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牆有耳

縱然是魏王這等心機深厚的人也絕對想不到,隔牆有耳這樣的事竟會發生在他身上。他明明有裡三層外三層的侍衛隨從,怎麼可能讓人偷聽去今日這番不可告人的談話?

可是他哪裡知道,他所處的雅間房樑上卻暗藏玄機,屋頂上還有一層隔間,足夠容納數人。千雅樂坊的幕後老闆實爲蘇雲,她在建造樂坊之時便給自己留了這一手,以備藏匿貴重物品或者危難之際有個逃遁之所。沒想到如今卻派上了用場,江魁躲在暗閣中將剛纔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蘇雲靜靜地聽江魁將他在暗閣中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托盤道出,她的清水眸子一直盯着窗外生機勃發的滿園春色,表情淡淡的,像是在想心事。

花梨見她不說話,受不了沉寂,率先打破了沉默:“什麼?一個戶部侍郎的官位竟要開價一千五百兩,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這魏王的胃口也太大了吧,他就不怕吃下去撐死他?”

鄭子憲擰着眉道:“早就聽聞說說魏王府行事鋪張奢華,一擲千金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如今看來,這些不義之財來得如此容易,也難怪他會花錢如流水了。話說回來,這魏王竟然敢公開賣官鬻爵,他的膽子可真不小!”

這時,蘇雲回過頭來,撥弄着手中一隻玉鐲,慢悠悠地說道:“魏王最近春風得意,行事自然不用像之前那般陰密謹慎了。”

花梨不解地望着她,問道:“哦?怎麼啦?”

蘇雲淡然道:“太平盛世,文將當道;而如今邊境戰事頻發,武將有了用武之地,自然大行其道了。皇帝老兒還倚靠着德妃的孃家給他戍守邊疆,穩固江山呢!更何況這魏王還是個手握兵權,能替他衝鋒陷陣的好兒子,這時候他籠絡德妃與魏王還來不及呢,對於招權納賄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花梨若有所悟道。

蘇雲繼續道:“你們可還記得去歲魏王的舅父朱開山帶兵擊退突厥大軍之事?”

江魁與鄭子憲點點頭,都認真地看着她,等她說下去。

花梨興奮道:“恩,當然記得啦,恰逢德妃的壽宴,小姐不是還獻上了一曲百獸舞,大大露了一手絕活嗎?怎麼了?”

蘇雲意味深長道:“谷大鵬曾跟我提及一事:懿宗因此給德妃與魏王都加了封賞,卻引起了他另一個兒子的不滿……”

花梨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打斷她的話:“我知道,我知道,小姐說的一定是太子吧?”

鄭子憲一把按住她,督促道:“花梨,你坐好,慢慢聽小姐說完!”

花梨不樂意地撅噘嘴,黯然道:“知道了,師傅。”

蘇雲頗爲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道:“對,太子與魏王素來有隙,皇上此舉更是激起了太子的嫉妒與不滿。正巧不久之後太子的一個心腹又與魏王的妹夫因爲遠郊的一塊風水寶地相爭而起了衝突,魏王妹夫居然派人打殘了那個心腹,還把地契生生給搶了去。那心腹氣不過,向太子求情。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太子心有不甘,氣鼓鼓地跑到懿宗那裡告狀,還添油加醋把魏王在外面賣官的醜事都抖了出來。你們猜後來怎麼着了?”

花梨想了一想,說道:“莫非懿宗把魏王招來罵了一頓?還是懿宗做做樣子卻不罰他?”

蘇雲勾勾脣:“只怪這太子胸無城府,可能是過慣了順風順水的日子,養成了眼高手低的毛病,他哪裡鬥得過魏王的心眼?他自以爲抓住了魏王的把柄,可以將其打得不可翻身,萬萬沒想到懿宗反而將他臭罵一頓,還罰他在養心殿面壁思過。”

花梨百思不得其解,歪着腦袋追問:“這是爲何?”

蘇雲悠然道:“從懿宗的叱罵聲中聽出來,他定是覺得太子有意挑撥離間,殘害手足,因而罵了他。”

花梨皺皺眉:“這就是赤裸裸地偏袒魏王嘛!”

“恩。”蘇雲繼續說道:“你也不想想,撇開德妃孃家的後臺不說,德妃到底是懿宗最寵愛的妃子,懿宗隔三差五臨幸永福宮,比臨幸皇后的景仁宮可多多了。德妃只需時常在他身邊吹吹枕邊風,說說魏王怎麼怎麼仁孝賢德,久而久之,懿宗的心自然是向着她與魏王的。”

花梨笑得有些涼薄:“這麼說來,我倒有些同情起太子來了。有那麼難纏的德妃與魏王跟他爭儲位,呵呵,他估計也要哭死了。”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她轉而又問,“可是,魏王只管帶兵打仗,而那些官員的選拔、升遷、任免不是全由吏部說了算嗎?憑什麼魏王可橫加干涉啊?”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江魁開口道:“師妹你有所不知,吏部尚書馮濟世私下與魏王來往頗密,其實他早已被魏王收買。”

鄭子憲也道:“這些年來,魏王暗自在朝中擴充勢力,他出手闊綽,向來不惜以重金籠絡人心,除卻馮濟世之外,他在六部之中或明或暗培植了不少黨羽。”

花梨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魏王不在他的封地過逍遙日子,卻偏偏要費勁心機往朝中滲透勢力,莫非……他想做皇帝?”

“你猜得沒錯。”蘇雲說道,“爲了這檔子事兒,朝中還鬧過一場不小的風波呢。”

花梨一聽,頓時來了興致,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問道:“是麼,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雲面容卻依舊平靜:“只怪昏君偏寵德妃,對皇后卻不太上心。一次太子手上落了把柄在德妃手裡,懿宗輕信婦人小人之言,竟然動了廢除太子另立魏王爲儲君的念頭,還招來數位大臣相商。最後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極力勸諫,說儲君乃乃國之根本,不可動搖。這纔將這場鬧劇收了場。自此之後太子便與魏王徹底撕破了臉皮,兩人至今勢同水火。”

花梨聽得眼睛一眨一眨的:“這德妃還真是有些手段,居然可以將皇帝老兒迷得暈頭轉向,竟然聽從起她的擺佈。做女人就該做她這樣的,把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鄭子憲和江魁臉一黑:花梨這孩子,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本來那麼嚴肅的事情,怎麼給她一說就變了味了?

蘇雲無奈地望了她一眼,扶着額頭說道:“懿宗偏袒魏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這背後,還少不了另外一個人的幫襯。這個人可是德妃手裡關鍵的棋子呢!”

花梨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好奇地問道:“誰?”

蘇雲眸色突然一暗,卻不說話。

鄭子憲挑眉問道:“莫非……小姐指的是……鄧福?”

蘇雲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幽怨與發怒,她略微一點頭,沉聲道:“正是!”她轉頭又望向窗外,寂靜無聲。她的眸底卻泛起冰冷寒意:鄧福!你加諸於我們身上的痛苦,我定要加倍奉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