說來聽聽！”未等狄仁傑答話，李元芳已迫不及待的問道。
“她叫白凌霜。”
“白凌霜、凌霜、凌霜。”狄仁傑反覆咀嚼着這個名字，然後問道：“如燕吶，這個白凌霜是蛇首嗎？”
“叔父，您是知道的，原來我在蛇靈裡，是排名第五的殺手變靈。但您不知道的是，在我之前還有一位變靈。”
“就是這個白凌霜，對嗎？”
“不錯。我聽大姐說，白凌霜和她唯一的弟弟同樣隸屬於蛇靈，她的弟弟任務失敗，被大姐殺了，白凌霜就恨上了大姐，最後叛逃了，然而我當上蛇首之前，並沒有什麼下屬受到大姐的處罰而死，所以當時我也曾懷疑大姐這個說法的真實性，但是後來漸漸也就忘記這回事了。這個白凌霜穿白衣持柳葉行兇，人稱白衣娘，至於我穿白衣持柳葉，也只是沿襲了她的傳統罷了。”
“老爺！”只見狄春腳步匆匆的從外院而來，邊走邊喊：“老爺，您的信！”
“信？誰給我的？”狄仁傑問。
“一個女子，自稱姓林，讓我一定把信交到老爺您手上。”
“好了狄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老爺！”狄春就退下去了。
沒有人發現，一個白影躍上了狄府的房檐。
“大人，這一定是龍夫人林氏寫給您的。”李元芳說道。
“嗯，應該是這樣的，她肯定是知道了什麼隱情。”說着，狄仁傑撕開信封，一張單薄的宣紙滑落到地上，如燕輕輕將它拾起，念道：“
錦江清漣漾淺漪，
玉盒碧點落草蓆。
留連春色花朝裡，
心於美景世俗離。
夾岸紅桃爭奼紫，
隔壁翠柳逸珍奇。
洞庭煙波凌虹霽，
蜀中漁火映蓑衣。”
看如燕閉了口，片刻沒有說話，李元芳急了：“如燕，難道就這麼一首詩？”
如燕應道：“就一首詩，不信你自己看？”
李元芳掃了一眼信紙，問道：“這林氏，可煞是怪異，寫了一首春景詩送過來，到底想說明什麼？大人，您認爲呢？”
狄仁傑卻好像沒有聽到李元芳說話，坐在那裡，喃喃自語：“
平江立嶺萬千重，
鴻雁南歸發不同。
與卿一別侯節氣，
願邀仙府夢中游。
乾坤自有驚雷動，
陰霾深處鬼神愁。
一代英良察忠骨，
堪笑諸葛贊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