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儀琳公主及南宮公子酒後亂性的事情,因爲太子爺李承嗣的極力封鎖,加上當事人都高度的沉默,自然就被壓了下來。下人們噤若寒蟬,不敢造次多議論一句。主子們自然不會拿出來說,必竟此事關係的是皇家的顏面。而且,私底下很多人都知道公主喜歡南宮公子的事實。至於是否藉此次喝酒的契機,自己下藥,來陷害南宮公子,以達到生米煮成熟飯的目的。大家不說,卻都已經如此認同了。
“小姐,你真不去看看少莊主嗎?”阿俏站在日光下翻曬着她收集來的藥物,問道。
“不去。”羽汐正在擦拭着韶華,這琴是母后留下的遺物,是自己以後尋回記憶的一個寄託,她分外愛惜。
“聽他們說,南宮公子不吃不喝悶在房裡已經三天了,如此下去,身體恐怕會吃不消。”綠竹似惋惜,似同情般地說道,爲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自己不愛吃,不吃便不吃吧!”羽汐有些賭氣地說道。
“小姐,您還是去勸勸少莊主吧!他心裡肯定是真的很難受。”阿俏也勸道,她這樣說是知道羽汐能夠聽懂她說什麼?
“活該。”羽汐罵,難道她的心裡就好受了嗎?可是人有的時候真是不能太過於計較的,活着,他要活着,她也必須活着。意氣之爭,雖然讓人佩服,卻也不是明智之舉,她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也有。
“若少莊主有過什麼長短,小姐,傷心的還是你自己。”阿俏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她是知道羽汐此時滿腦子都想着南宮羽軒的,臉上淡漠着,嘴裡強硬着,無非都是做別人看的。可是已經三天了,戲碼也應該演足,不論是爲了讓別人看,還是爲了自己,都應該去聽雨軒看看了。
“好,我去。”羽汐扔了綢布,霍地站了起來。
“唉,主子,你等等。”
綠竹提了鞋,追了出去。羽汐光着腳板,站在門邊,定定地看着門外款款而來的儀琳。她依然原本的打扮,一身火紅,似豔陽。只是臉上多了一分風情韻味,眼角眉梢也飛揚跳脫。
確實有一股脫胎換骨的嫵*媚風情。
羽汐突然覺得很嫉妒,一股無名之火,便蹭蹭地在胸間燃燒起來。住了足,倚了一會兒,她突然冷哼一聲,轉身回了院子。綠竹把鞋套在她的腳上,她一下子把鞋踢的老遠。
“不去了,他既然願意餓着,便餓着吧!”
“主子,您別生氣,氣壞了自己不值當。”綠竹低聲勸她。
儀琳在門口吃了閉門羹,略有些尷尬。南宮羽汐雖然出身沒有她那麼高貴,但現在她是自己的嫂子,自己又確實有些理虧,她便也忍氣吞聲地進來,忍住脾氣,不發作。
“奴婢們給太子妃娘娘請安。”羽汐懶得搭理,只揮了揮手。
“奴婢見過公主殿下。”阿俏和綠竹行了禮,儀琳公主示意她們起來。
“你們退下吧,我有幾句話想跟嫂子聊聊了。”
聽到儀琳公主這樣說,阿俏和綠竹填了茶水,便下去了。
“嫂子,我知道你惱儀琳荒唐,可是,我實在是喜歡羽軒哥哥,父皇又一直不同意這門親事,所以纔會出此下策。”儀琳也不拐彎抹腳,扭捏作態,開門見山地便如此對羽汐說道。
“……”羽汐沉默,撫摸着自己的愛琴,沉着臉不說話。她的表情明明
白白地寫着我不喜歡你,不想聽你說話。可是,儀琳卻沒有打算就此放棄。
“羽軒哥哥一直很自責,認爲都是他的錯。無論我如何與他說,他都不肯聽我的勸。三天了,我怕他……”儀琳眼裡噙着淚水,可憐兮兮地。
羽汐卻眼都沒有擡一下,依然摸着自己的琴,一根條紋,一根條紋地摸過去。
“嫂子,我知道羽軒哥哥愛你,一直把你當作最寶貝的人。如果你能夠去勸他,他一定會聽的。嫂子,就像儀琳求你,好不好?”儀琳有些急切,近乎哀求地說道。如此高高在上的一個人,能夠把身段放到如此之低,實在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了。
“我可管不了,這事與我無關。父親若是知道,怕是水月山莊的門都不會讓哥哥進的。做出這等荒唐的事,受點懲罰,也是他咎由自取。他這樣子懺悔,怕是也知道自己犯了彌天大罪,不但害了自己,便是連累我們南宮家。”
“不是的……”儀琳急急爭辯,“這事不怪羽軒哥哥。”
“是不是他的錯,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這罪責,除了他還能有誰扛。哼,儀琳,你是公主,金枝玉葉,難道我們南宮家還能指着你說,是你勾引我們南宮家的少主嗎?只怕我們這樣說,你的父皇母后還有哥哥們不會答應吧?”
“我,我會給父皇母后說清楚的,讓他們決不要怪罪羽軒哥哥。”
“呵,只怕沒有那麼簡單。太子殿下的奏章怕是已經到了京城了吧!哥哥的罪名怕是已經定了吧!”
“不是的,不是的,二哥絕不會如此說。你應該相信他。”儀琳急急地擺手。
“既然不會如此,爲何還要把我哥哥扣在聽雨軒。”羽汐冷哼。
“二哥是怕……”
“難不成還怕哥哥跑了不成?儀琳,你自己捫心自問,這事錯的是你,還是他?”羽汐語氣咄咄,非得逼着儀琳服軟不可。
“錯在我,是我下的藥。”儀琳低了頭,“我沒有想到二哥是把羽軒哥哥扣下來,會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到羽軒哥哥身上。我跟二哥說了,錯的是我,可是二哥不聽。”
“你們皇家需要顧忌顏面,這污水自然要撥到南宮家的身上。”
“南宮羽汐,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你們皇家的,難道你不是我李承嗣的妻子嗎?難道你不是皇家的媳婦嗎?”李承嗣不知何時回來的,臉色鐵青地立在拱門邊,雙目盯着羽汐,像要噴出火來。
三日不見,那小女人竟然敢把自己與皇家撇得如此乾淨,和自己李承嗣撇得如此乾淨,他生平第一次覺得火要把整個胸膛都燃燒起來似的。
看到他的盛怒,羽汐瑟縮了一下,低下頭,可是很快便又昂起來,滿臉不屈而倔強地看着李承嗣。
“你們何曾把我看作是自家人來着,只把我們看作是你們李氏的玩偶吧!隨你們揉圓搓扁。”
李承嗣沒想到她居然會如此指責他,便隱隱地有些怒氣衝騰而起,額上青筋也突出起來。
“南宮羽汐別太過分,別忘了你是對誰說話。”
“是啊,太子殿下,臣妾知錯了。”羽汐冷冷地笑了起來,“您是太子殿下,您是公主。我和哥哥算什麼啊!自然錯的都是我們,你們是不會錯的。”
羽汐的話,像一把利刃似的,扎傷了李承嗣那強烈的自尊心。他覺得自己對南宮羽汐已經夠容
忍了。何曾有女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即便出身高貴的周媚兒在他身邊也只有體貼軟語,哪敢如此放肆譏諷。
“南宮羽汐你是不是認爲跟我春風一度了,便可以在我面前恃寵而嬌,大放撅詞了。”李承嗣緩步走到她的面前,臉上的怒氣是那麼清晰,羽汐想起了在東宮時,他掐着自己脖子時的嗜血,閉了眼,她等着那致命的窒息侵襲自己。
李承嗣原意並不是想傷害她,可是看着她那微昂的頭和那緊閉的眼睛,似乎早就認定他會傷害她般。胸中的那團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了,手比自己大腦反應地更迅速地掐上了羽汐的脖子。
“二哥。”儀琳突然覺得很害怕,她看着李承嗣的手用力地捏緊,羽汐的臉越漲越紅,便淒厲地喊了起來。她突然明白南宮羽汐爲什麼總是那麼淡淡地,似乎灑脫,又似乎憂傷。她什麼都不求,一個什麼都不求的人,是沒有心的。她爲李承嗣感動悲哀,二哥那麼冷靜的一個人,居然會爲南宮羽汐失控,真不知道是她的能耐太大,還是二哥的忍耐力越來越差的。
這些淒厲地喊聲,終於拉回了李承嗣的神智。當他看到羽汐已經變了顏色的臉時,受了驚嚇般地迅速撤回了自己的手。羽汐脫離了他的魔爪,踉踉着退後幾步,大口大口地喘氣。
過了許久,她的臉色漸漸恢復紅潤,她便用自己的手摸了摸那嫩白的脖頸,嘴角邊竟然盪開了一圈笑漪,詭異而美麗,如迎風傲立的罌粟花。
儀琳嚇得退後幾步,此刻,她居然生出了幾分害怕。李承嗣則瞪着眼睛緊緊地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不眨。
“若太子殿下和公主沒事,就請回吧!我累了。”她倒退着走到涼椅邊,重重地躺了下去,然後緩緩地閉上眼睛。臉上沒有怨恨,散發着淡淡的柔和的光。
這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啊?儀琳睜着眼睛看她,滿臉地不可置信。
很久都沒有得到他們的迴應,羽汐又倏地睜開眼來,先是有些茫然,而後是恍然。
“噢,太子殿下說過,這裡也是你的寢房。看來,我又沒有找到自己的位置了,對不起。”她居然又站了起來,對着李承嗣深深地鞠了躬,便向門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李承嗣厲聲問她,每次看着她背對着自己轉身離開,他總會產生一種她就此消失,永遠都不會回來的感覺。
“臣妾想出去走走,怎麼太子殿下有意見嗎?”她昂頭,臉上的表情既茫然又無辜。
李承嗣語塞,竟不知說什麼好。
門外,阿俏和綠竹迎了上來。
“主子。”綠竹看到她脖子上的紅痕,淚水漣漣,滿是心疼。
“我沒事。”羽汐笑着安慰她,“一次二次的,我都習慣了。”她居然還開着玩笑般地說道。
這話輕飄飄地傳進院內,聽在了李承嗣的耳裡,卻有一種隔世之感。他與她,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隔膜,突破不了。
阿俏倒是什麼都沒有說,熟練地從懷裡掏出冰玉膏,一陣涼意過後,羽汐脖子上的紅痕,淡淡散去。
“小姐,想去哪裡?”
“上街。”
“要叫轎子嗎?”
“不用,就我們三個人。”
“好。”
主僕間簡短的對話,熟稔到無需多一句贅話交流。若是兩人真能夠如此同心同德,該有多好。
(本章完)