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亮辯解說:“上次還不是你眼饞人家陳連生有徒弟送酒肉,我沒有徒弟,被你逼的沒辦法嗎。”
妻子怒吼道:“這次沒人逼你,你無緣無故的買手錶做什麼?”
張二亮說:“我說了,這手錶真不是我買的,真的是我的一個朋友來株洲看我,送我的禮物。”
接着“咣噹”一聲,張二亮的妻子關上窗戶,下面的話聽不太清楚了。
有朋自遠方來,這件事情很平常,所以,謝晉元本來是沒有當回事兒。按照他的想法,親戚應該不算陌生人。但是按照保衛科說的陌生人標準,這個張二亮的親戚是最近來到株洲的,對工廠來說,又應該算是陌生人。
到底算不算可疑呢?謝晉元拿不準。想來想去,最後想明白了。算不算陌生人,可疑不可疑,自己拿不準,就不要琢磨了。廠裡不是有專案組嗎?自己幹嘛要費這腦子?於是,謝晉元找到專案組,將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
專案組聽到謝晉元的報告後,立刻派人將張二亮帶到保衛科。專案組其實也不知道張二亮的這個親戚算不算可疑的人,但是,現在他們正在發愁找不到突破點,不管是不是和特務有關,總算是有了新情況不是?俗話說有棗沒棗打三竿,說不定就有收穫了呢。
張二亮被叫到保衛科,心裡忐忑不安。他之前也被叫道保衛科審查過,知道現在廠里正在抓特務。但是想來想去,覺得這件事情好像和自己沒什麼關係。
顧代表毫不客氣,開口直接就問道:“張二亮。我們在昨天調查的時候,問過你有沒有和陌生人來往,你說沒有。現在有人揭發,說最近有一個遠方親戚常來你家。有沒有這回事兒?”
“說!你老實交代!”
保衛科長大聲喝道。他對張二亮的欺騙行爲非常憤怒。這是在打保衛科的臉,而且打的啪啪響。
張二亮心裡一驚,心想是誰這麼缺德,揭發我啊?對了,那天我在家和媳婦兒因爲手錶吵架,隔壁陳連生和他的徒弟謝晉元他們聽見了。一定是他們揭發的。
張二亮辯解說:
“那個人也不算陌生人。是我江西老表家的三姨。他們來株洲做生意,順便來看看我。”
親戚不算陌生人,這倒是也說的過去。顧代表和保衛科長聽到張二亮這樣說,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卡殼了。保衛科長強詞奪理的說:“那你也應該報告。”
還是旁邊的公安專員有經驗。他問道:
“張二亮,你已經好多年沒有回過老家了吧?你怎麼能夠確定這個人是你三姨?”
大家聞言恍然。親戚確實不算陌生人,但是,如果這個親戚是假的呢?
“對。張二亮,你老實交代,你和你三姨有多長時間沒見面了?”
保衛科長也在一旁大聲喝道。
如果張二亮的這個三姨是冒充的,這裡面就一定有問題了。
“啊?”張二亮傻眼了。他從沒有想過這個三姨有假的可能,換句話說,他從心底已經認定這個三姨是真的。
他對科長說:“我三姨當然是真的了。要是假的話,幹嘛專門跑來找我?我只是個工人,也不能幫她什麼。再說,要是假的,她怎麼會送給我這麼名貴的手錶?”
爲了證明三姨是真的,證明自己的話是沒有說謊,他舉起手腕,露出手腕上戴的一塊手錶。
“我再問你,你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和你的三姨關係很好嗎?”
公安專員沒有理會他的話,繼續問道。
“我和三姨的關係?”張二亮再次被問的傻眼了。
這個時候他也發覺其中可能有問題了。他在江西老家有很多親戚,但是親戚裡究竟有沒有三姨這個人,他根本不知道。更何況,他自從來到株洲當工人之後,多年都沒有跟老家聯繫了,即使是有親戚,也不可能有多親密的關係。
看到張二亮張口結舌的表現,大家都明白了,他的這個三姨一定有問題。
過了片刻,看見公安專員和保衛科長像對待犯人一樣,還在緊緊地盯住自己,等着自己交待問題,張二亮心裡一驚,想到最壞的可能,心驚膽戰的說:
“我的這個三姨每次到我家,都是和我老婆聊天,也沒有怎麼和我說過話,更沒有問過我廠裡的任何事情。她不會是特務吧?”
聽見他這樣說,公安專員忽然想到了什麼,伸出手對他說道:
“把手錶交出來。我們要檢查一下。”
張二亮戀戀不捨的脫下手錶,嘴裡小聲嘟囔着:“手錶有什麼好檢查的。我三姨來我家的時候,已經替我檢查過幾次了。”
手錶看上去很高級,外國產的高級貨,不好打開。但是這個事情難不倒在場的人。這裡是什麼地方?軍工廠,車間裡什麼樣的工具都有。
保衛科長一路小跑,不多時,就將幾樣工具拿到辦公室裡。手錶被打開了。公安專員細心的檢查了一遍,在一個金屬殼下面,比較隱蔽的地方,找到一個微小的東西。這個東西與手錶的構造很不協調。拿下來之後,對手錶運轉沒有任何影響。顯然,這個東西不屬於手錶的零件。
“竊聽器!”
其他人不明白爲什麼要把這個零件取出來,正在看着疑惑的看着,就聽見公安專員說了一聲。
這是安裝在手錶內的一個微型竊聽器,老練的公安專員一眼就認出來了。
大家聞言恍然。不用多說了。張二亮的三姨是一個女特務,她是通過竊聽器,得到了軍車出入工廠的時間路線。
鐵證面前,張二亮當時就傻了。沒想到對自己很好的三姨,真的是一個女特務!
張二亮立刻被關押起來。經過審問,發現這個張二亮真是一個糊塗蛋。他的這個三姨從老家來看望,還送給他名貴手錶,他竟然沒有想起來回訪人家,到現在一直不知道這個二姨住什麼地方,來株洲是做什麼生意。
其實他們冤枉了張二亮。不是他糊塗。自從和三姨有了苟且之後,他做賊心虛,害怕碰到三姨的男人,根本不敢提出來到三姨住的地方去。
專案組高興了半截。原本以爲破案在望,張二亮的一問三不知,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當時,那個時候還沒有身份證制度,當時的防奸防特工作,主要是靠眼睛雪亮的人民羣衆,然後就是靠民警的兩條腿。在株洲人**炸的現在,想要找到來株洲的這個女特務,很難。不過,好在株洲這個時候並不是一個很大的城市,只有一萬多人口。如果要是在長沙那樣一個數十萬人的大城市裡,想要找一個人,那就是大海撈針了。
怎麼辦?沒辦法,專案組只好給張二亮施加壓力。顧代表對張二亮說:
“張二亮,現在你被特務利用,給國家造成生命財產損失,直接影響到抗美援朝。你有罪。你必須想辦法找到你三姨。你好好想想,你的三姨在什麼地方。如果你幫助我們抓住她,就可以將功折罪,減輕你的罪責。”
這樣的話沒有什麼效果。這個張二亮是爛泥扶不上牆,還是一問三不知。於是,公安專員按照偵破工作程序,對張二亮家佈置下監控。而且,爲了避免引起女特務的警覺,專案組沒有扣押張二亮,還是放他回去,讓他和平常一樣上下班。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雖然公安部門小心翼翼注意隱蔽,仍然被女特務發現端倪。她不再到張二亮家來了。
幾個公安人員連續幾天蹲守無效,保衛科再次將張二亮帶到保衛科審問。張二亮被逼的焦頭爛額,忽然想起,急忙說:“我不知道三姨在什麼地方,我老婆可能知道。”
原來,張二亮的老婆爲了替丈夫還人情,曾經去過三姨家裡。於是,專案組找到張二亮家,果然從他老婆那裡知道了女特務的地址,立刻試試抓捕行動。
十幾個公安人員悄悄的包圍了女特務住的地方。株董街二十一號。然而衝進去一看,這裡早就人去樓空,女特務已經逃走了。
被突如其來闖入搜查,劉老頭下的哆哆嗦嗦。面對專案組的公安審問,他就知道一對夫妻租了自己的一間房子,其他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經過向周圍鄰居調查,他們才知道這個屋子是一個外地人臨時租用的,兩天前就已經退房離開了。
“這個女特務怎麼這麼狡猾!”公安專員惱怒的一拍桌子。
特務逃跑了,專案組的幾個人很頭疼。不過,讓大家感到安慰的是,雖然沒有抓住特務,但是特務既然已經暴露出來,就沒有辦法繼續搞破壞了。所以,工廠爲前線運輸彈藥的車輛就不會再有危險了。
張二亮因爲被女特務利用給國家造成損失,被工廠開除,送去勞改營。
隨後,廠裡發佈通告,表彰了謝晉元。說謝晉元同志細想覺悟高,揭發出了隱藏在張二亮身邊的女特務,保護了工廠的安全。
聽到潛伏的特務被挖出來了,全廠工人這個時候,都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