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大家都提心吊膽的不得安逸,覺得幸虧謝晉元揭發出來女特務,要不然還不知道清查工作要延續到什麼時候。
工廠對謝晉元的表彰還有實質性的好處。技術評審委員會對謝晉元進行考覈,然後將他的技術級別提升到三級。
三級工,這個級別,將那些同時復轉的人遠遠甩在後面,已經和廠裡一些老資格技術工人一樣了。
木出於林,這就引起了有些人的妒忌。但是,妒忌也沒有用。廠裡技術等級評定標準,是國家制定的統一標準,每個工種都是有指標的。達不到指標的話,誰也沒辦法升級。於是,就有人曲徑通幽,拿謝晉元檢舉張二亮給自己立功的事情來說事兒了。
不知道是誰傳言,是謝晉元揭發的張二亮,將張二亮送進勞改營的。說什麼別看謝晉元表面上跟大家和和氣氣,背後出賣朋友心狠手辣。可惜了張二亮那麼好的一個人。而且傳言的結論是:謝晉元既然能出賣身邊朋友,那就一個是白眼狼,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憑心而論,張二亮不算什麼好人。他原本是廠裡的調度員,他總是感覺自己的地位比車間的工人高,和大家交往中表現的傲氣十足,人緣也不算有多好。但是爲了攻擊謝晉元,硬是被別有用心的人說成是一個好人。
人言可畏。謝晉元也聽到了傳言,感覺了自己被一些工人排斥。原本在一起聊的很好的人,現在對他敬而遠之。有的人還公開對他說:“小謝師傅,我得離你遠點。說不定你哪天也會揭發我什麼事情呢。”
這讓他很感覺很受傷。自己明明是爲了工廠的安全,是配合保衛科抓特務,做的是對大家都有利的好事,爲什麼有人不領情,反而會罵自己?
這樣被人唾棄的事情也已經盡力過了。他腦子裡閃過當初在擔架隊的時候,因爲救人得到嘉獎,反而被踢出去的情形,和現在是多麼的相似啊。不同的一點是,這次自己有上級的保護,沒有被人踢出兵工廠。
擔架隊和兵工廠,解放前和解放後,工人和農民,時間和身份變化了,但是人的妒忌心依舊。而且,謝晉元發現,在這個工廠裡也表現的更加明顯。
深感鬱悶的他,再次帶着酒,來到陳師傅家裡,將自己的鬱悶講給陳師傅聽。
他對師傅說:“師傅,你說,我揭發張二亮的事情難道做錯了嗎?可是,張二亮做的事情,是在害大家,我揭發他,對大家都有好處啊。他們爲什麼說我對不起朋友,在背後罵我?”
陳師傅抿口酒,簡單的說了一句:“莫管它。”
師孃在一旁聽到後,也勸道:“晉元,只要咱們做的事情對得起良心,就不要理會他們。身正不怕影子歪。時間久了,他們自然就會明白的。”
就連小新也從屋裡探出頭來說:“謝哥哥是好人。”
師傅和師孃的安慰,讓他的鬱悶得到舒緩。他後來也掀開了。古今中外,被誤解、受委屈的事情多的去了,真正能夠得到理解的少而又少。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鬱悶又有什麼用呢?難道就因爲別人的不理解,自己就沒辦法活下去了?真是可笑。不是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麼:走自己的路,讓他們說去吧。
從此後謝晉元放開胸懷,對工廠裡其他人的故意冷漠視而不見,每天該幹嘛就幹嘛。上班,吃飯,睡覺,有空的時候去廠辦看看報紙,什麼都不耽誤。唯一讓他感到溫暖的是,三個舍友對他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好。三個舍友每天很晚回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但是有空閒時間段時候,還是好謝晉元有說有笑,聊得很開心。謝晉元有一天晚上忍不住,對三個舍友問道:“廠裡其他人都說我不好,你們怎麼不像別人那樣對我?”
於大力大大咧咧的說:“張二亮是我的什麼人?我爲什麼要替他拔創?”
劉洋說:“張二亮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我可不想和一個勞改犯扯上什麼關係。”
孟浩文拍着謝晉元的肩膀說:“小謝啊,別人對你的排斥,這是你人生的一筆財富,好好的享受吧。”
三個舍友都是很開朗、很明事理的人,給了謝晉元很大的精神支持。不過,謝晉元的心底還存着一絲絲期望,希望能夠等到有一天,能夠得到大家的理解。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得到的認可越多,就越成功。不幸的是,謝晉元到底也沒有等到全廠廣大職工理解自己的那一天。因爲就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株洲兵工廠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國家決定,將株洲兵工廠遷至湘潭的江南機器廠,原來兵工廠的大部分人都要搬到湘潭,包括了絕大部分的復轉軍人出身的工人。留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員和設備,在原地組建國營第三三一廠,工廠的任務也由炮彈生產轉向航空發動機修理。謝晉元因爲技術好,被留了下來。
新中國剛成立的時候,工業是十分落後的。至於航空工業,更是一點基礎都沒有。當初在開國大典上,天安門上空曾經展示了新中國的一些飛機。不過,這些飛機有蘇聯支援的,有從國民黨手中奪過來的,唯獨沒有自己製造的。而且在當時,不僅不能製造飛機,就連這些飛機所有的零件,基本上都是國外生產的。正在進行中的朝鮮戰爭也已經表明,制空權對於戰鬥的勝利,有着極其重要的作用。
有位國家領導人曾感慨地說:“現在我們國家一輛汽車、一架飛機、一輛坦克、一輛拖拉機都不能製造。”
所以,新中國必須要有自己獨立的航空工業。株洲兵工廠從製造彈藥轉向修理飛機,這只是邁出了第一步。
分派名單公佈的當天晚上,劉洋、於大力、蘇文山看見名單上,他們三人都被調到湘潭,於是就約謝晉元晚上一起喝酒,餞別酒。
謝晉元端起酒碗說:“三位大哥,咱們一起住了這麼久,以後你們在湘潭,小弟在株洲,雖然分開了,咱們還是朋友。再說,湘潭離這裡也不算太遠,小弟以後有時間去看望你們。今天就先給三位大哥踐行了。來,喝酒。”
大家端起碗,一口喝乾。謝晉元殷勤的倒上酒。這時候,卻看見劉洋愁眉不展。謝晉元問道:“劉哥,你怎麼不開心?是不是不想去湘潭啊?”
於大力哈哈一笑,插言說:“他不高興,這個原因我知道。他是捨不得小媳婦兒。”
謝晉元驚訝的問道:“媳婦兒?劉大哥結婚了?我怎麼不知道?嫂子在哪兒?”
劉洋鬱悶的說:“別聽大力瞎說。只是喜歡上鎮子的一個小閨女。。現在我還沒有結婚呢。”
於大力揶揄的說:“沒結婚?倆人都在一起住了好些日子了,還不算結婚?”
這時候謝晉元纔想起來,以前這個劉洋確實有些天夜不歸宿,不過以前自己每天都很忙,後來又被流言弄得心情煩躁,沒有注意劉洋。現在才明白,原來,李陽夜不歸宿,是他住在人家小閨女家裡了。
謝晉元笑嘻嘻的說:“劉哥,不管結婚沒結婚,這總歸是件好事兒啊。你看我們幾個,還都是光棍呢。”
“是啊。你都有媳婦兒了,還愁眉苦臉,那我們怎麼辦?是不是該愁死了?”蘇文山也附和着說。不過,他的話有些酸溜溜的。
“唉,別提了。有媳婦兒本來也確實是好事兒。可是眼看我就要去湘潭了,蓮蓮非要和我現在就結婚。”
謝晉元羨慕的說:“現在結婚是好事兒啊。我們三個現在想結婚還都沒有人要呢。”
劉洋說:“結婚原本是好事兒。可是,蓮蓮一家人都要跟我去湘潭。這就不是什麼好事兒了。”
蘇文山奇怪的問道:“爲什麼?即使要去湘潭,也應該是你帶着你的蓮蓮去啊?關你岳父岳母什麼事兒?”
“唉。岳父岳母說是要跟着去照顧蓮蓮。”劉洋說這,臉上露出一絲尷尬。
“照顧蓮蓮?都要結婚的女人了,還用得着父母照顧?”於大力用懷疑的眼光看着他。
蘇文山說:“該不是你···?”
他說話總是留有餘地。但是於大力毫不客氣的接了一句:“該不是你把人家閨女肚子弄大了吧?”
劉洋這個時候臉紅了。他辯解說道:“也不能怨我啊。我當兵這些年了,都沒有碰過女人。我跟蓮蓮只不過是拉拉手,我,我就實在忍不住了啊。這真的不能怨我啊。當初和我一起的發小,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於大力點點頭:“理解。理解。劉洋你不用多說了,我理解。俗話說,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
“你纔是母豬,你全家都是母豬!”
劉洋聞言大怒,騰的站起來,一巴掌呼過去,被於大力哈哈大笑着躲開了。
“惱羞成怒了?”於大力說。
第四十五章 入黨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