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健這次帶來的所有消息中,最讓司華悅意外的當屬甄本下毒一事。
自己給自己下毒?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目的是什麼?
他不在飲水中下毒,陷害疾控中心;也不在護士給他輸液時,在輸液袋裡下毒,陷害護士。
偏偏要等司華悅問他是否吃過晚飯,然後裝可憐,勾起司華悅的慈悲心,聯繫仲安妮,讓李石敏去送飯。
他將毒下到李石敏送去的飯菜裡,使得他們三人在衆目睽睽之下被警方帶走並囚禁。
這該死的外國鬼子到底要幹嘛?
“他體內的毒解了?”司華悅壓制住內心的疑惑和怒火,語氣平靜地問。
司華悅沒有佩戴任何防護用品,整張臉都暴露在空氣中,顧子健能清楚地觀察到她臉上的每一個微表情變化。
她的平靜讓顧子健有些意外,以他調查來的信息,此刻的司華悅不應該是雷霆震怒、暴起殺人嗎?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解了。”顧子健回,暗自觀察着司華悅。
“閆主任給解的?”司華悅總覺得顧子健的這番話不盡不實。
“是。”顧子健簡短地回答。
“是單純用藥物解的毒,還是用的我的血?”
那天他們以甄本生命垂危急需用血爲由,從她體內抽取了480毫升的血。
“剛纔我說過,你的血,我們不會隨意給任何一個人使用。”顧子健加重語氣再次強調。
“那天他不是快死了,非我的血不能活?”司華悅愈發不信顧子健的話。
不給人用,那留着幹嘛?搞研究?還是當飲料喝?
“他用的是陳年的血。”顧子健說。
司華悅恍然。
解毒並一定非要用她的血,體內有她的血的人都可以。
像袁禾、仲安妮、高師傅、魯佳佳,再有就是陳年——劉笑語別墅的那個保安陳哥。
使用過她血的人,除了陳哥,其他人要麼跟她在一起,要麼聚集在大豪那邊。
唯有陳哥自行離開,返回他原來的崗位。
“陳年是初光的人。”顧子健接着講道:“因獻血有功,現在已經被調到疾控中心任保安,閆先宇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僅這一會兒的工夫,顧子健帶來的重磅消息已經超過七個了,司華悅腦筋快速轉動,努力消化。
查理理屬於司家人。
查理理殺死了黃冉冉的哥哥。
黃皮子力保查理理。
司華誠將查理理送來這裡。
核心區顯示器爆炸是初師爺乾的。
甄本的毒是他自己下的。
陳哥是初師爺的人,現在是疾控中心的保安。
她不知道接下來,顧子健還會說出什麼驚人的秘密,她有些接受無能。
話題談到這兒,她僅能將查理理的事給捋出個完整的頭緒來。
熟悉司文俊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惜才的人。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換另外一種方式來收養這個孩子,但他卻將查理理放到了司華誠的名下。
足見他對這個孩子的喜愛之情。
司文俊在查理理身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將這個本就天賦異稟的孩子栽培成現在這個能獨立製造機器人的神童。
但金錢在死神面前就是一張張廢紙。
惜才與守度發生衝突後,他只得命司華誠把人送來這裡。
讓查理理來這兒的目的應該有兩個。
第一,保命。
黃皮子視黃日升爲未來接班人,全身心栽培出來的兒子,卻被查理理給一槍斃命了。
如果黃皮子要替子報仇殺了查理理,司華悅或許就不會多想。
但他竟然親自出面力保查理理,與他以往的行事作風大相徑庭,這就不正常了。
雖然司華悅與查理理僅接觸兩次,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人。
查理理是一個重信守諾、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絕非是濫殺無辜的人。
也因此可以斷定,黃日升的死,絕非意外。查理理殺他,肯定是因爲他發現了什麼,或者黃日升作出什麼威脅到他性命的事。
送查理理來這兒的第二個目的是續命。
查理理大限將至,那一年他九歲,距離專家預測的死亡時間僅剩不到半年。
他前腳殺死了黃日升,後腳被送來這裡,緊接着,三個月後,黃冉冉嫁給了司華誠。
司華誠在人前雖是一派高冷總裁範兒,但司華悅瞭解她的哥哥,知道那都是表象,真正的司華誠是一個熱血的真性情男兒。
或許這場婚姻,是司華誠爲了保住查理理的命不得已而爲之。
這就能夠解釋得通,爲什麼結婚四年多了,黃冉冉的肚子一直是癟的。
現在再來說初師爺。
他向顧頤開出的一系列條件,歸根結底只有一個目的——活命。
那天他對司華悅說的話或許都是真的,他要她的血,只是爲了應付注射死刑。
司華悅的血可解百毒,可這取決於血是流淌在她體內。
離開她的身體進入別人體內,與別的血型相融合,還具不具備這種奇效,那就不好說了。
感覺初師爺是在賭命。
“初光的意圖我和顧頤一早就識破了,他那是在癡心妄想!”顧子健冷笑着說。
“如果將來初光的判決結果下來是死刑,那他就難逃一死!”
“槍決未死,有補槍的;注射死刑行刑後法醫會進行死亡鑑定,如果沒死,法警會當場往被行刑人的腦幹補槍。”
顧子健給司華悅上了一堂死刑執行課。
“注射死刑結束,屍體會被執行車直接拉到火化場,由法警親自監督火化,直至變成一坨灰。”
“申國死刑判決一旦下達,要的是死亡結果,絕不會出現‘二次生命’的可能。”
“試問,誰能在法警和武警均在場的情況下逃出生天?”
既然初師爺必死無疑,那他把初師爺帶到地下來到底要幹什麼?
難不成他想把初師爺跟那些科研人員一樣,留下來?再或者,初師爺真的能救查理理?
“事已至此,查理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讓初光出手試試看了。”顧子健說。
司華悅點點頭,知道他接下來又要提仲安妮。
“仲安妮她爸是被初師爺害死的,她不會同意獻血給一個殺父仇人,除非你不告訴她真相。”司華悅說。
“必須得讓她知道真相!”顧子健堅持,“因爲需要她來配合演戲。”
“那你還是找別人來吧,魯佳佳和高師傅不都可以嗎?”司華悅無奈地一攤手。
“他們倆都被你爸派去單窶屯了,往返接他們來不是不可以,但查理理等不了。”
顧子健起身,顯得有些煩躁,“既然這樣,那就不勉強仲安妮了,我這就去通知司文俊爲查理理準備後事。”
說完,顧子健起身準備往外走,身後傳來司華悅咬牙切齒的聲音:“好吧,好吧!我試試!”
顧子健隱在防護帽後的嘴角勾了勾,眼中卻毫無情緒,重新坐回椅子裡。
“什麼時候放我們走?”司華悅問。
“抽完血之後,你們隨時可以走,但是……”顧子健故意停頓了下,說:“你不想看看查理理的治療結果嗎?”
當然想了!“結果要很長時間才能看出來?”
“這個我說不準,但有一點你可以放心,不管你在這裡待多久,餘小玲永遠都會是在你離開的第二天釋放。”
你這個坑孃的傢伙!司華悅在心裡叫囂着怒罵。
“好吧,你讓仲安妮進來,我問問她。”
顧子健扭頭衝門外的仲安妮指了下。
他的隨從會意。
門開,仲安妮踟躕地走了進來,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妮,有兩件事要告訴你,你聽好了,決定由你自己來拿。”司華悅拉住仲安妮的手,一起坐到牀邊。
“怎麼了?”發現司華悅神情太過嚴肅,仲安妮反握住她的手。
“第一件事,查理理快死了,剛纔被炸傷的那兩名醫生就是爲查理理研製續命藥的。”
仲安妮眼皮一跳,嗯了聲,問:“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初師爺有辦法爲查理理治病,但前提是得你獻血給他解毒。”
顧子健在一旁更正道:“準確來講,是表面上抽你的血,而實際上使用的是仲安妮的血。”
沉吟了會兒,仲安妮問:“他那麼狡猾的人,又懂醫,你們這麼做難道就不怕他事後會識破而殃及到查理理?”
顧子健搖搖頭,解釋道:“不會!一會兒來人當着他的面抽司華悅的血,我們不會讓他看完全程,會將他帶去爲查理理診治。”
“哦,我懂了。”等初師爺離開,這邊的醫生就將司華悅的針管拔下,改抽仲安妮的血。
等初師爺治完查理理回來,看到的只有血袋,他根本就分不清是誰的血。
“至於接下來的事,你們就不用擔心了。”顧子健說:“我們會做到不讓他有任何察覺。”
“好吧,我同意,”仲安妮爽快地問:“現在就開始嗎?”
司華悅按住仲安妮的手,低聲問:“你考慮清楚了?”
仲安妮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但凡有別的辦法,你絕不會讓他們抽我的血。”
司華悅苦笑一聲,仲安妮安慰道:“爲了查理理,我願意。不就是點血嗎?就當來例假的血讓那老狐狸給偷喝了。”
司華悅忍俊不禁,而顧子健卻對仲安妮能有如此胸襟而驚讚不已。
顧子健擡手指了下隔壁李石敏,門口的隨從見狀,立即走過去,將李石敏的寢室門打開。
隔着玻璃旁觀的李石敏不知道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被限制了六天自由的他,終於得以走出那道囚禁他的門。
隨從將李石敏帶進房間,不待顧子健開口,司華悅對他和仲安妮說:“我們已經洗脫嫌疑了。”
她沒有說毒是甄本自己下的,因爲初師爺和姜所長也跟進來了。
他們以爲剛纔顧子健跟司華悅和仲安妮的談話,講的就是這件事。
初師爺忙上前一步:“恭喜啊小司,你們仨終於可以離開了。”
司華悅扁了下嘴,沒有迴應他,瞟了眼仲安妮和李石敏緊握在一起的手。
“可以了嗎?”姜所長走近顧子健,低聲問。
顧子健嗯了聲,沒一會兒,核心區門開,上次那兩個高矮個醫生提着一個大藥箱疾步向這邊走來。
初師爺眼中閃過一抹算計的笑,熱切地看着那兩個人進來後,給司華悅進行一系列的檢查和消毒。
他緊盯着流入血袋鮮紅的血,彷彿能感受到血液的溫度,他忍不住吞嚥了下口水。
“走吧,時間不多了。”顧子健對初師爺說。
初師爺慌忙應了聲,一步三回頭地看着仰靠在椅子裡閉着眼睛的司華悅。
初師爺的身後是那兩名隨從,再後面是顧子健和姜所長,他的身高是最矮的一個。
離開司華悅的房間後,他幾次回頭,卻什麼也看不見。
僅剩下最後一道門的時候,他突然來了句:“糟了,我把針落核心區了。”
顧子健眼神瞬間變得冷厲,對他的一名隨從吩咐道:“帶他去拿,速度!”
初師爺帶着那名隨從一路小跑着往核心區趕。
他不時甩眼看向司華悅的房間,發現司華悅依然是剛纔的仰靠姿勢。
仲安妮正蹲在她旁邊幫她按摩胳膊,李石敏站在一側,低頭在跟她們倆說着什麼。
初師爺會心一笑,想象着自己解毒以後的美好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