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旁的中階將領,尤其是青年將領來說,能得以在這等場合下出風頭,無疑是件很榮耀之事,更別說這等機會還是太子給予的,說是無上榮光也不爲過,可對於*來說,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沒旁的,他的風頭早已出得夠大了——此番遠征吐谷渾之戰,就屬他*最爲露臉,所立下的戰功哪怕是打了些折扣,也穩穩居於全軍最前列的幾人之一,在這等情形下,又何須李承乾再來褒獎上一番,再說了,*從來就沒打算上太子的船,本心裡就不願跟其有絲毫的瓜葛,自然是不願接受其所謂的好意的。
“太子殿下謬讚了,此皆是契苾何力將軍妙策安排之功也,末將不過是照着執行罷了,實無足掛齒。”
*是鐵了心不打算領太子的情的,當然了,不領情歸不領情,卻絕不能在言語上有所閃失,畢竟面前這位主兒可是有着太子的身份在,儘管成事不足,可要敗了*的好事,那卻是一點都不難的,至少在沒將汝南公主娶過門之前,*是絕對不想真將太子得罪得太狠了去的,這便作出一派謙遜無比狀地將功勞全都往契苾何力身上推了去。
“哦?”
在李承乾想來,似*這等沒見過啥大世面的小軍官,面對着自己伸出去的橄欖枝,應該是受寵若驚般地趕忙接過去纔是,卻萬萬沒想到*居然婉拒了,這可就令李承乾不免有種跌了面子的惱怒感,只是當着衆將的面,卻又不好發作出來,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放肆,爾好大的膽子,太子殿下有問,豈可虛言敷衍,狂悖!”
李承乾雖只是一聲輕吭,面色也不曾有變,可不滿之意味卻是再顯眼不過了的,帳中諸將們都是明眼人,自不會看不出來,當然了,大部分將領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還是有人忍不住跳了出來,這不,太子輕吭之聲剛落,侯君集便已是臉色陰沉地出言呵斥了一句道。
“侯尚書怕是有所誤會了罷,末將所言句句是實,實不知侯尚書所言之虛言何指。”
侯君集這話實在是誅心得很,真要是讓其得逞,*可就要坐實了欺君之罪了的,此無他,太子乃是半君,在太子面前虛言敷衍,怎麼說都是大罪一條來着,這麼個罪名,*自然是不願承受,也承受不起,出言反詰也就屬必然之事了的。
“狂悖小兒,安敢無禮若此,真當自己功高蓋世了麼,混賬東西,還不退下!”
*這話一出,侯君集的老臉當即便掛不住了,沒旁的,他根本就沒想到*居然敢當衆頂嘴,本以爲他堂堂的兵部尚書放了話,*區區一小將就該趕緊低三下四地陪不是纔對,卻不曾想*竟然敢不給他面子,反詰之言看似平淡,偏偏卻又正打在侯君集的要害處——侯君集之所以出言呵斥*,固然有對*看不順眼之故,可更多的則是在討好太子,訓斥之言壓根兒就沒經過大腦,這會兒侯君集又哪可能說得出*的虛言之虛在何處,羞惱成怒之下,除了接着厲聲呵斥之外,侯君集也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分說纔是了的。
“太子殿下,侯尚書有令,末將實不敢不從,請容末將告退。”
既然侯君集如此不可理喻,*可就不想讓其好過了,這便朝着太子一躬身,毫不客氣地給侯君集上了把眼藥。
“嗯。”
李承乾確實是有意要拉攏*,可相較之下,侯君集這個兵部尚書顯然更爲重要,故而,哪怕是心底裡對侯君集擅自做主的做派頗有些不滿,可到了底兒卻並未出言責怪侯君集的喧賓奪主,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一揮手,示意*自行退下。
“末將告退。”
*早就知曉侯君集乃是鐵桿的太子黨中堅,之所以給其下下眼藥,本意也不是真指望着太子會拿侯君集來作法,更多的不過是打算藉此機會脫身而去罷了,這一見太子如此表示,自是一刻都不想多呆,躬身行了個禮之後,便即就此退出了中軍大帳,自行回營去了……
“駕,駕,駕……”
也不曉得是不是被*攪鬧了一把之緣故,末時剛過,李承乾便已沒了宴飲的興致,草草安撫了與宴衆將一番,便即回宮覆命去了,對此,旁的將領或許會有所不安,可*卻是絲毫沒放在心上,一待賜宴結束,*連一刻鐘都不想多耽擱,向頂頭上司蘇定方告了個假之後,策馬便往下馬陵方向狂趕了去,一路疾馳,渾然不顧路上行人會有個甚想法。
終於到家了!
家,一個無比神聖的地方,尤其是對於遠征在外的將士來說,家就是精神寄託之所在,*自然也不例外,哪怕那個家,他其實就只呆了不足半年的時間,也遠談不上有甚美好的回憶,往常在京時,對那個所謂的家,*從不曾有過半點的在意,縱使手頭有了錢之後,也不曾起過好生裝修上一下的心思,可在前方几番生死血戰下來,那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卻成了*心底裡最思念的所在,於縱馬狂奔之際,*心中滿滿的全都是牽掛,而在第一眼看到那兩扇略顯得破舊的大門之際,*的心猛然便是一顫,眼角不禁便微微溼潤了起來。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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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心有所感之故,就在*剛在門前翻身下了馬背之際,原本提着個盛滿了水的木桶,正在準備掃灑庭院的芳兒突然起了一陣心悸,手中的木桶無力地滑落在了地上,聲起處,水流滿地,可芳兒卻是顧不得去擦拭上一下,略一愣神,便已是提着裙角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處跑了去。
“芳兒。”
聽得腳步聲響,方纔剛站穩腳跟的*立馬循聲望了過去,入眼便見芳兒面色煞白地正站在府門處,心當即便是一疼,擡腳便要往臺階上行了去。
“大少爺,嗚嗚嗚……”
*腳纔剛擡起,還沒等他邁步呢,就見芳兒已是有若受驚的小鹿般躥下了臺階,一頭便扎進了*的懷中,嚎啕便大哭了起來。
“芳兒,沒事,沒事,少爺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別哭,別哭啊,本少沒事的……”
感受着滿懷的溫香暖玉,*卻並無半點異樣的心思,有的只是濃濃的歉疚與溫情,只是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撫芳兒,也就只能是吶吶地說着些無甚營養的廢話罷了。
“大少爺?哈哈,真是您回來了,好,好啊!”
*那等無營養的安慰話顯然是半點效果全無的,甭管他說了些甚,芳兒依舊哭得個稀里嘩啦的,鬧得*也有些沒了奈何,好在福伯總算是聽得動靜趕了來,這一見是*到了,當即便興奮地裂嘴大笑了起來。
“哎喲,大少爺定是餓了,奴家這就給您弄飯去。”
福伯這麼一笑不打緊,正自啼哭不已的芳兒可就有些慌了神,趕忙從*的懷中掙脫了出來,臉色通紅地輕喚了一聲,低着頭便跑回了宅院之中。
“這丫頭,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毛糙,甭理她,大少爺,走,咱們喝酒去,今兒個可得好生樂呵樂呵。”
芳兒跑得急,一溜煙便從福伯的身旁躥了過去,當即便令福伯老大嚇了一跳,忍不住便笑罵了一聲,大步行下了臺階,重重地錘了*一拳,笑呵呵地提議了一句道。
“福伯有令,某自當奉陪,您老請!”
望着福伯那張漸顯蒼老的臉龐,*的心底裡當即便涌起了一股暖暖的溫情,也自沒多囉唣,笑呵呵地便與福伯一道進了院子。
“有人在麼?”
自打來到這個朝代,*就始終在忙乎着,還真就沒怎麼關心過自家的狀況,哪怕承了爵,也不曾再多請幾個僕人,家中就只有芳兒與福伯二人,冷清固然是冷清了些,可勝在簡單,這不,僅僅一炷香多一點的時間,芳兒便已整治出了幾樣足夠三人用的小菜,端着個小酒樽,陪在了矮几旁,與福伯一道一邊用着膳,一邊聽着*述說此番征戰的事兒,其樂自是融融哉,只不過好景不長,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噪雜的聲音,還沒等三人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一名宦官領着十數名僕役裝扮的大漢趾高氣昂地行進了院子,還明知故問地喲呵了一嗓子。
“某,左領軍奉車都尉陳曦,敢問公公這是……”
宦官雖都是低賤之輩,可也就只有天家才能用得起,面前這位主兒顯然不是皇宮裡的,若不然,也不會帶着一大幫的僕役,如此一來,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十有八九是哪位王爺身邊聽用之人,在不明情形之際,*心中雖是不滿此人的倨傲,卻也不願輕易得罪了去,這便拱了拱手,客氣地招呼了一句道。
“哦?你就是陳曦?”
那名宦官並未回答*的問題,而是倨傲無比地打量了*一番,而後方纔從鼻孔裡吭哧出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