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這邊想要先下手爲強,沈澤自是不會坐以待斃,只是派人緊盯着辛將軍的動作,預備來個將計就計。
卻說羅家這邊,連着幾日淑靜見丈夫都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心裡便有些納悶,這日見他早早的就回了家裡,也不做什麼正事,就靠在窗前看一本雜書,與他往日裡精幹忙碌的樣子大相徑庭。淑靜潛退了丫鬟們,忍不住上前問:“我怎麼瞧着你這幾日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可是遇着什麼難事了?”
羅知府輕輕搖頭:“剛出了張同知的事,如今上上下下的官員都老實的緊,一應事務都有條不紊,哪有什麼難事?”
淑靜更加疑惑了:“那是爲了什麼事如此失落?”
羅知府苦笑:“我只是在感嘆世事無常,想我好歹是出身勳貴之家,自身也算有幾分才幹。可是當初剛來榕城的時候,面對這裡的複雜局面也是頗有些束手無策。尤其那時候先帝尚在,周王還有幾分奪嫡希望,我沒少被張同知壓制。後來先帝去後他才漸漸消停了下來就算是現在以我的能力要對付他,也是做不到沈夫人那般雲淡風輕的。可是,人家就做到了。我不得不承認自己連一介婦孺都不如。”
見丈夫這般萎靡,淑靜忙勸慰道:“人生各有際遇,沈夫人有她自己的機緣,這點我們是強求不來的。”
羅知府點頭:“這點我也知道,只是終歸有些不甘心啊。”說完又感慨道:“聽官學的先生說,沈家大公子不但武藝出衆,學問也很紮實,稱得上是文武雙全了。可惜,大姐兒偏偏是個庶出,要是嫡出,說不得還能和沈家做個兒女親家。”
淑靜頗爲驚訝的說:“你以往不是頗爲瞧不起人家了,怎麼這會子都想做兒女親家了?”羅知府苦笑道:“以前是有眼不識泰山,沒有真正意識到人家的實力,如今見識到了,可不就得思慮一二。”說着自嘲的笑了一下:“以往爲夫也是滿腔的豪情,自以爲只要有能力肯實幹就一定會有出頭之日,可是如今看來確實錯了,真要靠自身的本事出頭,除非有天大的際遇否則一切都是空想。”
然後他便拉住淑靜的手殷殷道:“你是知道的,咱們兩個都是原配的孩子,親爹不疼後孃不愛。我這個從四品也主要是靠着家裡的那一點子故舊和生母的嫁妝打點才順順利利升上來的,再往上,正四品好說,可是想要往三品以上奔,朝中沒有鐵打的關係是沒用的。”
聞言,淑靜覺得有些混亂:“那,這事跟沈總督又有什麼關係呢?”
羅知府站起身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在意的不只是沈澤,還有他身後的忠國公府和皇后娘娘,以及大皇子!”他定定的望向淑靜:“你出身宗室,應當知道歷來功勞最大者莫過於從龍之功。”
淑靜被驚得站了起來:“相公何時有了這般想法?從龍之功固然回報豐厚,可萬一不成呢?先帝國孝都未過,相公就在想着奪嫡之事,是不是也太急切了?”
羅知府輕輕搖頭道:“不是我急切,而是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想想,父親今年已經年過五十,我作爲嫡長子卻連世子都不是。就算是勉強能承襲爵位,恐怕最後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空殼子府邸和一羣麻煩衆多的族人。”
淑靜呢喃道:“可是當初我們離京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不去管京中的一切了嗎?我們不是說好了不爭的嗎?”
羅知府拿手扶住她的肩頭:“可是我不甘心,我是父親的嫡長子,承襲家業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本來不用爭就是我的,就那樣讓我拱手讓人,我做不到!還有小舅子,岳父是二房,他倒是不用想什麼爵位了。可是你就甘心讓他在家裡賦閒一生,做一個終日無所事事只能依靠嫡枝苟活的落魄宗室嗎?”
夫妻多年,羅知府顯然很清楚妻子的軟肋在哪,一句話就將她所有的反對堵了回去。其實,何止是丈夫不甘心,自從繼母進門之日起,她的種種不甘就已經深埋在心底了。如今,也不過是全部挖了出來而已。
且不說羅家夫婦如何商議謀劃,悠然這邊卻是肚子一日大似一日。眼瞅着就要到了臨盆的日子了,悠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一邊,專心待產。玉蓮幾乎是天天在這裡守着,沈澤那邊也是日日派人回來問候。
這天,悠然正在看莊子上送來的收益。當初爲了自家吃用方便,雖知道這邊田產不高,悠然還是讓人在附近買了一個五百來畝的小莊子。裡頭有藕田有茶山有菜地有果園,有她自己弄的一塊二十畝的花棚,和給汐姐兒做胭脂用的十幾畝的花田。一年下來,府裡的蔬菜瓜果幾乎夠用了。倒是稻子種的不多,這邊氣候溫暖,水稻幾乎是一年兩熟,產量是不低,只是悠然嫌這裡的米飯口感不好,比起前世香甜綿軟略有韌性的五常大米差的太多,因此一向不怎麼喜歡吃。而沈澤兄妹倆都是在京城長大的,自小就不怎麼習慣吃米飯,倒是麪食吃的多些。府裡京城跟來的下人們也是如此,尤其一衆府兵,常說吃大米吃不飽,沒力氣。幸虧這邊海運便利,北地的麥子運來後價格也不是太高,要不然光吃飯就夠悠然頭疼了。
她一邊看賬冊一邊在心裡默算,莊子上的產出除了自家吃喝,還有一部分糧食和瓜果賣了出去。再加上她讓人侍弄的一些時令花卉,這個小莊子每年竟然還有近千兩的收成。算起來,基本上能夠府裡的日常開支了。
悠然算着算着自己在心裡感慨了一下:想當初一年下來能攢個百十兩銀子都要拜佛了,如今千百兩的銀子都感覺入不了她的眼了。
正在她感慨的時候,蘇合進來回道:“夫人,前陣子您訂下的一棵黃花梨樹已經收拾好送來了,您要去瞧瞧嗎?”
悠然擡起頭:“自然得看看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