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浪完全沒有理會他的解釋,說道:“你是在粉飾自己的過錯嗎,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近這段時間自殺的那些青少年,他們就不是無辜的嗎?”
我的心不禁微微一顫,早就聽說過前不久的幾個自殺新聞,當時並沒有在意,但沒想到,那些孩子竟然都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看靈異小說。
腦子裡空空的,我不知道是應該同情他們,還是應該同情那些孩子。
“我們不是故意的,讀者羣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
白髮青春說道,他臉上的表情是一種自責,一種難過。
可是,阿浪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對他說:“這世界天理循環,人死了就應該去地府,投胎重新做人,你們留戀人世,原本就有違天道,現在又害了許多無辜的人,難道,你們就不會於心有愧嗎?”
那一瞬間,我感覺阿浪就像是一個正義的判官,然而,我心裡某個角落卻在思考着,阿浪自己會不會也有私心,畢竟,我們收集怨靈,也是爲了救我們自己的孩子。
陡然之間,我看到阿浪竟然掏出了那把手槍。
就在槍口指向那隻女鬼的一瞬間,白髮青春突然之間擋在了女鬼的跟前。
“我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我們沒有害人,我們只是爲了能夠永遠在一起。”
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說話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沒有害人,你知不知道,你把那股怨氣寫進了小說裡,不斷地吸取那些讀者的陽氣,難道不是在害人?”
阿浪突然冷笑了一聲,沒錯,他在冷笑,那是一種藐視一切的冷笑。
我心裡有一種感覺,阿浪絕不會放過他們兩個。
“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這樣做的,如果不吸收足夠多的陽氣,採陽補陰,她很快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
男人的臉上閃過一抹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悲傷,語氣中帶着哀求,頓了頓,他接着說:“我們已經非常小心了,只在每個讀者身上吸取一點點,只是一點點而已,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的,事實上,我也沒有料到這本書會那麼火,越來越多的讀者在看這本書,吸收的陽氣也越來越多,雖然我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多的讀者,但是,我的目的,真的只是爲了讓她留在我身邊。”
然而,此時此刻,阿浪的槍口已經對準了男人的妻子,只要他的手指微微動一下,子彈就會從槍口迸射出來。
“求求你……”
男人近乎崩潰了,他默默地垂着頭,呆呆地敘述到:“我和我的妻子從小青梅竹馬,我以爲,我們能夠永遠地相愛下去,可是,誰想到,就在三年前的一場車禍裡,我看着我的妻子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每天都很自責,自責到幾乎崩潰了,我寧可死去的人是我……”
“到底是誰幫你結下的鬼契,看你的樣子,也應該不是混這一行的。”
阿浪問道,那聲音中帶着濃烈的質疑,我也跟着點了點頭,這個男人看上去似乎並不懂得那些所謂巫術。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那麼愛他的妻子,爲什麼會選擇用自殺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我妻子死後,一個巫婆偶然之間找到了我,說可以幫我留住我妻子的魂魄,還能夠讓我看到她,和她說話,但是,她要我答應她一個條件。”
那一瞬間,我愣住了,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麼一個巫婆?
“什麼條件?”
我迫不及待地追問道,渾身上下像是過了一道電流似的。
“她要我們的結婚對戒。”
男人說着,眼神慢慢看向了自己的無名指,很顯然那個地方曾經帶着一枚戒指。
“她爲什麼會要你們的結婚戒指?”
我有些疑惑,就算他那個時候並不出名,但是,存款也一定比他的結婚戒指更值錢。
他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接着對我們說:“雖然我們結婚的時候並不是很有錢,但是,那對戒指確實很貴重的,而且,它對我們來說,真的很重要。”
“不對,你後來成名了,她還有沒有再索取更多?”
阿浪微微蹙眉,追問道。
“這……倒是沒有,她拿了戒指,就告訴了我應該怎麼做才能把我的妻子留在身邊,後來,她就消失了,我去找過她一次,但是,沒有找到。”
男人說着,回頭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才發現,她的妻子身上的陰氣似乎在慢慢消散。
“老婆。”
他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她的妻子無力地靠在他的懷裡,看上去虛弱極了。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男人的話音剛落,阿浪便微微垂眸,對他說道:“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那個巫婆分明是在煉化鬼魂,她拿走你們的婚戒,就是知道,你們死了之後,只要利用那對戒指,就能夠召喚你們的魂魄,你們已經吸收了太多陰氣和陽氣,而鬼魂與生俱來的怨念能夠讓你們化成厲鬼,成爲她最佳的煉化材料。”
就在這個時候,男人發現自己輕輕摟住妻子的肩膀已經慢慢開始消失了。
“爲什麼……爲什麼我被騙了都不知道……”
男人的臉色凝重,一種悲傷的情緒,在整個地下室裡醞釀。
阿浪忽然搖了搖頭,對他說:“人們都以爲鬼話不能相信,其實,有時候,人的話比鬼話更加可怕。”
那男人跪在地上一步一步朝阿浪爬了過來,一隻手輕輕拉住他的褲腳,哀求着他:“求求你,求求你給我們解脫吧,我們不要成爲煉化的材料,我知道,只要你槍裡的一顆子彈就能夠讓我們解脫,求你幫幫我們吧。”
我是第一次看到一個鬼魂求着別人將自己收了,可是,我能夠體會他此時此刻的那種心情。
然而,阿浪卻什麼都沒有說,牽着我的手轉身就走。
剛往前走了幾步,我回頭去看,男人的身子已經半透明瞭,而他的妻子幾乎只剩下一張臉還能夠看到。
隱隱能夠聽到一些聲音:“老婆,你知道我的筆名爲什麼要叫做白髮青春嗎?”
沉默……
片刻之後,他接着說:“因爲你就是我的青春,不論我如何蒼老,長出多少白髮,只要你在,就是我永恆的青春……”
我的呼吸驟然一滯,壓低了聲音問阿浪:“爲什麼你不願意救他們?”
“救?”他苦笑了一聲,問道:“怎麼救?”
“用你的槍,給他們解脫,這樣不是很好嗎?”
至少他們兩個人能夠永遠在一起,或許,我還可以去求求冥王,給他們重新投胎的機會。
“子彈只有七顆,用來收走七個怨靈,所以不能浪費,這是其一。”
他轉頭深深看了我一眼,雖然表情冷漠,但是,我知道,他的內心是很熱情的。
片刻之後,他接着說:“第二,我們收集鬼魂的目的不也是爲了將他們煉成鬼丹嗎,這對他們來說,又有什麼區別呢?”
那一刻,我的心猛然間一沉,我就知道他不是一個那麼冷漠的人,他不希望自己親手將那對夫妻推進丹爐,或許,轉身就走,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思索了片刻,我忽然對阿浪說:“謝謝你。”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揚起了一抹弧度。
從那間屋子離開的時候,明媚的陽光再次出現。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幢房子,白色的窗簾在風中飛舞,我知道,有些人的愛情能夠跨越生死,卻依舊跨越不了命運的安排……
“阿浪,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先補充能量。”
“可我不餓。”
“但我餓了。”
他突然之間轉過頭來,用一種如飢似渴的表情看着我。
我嚥了咽口水,對他說:“那……你去血庫吧,那裡血多。”
他突然之間放低了聲音,在我的耳邊說道:“你,就是我的能量。”
那一瞬間,我感覺渾身過了一道電流,整個人好像完全軟了下去,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人抽空了一樣。
他修長的手臂從我的衣服後面直接伸了進去,那冰冷的觸感讓我頓時一個激靈……
我想,我應該要重新劃分了一下殭屍的分類,不僅有好殭屍,壞殭屍,還應該有餓殭屍,色殭屍……
夜裡,我躺在阿浪的身邊,腦子裡空空的,到底那個巫婆是個什麼人呢,她煉化鬼魂又是爲了什麼呢?
會不會和我們一樣,是爲了讓某個人,或者某具屍體生出新的靈魂呢?
阿浪翻了個身,一把抱住了我,問道:“娘子,這麼久了還是睡不着,是不是想再來一次?”
“別……”我慌忙推開了他,找了個安全的姿勢躺着,對他說:“我只是在想那個巫婆的事。”
“這有什麼好糾結的,我們去會一會她,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東西了。”
阿浪這麼說道,我似乎能夠看到他臉上自信的表情。
“可是,你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嗎?”
我有些疑惑,畢竟,那個作家說過了,他回頭去找那個巫婆的時候,她已經消失不見了。
阿浪的聲音不鹹不淡,卻讓我的心莫名收緊,他說:“尋找下一個怨靈,我們自然會遇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